烏托邦(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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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禮剛結束,安樹答就被宋彧今揪走了。
“車裏等你。”安疏景給她撂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的和段措走了。
段措倒是一步三回頭,像在找著什麽人。
“老實交代!”宋彧今把她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安樹答知道她要問什麽。
“哪位?”
宋彧今笑了笑,挑眉:“安疏景和你是什麽關係?”
“我哥。”
“親哥?”
“親哥。”
宋彧今笑得相當開心,一把抱住安樹答:“答答,我要做你嫂子!”
安樹答一驚,她以為宋彧今隻是單純好奇,沒想到是……一見鍾情?
“這個……”
“他有對象嗎?”宋彧今鬆開她,特別激動的問,臉上還有圈圈紅暈。
安樹答想起安疏景之前說的話,和柏圖分手了。
搖頭,表示沒有。
“yes!那把他聯係方式給我一下唄?答答?”宋彧今開始撒嬌了。
安樹答猶豫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麽和宋彧今說,私心裏是不想給的,因為以他哥那冷漠無情的直男處理方式,她怕宋彧今碰壁後受打擊,但看到她這副情竇初開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
“我哥他,挺直男的。”
“我不怕困難!”宋彧今充滿期待的看著她。
“失敗的幾率很大,我哥和一般人不一樣。”安樹答委婉的勸告。
“遇到個真心喜歡的多難啊?我不怕失敗啊,我隻怕留遺憾。”她說的很真誠。
然後挑了挑眉:“難不成你哥是那種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嗎?”
“那倒不至於。”安樹答抿了抿嘴。
“那就給我嘛,我追追看,答答,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難得遇到一個心動的……”她有些委屈。
安樹答歎了口氣,摁開了手機:“我發你。”
“啊啊啊!答答我好愛你!!!麽麽噠!”她興高采烈的抱住她。
安樹答無奈的搖了搖頭。
目光在周圍逡巡了一圈,才又看向此刻臉上已經紅暈朵朵的宋彧今:“你看到桑嘉了嗎?”
宋彧今抬頭:“我看到她往廁所的方向跑去了。”
“哪裏的廁所?”安樹答問。
“宴客廳……東麵那個。”她思考了一下,回。
安樹答點了點頭:“她心情好像不好,我去找她一下。”
宋彧今愣了愣:“她怎麽了?”
隨後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有些生氣:“不會又是沈央那個分不清事兒的中央空調吧?”
安樹答撇了撇嘴,歎氣,有些無奈:“這回怕是初戀了。”
宋彧今愣住了,靈光一現忽然想到了什麽,試探性的問道:“……段措?”
安樹答抿了抿嘴:“八成是。”
“那這樣,你去安慰她,我去找她父母,我剛剛看她爸媽好像在找她來著,不能讓他們發現了,要不然以桑嘉現在的情緒,她爸媽肯定能看出端倪來。”宋彧今立刻想到了解決方案。
安樹答點頭,她也是這麽想的。
兩人立刻分頭行動。
安樹答是在廁所隔間找到她的。
今天來的人多,所以廁所裏腳印很多很髒。
她提著裙子靠近她,站在她麵前,輕輕喊了一聲:“桑嘉……”
桑嘉抬頭看她,眼眶還是紅的。
安樹答吸了口氣,把手裏那束剛剛段措送的香水百合遞給她:“段措哥說,這是送我的,但我覺得這是個借口,因為我知道所有花裏,你最愛香水百合。”
桑嘉吸了吸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束花:“答答……”
“嗯……”
“我剛剛和沈央提分手了。”
安樹答愣,怎麽會這麽快?
