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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一聲“秦檢察官”，慕甄坐得閑散，雙手搭在黑椅的冰涼扶手上。

    熾色光色下，女人被酒熏繚過的眉眼，含過迷離的風情，勾人又繾綣。

    旁邊兩個男人的神情卻瞬間不對勁起來。

    連帶著縈繞警廳的焦灼都被一股順門而進的涼風吹散。

    秦宴禮聽出慕甄故意挑起的別意。

    他麵不改色地承接下她的笑意，擡眼看向那兩個男人，棱角鋒利的目光，如刃般地紮在他們身上。

    那兩個男人知道自己這次是踢到鋼板了，真不走運。

    然而，秦宴禮的重點除了兩個要鬧事的男人，還有坐在慕甄身邊的程蔚。

    就算程蔚現在妝容在臉，刻意畫得和平時那個陽光男孩模樣大相徑庭，秦宴禮也因為早前在國外見過他照片，過目不忘而對他印象很深。

    似乎是天降的驚喜，秦宴禮似有若無地笑了下，唇邊勾勒出的弧度趨近平直，微不可察。

    慕甄注意到了這點細節，疑惑地微挑眉梢，沒說話。

    在後麵要帶人走時，慕甄的意思是把程蔚一起帶走，但秦宴禮像是沒聽懂她話裏意思似的，隻在登記表上她的名字旁邊簽了字。

    慕甄見旁邊的程蔚還一聲不響地坐著，別扭得連多一眼都不高興分給秦宴禮，又想起程蔚在酒吧裏說的話，無端頭疼起來。

    她雖然很討厭程蔚這種莫名其妙的脾氣，但她知道程蔚家人都不在身邊。

    所以抱著負責的想法，慕甄在短暫的猶豫後，還是選擇擡手，半身攔在秦宴禮的墨色西裝邊，偏頭給提示地輕聲說：“那程蔚呢？”

    這話隻夠秦宴禮一個人聽到。

    說得倒有幾分請求的意思。

    偏偏秦宴禮不吃這套。

    他居高臨下地背光而站，角度的偏折正好擋住快要撒落在慕甄身上的光線，眉眼氣勢間似有幾分不悅外溢。

    對視多秒，秦宴禮的漠然顯然穩狠壓過慕甄。

    他瞥了旁邊的程蔚一眼，最後目光落定在慕甄身上，恰逢下一秒的視線對撞，他嗓音冷淡地說：“我隻保和我有關係的人。”

    這話聽上去不但威懾，指向性也極強。

    他聽上去是在言簡意賅地回答慕甄的問題，但往深層走，程蔚再怎麽稀裏糊塗，都該清楚這是秦宴禮刻意為之的下馬威。

    潦草十個字，他在警告他，慕甄是他的人。

    程蔚懂了，餘光掃過秦宴禮扣住慕甄的手，不由分說往外走的舉動，剎那心涼徹底，可笑至極。

    他倏然笑了，臉上卻都是諷刺。

    戶外，夜色微涼。

    雲霧渾厚地籠罩在漫天之上，壓得月影一沉再沉，清冷的光色低溫逼人，不知不覺便有幾分風雨欲來的前奏。

    秦宴禮這脾氣說來就來，慕甄都還沒來得及消化情況，他已經拽著她走到了警局外停著的黑色悍馬旁邊。

    慕甄被他拽得手腕生疼。

    最後被猛地一甩，她的後背差點撞在質硬的副駕車邊。

    秦宴禮當然不可能讓她撞上去。

    碰撞臨近的前一秒，他落手直接掐在她腰間，引得她不自禁地兩步向前，渾然失控的力道砸在他身前。

    轟然滾過的雷聲，霎時肆無忌憚地響徹在他們頭頂。

    轟隆隆地警告作響，欲勢逼近的惡劣天氣，很快將雙方交相對峙的爭鋒拔到難以回轉的至高點。

    慕甄眼都沒眨，整個人就被秦宴禮控在彼此咫尺之近的親密位置，多一點都不得動彈，受困逼仄。

    他不見收斂的力道沉戾壓在她身上，不僅輕而易舉地將她的底氣扣押至底，還順帶著將空氣柱擦出發燙的火光。

    “惹事惹到警察局？”秦宴禮掐著她腰的力道不減反增，慕甄吃痛，冷不丁倒吸一口涼氣，疼到瞪向他的目光尖銳帶刺。

    她拽住他手，用力向外推，卻無一次成功奏效。

    慕甄幹脆不掙了。她鼻尖洩出絲笑，脾氣也是一點就炸，根本不給氣氛緩和的餘地。

    “真當是我哥了？我們最多見過幾次？要想管我，你連隊都不排？”