但想到了什麽,她忽然就明白了,也不說話,就靜靜的聽著桑嘉說。
“我今天見到段措的第一眼,我就懂了,其實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從沒喜歡過林透,也沒喜歡過沈央,我自始至終,心裏隻有過段措一個人……”她鼻子酸了酸,眼淚沒憋住,淌了下來。
“那你之前對沈央和明周淇吃醋……”
“虛榮心和占有欲罷了。”她苦笑一聲,“沈央明明一直在追著我,可又和明周淇各種曖昧,搞得別人都以為沈央追的是明周淇,我不甘心,我把那種占有欲錯當成了吃醋和喜歡,而這件事,我直到今天才明白,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安樹答蹲到她麵前:“……那你要和段措和好嗎?”
她搖頭:“我不知道。”
安樹答看著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累了,就這樣吧,今天隻是一個意外,我剛剛想了好久,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答答,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該怎麽做?”她整個頭埋進膝蓋裏,因為止不住的抽噎而微微發抖。
“如果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就投入學習裏吧,桑嘉,說實話,我……”她想了想,話到嘴邊又頓住了,無聲的苦笑一下,換了個話頭,“這幾天你的成績……實在不太好看,也許,你應該把重心回到正軌上來。”
桑嘉抬頭看她。
“抱歉,勸人學習這話你可能不太愛聽,也很老土,但是……我們現在,畢竟是高三……”
“我知道,答答。”
安樹答抿了抿嘴:“還有句話,桑嘉,你有的時候,確實不太懂得怎麽拒絕別人。”
兩人對視。
桑嘉笑了:“我的錯。”
“你……抱歉。”安樹答歎了口氣。
說實話,她後悔了,她不該在這樣的背景下說這樣的話,很傷兩人感情。
可她更不想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在朋友難過時順著她的毛,毫無理由的就幫著她罵對方渣男,把一切都過錯全推到對方的身上而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她此刻一定很神經質吧?她心裏在無奈的苦笑。
“其實你早就想說了對吧?”桑嘉看著她,吸了吸鼻子。
安樹答抬頭看她,不語。
“我自己是個什麽德行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也從沒有人這麽對我說過,今今也沒有,今今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但其實她比誰都會看人眼色也會來事,把人的情緒安撫的妥妥帖帖,和她相處很舒服。但答答,你是第一個,和我說真話的人。”桑嘉鼻子酸了酸。
安樹答抿唇。
“你知道嗎?說實話你剛剛那幾句話說的真的挺差勁的,但是……很真誠。”
“啪!”
車門被關上。
開車的是段措,她哥坐在後座。
安疏景看了她一眼:“換衣服去了?”
安樹答點了點頭。
“阿措,老地方,我請客。”安疏景懶洋洋的,像個大爺似的發號施令。
車子啟動。
段措像是有心事似的,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偶爾才看幾眼後視鏡,和安樹答搭幾句話,很是客氣。
安樹答想到什麽似的。
“哥,那個,剛剛,有人加你好友嗎?”
安疏景抬了抬眼皮,視線從車窗外收回來,移到她身上。
挑了挑眉。
“你指哪位?”
安樹答語塞,她哥好像……看穿她心裏的小九九了……
“或者我換個問法好了……”安疏景難得有了耐心。
“嗯?”安樹答被他看得有些心虛。
“你這是做了誰的近水樓台呢?”
安樹答抿嘴,打了個哈哈沒回。
安疏景也沒再問。
“哥……”
“沒空。”
安樹答:“……”
“噯,景哥,人家一小姑娘你給點麵子行不行?”段措笑著提醒他。
“說。”安疏景先是懶洋洋的翻了個白眼,隨後看她。
“你什麽時候回去啊?”
她的意思是回華京。
“今天晚上。”
“這麽快?”
“我有事。”
“那你有事還來?”安樹答有些感動。
“陪他。”安疏景朝前座努了努嘴。
“哦……”她哥這個死傲嬌喲……
前座開車的段措:“……”
“怎麽了?你有事嗎?”安疏景瞥她一眼。
“沒、沒事……”她笑了笑,掩飾過去。
看來明天得自己想辦法去洛朗了……
一想起人生地不熟的,她此刻就開始慌張起來,但是想到接下來要幾個月見不到溫喻珩了,又覺得這麽做是值得的。
她不再說話了,視線掃到窗外,滿目都是車水馬龍,滿心都是明天要離開她的少年。
安疏景是真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安樹答原以為她哥是把行李丟在某個酒店了,誰知道是壓根沒帶。
直接訂的當天往返的機票。
段措倒是真的回來辦事的,沒走。
她想了想,和她哥臉不紅,心不跳的掰謊:“哥,我跟你一起去洛朗機場行麽?我想送送你。”
“你矯不矯情?”安疏景吃了口烤肉,冷眼看她。
她抿了抿嘴:“真的想送送你,讓我去吧……”
拿眼睛看向一旁的段措,發出求救的信號。
段措立刻會意,拿胳膊肘戳了戳安疏景:“景哥?”
“……那你打算怎麽回來?我晚上九點的飛機。”
她哥的意思是太晚了不安全。
“沒事我酒店開個房嘛,我可以等第二天再回去。”她立刻接話,拿著筷子,滿臉期待的看著安疏景。
“你明天不上學?”
“我可以和老師請個假晚點到。”
“明天周日不是有周測嗎?”
“周測每周都有,不差這一次。”
“爸媽那呢?”
“他們不回來。”
安疏景優雅的吃完最後一口米飯,抬了抬眼皮:“……隨你。”
哇嗚!
她心裏立刻放禮炮慶祝。
“那、那一會兒你送我回去下唄?我去拿下手機?”
安疏景看向段措:“你那事急嗎?”
段措喝著雪碧,搖搖頭:“不急……”
“實話?”安疏景好整以暇的戳穿他。
段措隻好“嘿嘿”訕笑了兩下,沒說什麽。
安疏景給了他一個白眼:“義氣不是這麽講的,兄弟。”
“我不就是想幫幫你……”段措撓了撓頭。
“你事情急就先緊著你自己的事,一會我們打車走就行,你忙你的。”安疏景擺擺手,喝了口飲料。
然後雙手環胸,看著安樹答。
安樹答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低下頭去吃自己碗裏的螃蟹。
“想考哪去?”
安樹答抬頭看了她哥一眼,安疏景依舊是皺著眉頭一副別人欠了他百八十萬的不耐煩樣子。
安樹答眼神飄忽了下。
“哥……”
“你覺得我出國留學怎麽樣?”
“不怎麽樣。”
語氣冷冰冰的沒什麽溫度。
安樹答抬頭,她哥沒什麽表情,波瀾不驚的。
“為什麽?”
“沒那錢。”
這個答案她早就想到了,所以她說這話純粹就是帶著開玩笑的語氣,但真的從她哥嘴裏說出來那刹,她才真的發現,現實是那麽的無奈。
她抿了抿嘴:“好啦,我隨便說說的……我打算去洛朗。”
“早想好的?”
安樹答點了點頭。
安疏景喝了口飲料:“知道了。”
餐廳裏的暖氣開得很足,桌上的烤肉架上,五花肉被烤得“滋滋”響。
段措吃到一半,安疏景借口上廁所就去把他們桌的錢付了。
到了他們家小區門口,安樹答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把“哥你要不要回去看看”這句話問出口。
她怕耽誤安疏景的航班,於是去了臥室匆匆拿了手機和充電線就往小區外走。
她哥沒下車,悠閑地坐在的士裏,握著手機敲鍵盤。
像極了某優雅的成功人士。
她打開車門進去的時候,車裏的暖氣撲了她一臉。
車內外的溫度差讓她狠狠地打了個冷顫,這時的安樹答才後知後覺的感歎到:冬天來了。
她哥沒去機場,而是直接帶她去了離機場最近的一家酒店。
拿著身份證給她開了間房,一邊把房卡扔給她,一邊問:“還去機場嗎?”
安樹答點頭:“去!”
這一刻她想的沒有任何人,隻有安疏景一個。
親情的基因在這一刻劇烈運動,扭化成割舍不下的離愁別緒。
直到她哥過安檢的時候,回頭向她擺了擺手那瞬間,她才有了那麽點離別的意味。
周圍都是人,來來往往的行李箱,滾輪劃過大廳瓷磚,“骨碌碌”的響著。
明明他就在她眼前幾十米的距離,可她卻覺得那有一道銀河的距離,那瞬間她是恍惚的,她哥走了,她突然就覺得安疏景比她可憐多了。
她哥真的孤身一人了。
她馬上也要孤身一人了。
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生命從不曾離開孤獨而獨立存在。
告別是每個人的必修課。
在你的心理年齡還不足以去進修時,它就來了。
以一種極任性,且霸道的傲慢姿態,與你兵戎相見。
似乎是今天做了鋪墊,以至於到了第二天,在機場等溫喻珩的時候,她的別緒沒有那麽強烈了。
她沒告訴他要來。
他也沒要求她一定要出現。
所以她戴著口罩,站在遠處的人群裏,穿過人群,偷偷的看著他。
和他一起來的是他媽媽,那個優雅知性的鋼琴家。
她媽媽提著一個限量款的皮包,穩穩的走在她兒子的身邊。
溫喻珩依舊懶洋洋的,戴著個藍牙耳機,一隻耳朵慢悠悠的聽歌,另一隻耳朵懶洋洋的聽著母親不厭其煩的念叨。
雙手插在褲兜裏,單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衛衣,手腕間拿著見黑色的羽絨服,黑色的直筒褲,他真是酷愛直筒褲,腳上蹬著一雙款式簡單卻挺潮的鞋,看不出牌子,隻有認識溫喻珩的人或是識貨的人才知道那鞋到底得是怎樣的天價。
背後應該是他們家的某個在職司機,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手裏拎著即將隨溫喻珩遠行的銀色行李箱。
他媽媽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他隻懶洋洋的聽著,但沒表現出半分不耐。
她喉嚨哽咽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勇氣上去和他說聲再見。
她隻抽出手機,簡單的打了幾個字,然後點擊發送。
【安樹答】:一路順風,願望成真
她看到少年的手機好像響了一下,所以他拿出來看了一眼,隨後嘴角揚起笑意。
不出幾秒,她的手機“叮”的一聲響,收到一條消息。
不出意外是他的。
安樹答按開屏幕。
【溫喻珩】:等爺回來
寥寥幾字,卻讓她的鼻頭瞬間發酸。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她此刻不願意讓他知道她來了,也不願意讓他在偶然的情形下看到她此刻的狼狽模樣。
她吸了吸鼻子。
轉身,沒入人群中。
少年抬眼,視線落到她剛剛所在的地方,入目的是機場裏陌生的人群。
他沒看到她。
視線又迅速的挪開,轉到下一個人群中時,注意力便又被他的母親拉了回去。
單漣絳理了理自己兒子的領口,一臉的不舍:“下了飛機打電話聽到沒?”
“知道了媽,你兒子已經成年了好不好?”
“有事就找你江叔叔,江曦那孩子好像回國了吧?”
“嗯,上次去華京就和他聚過了。”
“阿曦那孩子討人喜歡但玩心也重,不知道這次回國打算做些什麽?”
溫喻珩聳聳肩。
單漣絳笑著搖了搖頭:“好啦,媽還是那句話,該玩的時候就玩,該學習的時候就學習,不管怎麽樣,安全第一知道嗎?”
“明白。”
“對了,我兒媳婦不來送送你?”
溫喻珩挑眉,懶洋洋的:“哦,我還不想讓她見你。”
“怎麽了?”單漣絳下巴微抬。
“我老婆怕生,我怕媽你嚇到她。”
單漣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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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各度秋色
注:
“生命從不曾離開孤獨而獨立存在。”選自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