    秦宴禮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慕甄的態度也沒好到哪去。

    “唐阿姨說要我和你好好相處，你同意了。所以這就是你所謂的友好相處？”

    “秦宴禮，”冷風吹過，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念得毫無溫度，“我就算跟著唐阿姨，也和你秦宴禮沒半點關係，不是嗎？”

    這話說得太過篤定，頓然拋擲空氣的那瞬，像是“啪”的一下點開無形的開關，將秦宴禮心裏積壓已久的猛獸生硬叩醒。

    沒半點關係？她和他沒半點關係？她有本事說這話？

    秦宴禮站在什麽都清楚的那一方，覺得真有意思。

    程軒早就提醒過他，慕甄現在把他們曾經親密的關係忘得幹幹淨淨。

    所以她天天把某個社交賬號搞得“無男人不歡”，一次次給那些男人機會靠近，就為了治療那個荒唐的選擇性失憶？

    秦宴禮謹遵結果所說，這四年不攪風雲地待在國外，就是希望慕甄能好好地找回狀態。狀態好了，他再回來找她。

    可誰能想到唐曼晴嘴裏的已經好轉，是徹底將他忘卻？

    唐均奕是他上司，但唐曼晴不是。

    唐曼晴口口聲聲拿出的說辭都是：“慕甄現在待在國內很快樂，她希望我們可以給她空間，她會還原以前的模樣，天真活潑、完好無損地回來。”

    秦宴禮信了，一信就是五年。

    直到程軒推給他一個國內的賬號，要他加好友試試，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加了，敏銳的感知力助他猜到對麵的人就是慕甄。

    他和她很少聊，最多隻聊過半個小時。

    秦宴禮在網絡上沒照片，沒朋友圈，純黑的頭像，壓抑濃重。慕甄視線喂不飽，光是一個冷淡禁欲的態度頂什麽用？

    他又不出來見麵，她那點心思使不在他身上，聊著聊著自然冷卻。

    這件事隻有秦宴禮和程軒知道，慕甄自己都不知道，秦宴禮早在她那個“養魚”的賬號裏，安靜躺了整整兩年半。

    秦宴禮從頭至尾都隻有一個微信號，所以聚會那天，慕甄問他要好友，他沒有備用選項，當然說要考慮的時間。

    考慮的時間，他又用新的手機號注冊了微信號。

    列表幹幹淨淨，隻有慕甄那一個沒有紅圈的聊天框。

    他最近給她發了通唐曼晴飛機落地時間，她簡單回了“嗯”字。除此之外，隻要他不聯係她，她就不會多說一句話。

    而就在現在，慕甄登的是那個加了很多男人的賬號。

    不知是抽風還是專門和她過不去，氣氛越是焦灼，叮叮咚咚撲來的消息越是洶湧。

    為首的，是酒吧裏早就離場的沈靳延。

    後麵還有一大串，都是沒備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對麵是誰的男人。

    慕甄不明所以，剛想低頭去看手機，手機響了。

    是老板魏嘉南的來電。

    秦宴禮知道魏嘉南，給她接的機會。

    但接聽鍵一滑通，迎麵劈來的就是魏嘉南極度不爽到教訓的話：“慕甄，你他媽是翅膀硬了？大半夜混在酒吧，還跑警局，真當我這公司是給你簽的經紀合約？”

    慕甄壓根沒反駁的依據，看完熱搜，才將那些男人和魏嘉南的這通消息聯係到一起。

    人氣攝影師私生活混亂慕甄秘密男友出現新晉男模一夜酒吧到警局……

    照片裏不僅有程蔚的側臉，還有秦宴禮的背影。

    慕甄的男友究竟是誰，網友一時猜測紛紛。

    微博上的評論也是花樣百出。

    戴帽子那個不是新晉男模程蔚嗎？聽說上回的雜誌封麵主攝影師還是慕甄，誰知道他們私下什麽關係？

    能一起出現在酒吧，又一起出現在警局，不說惹沒惹事，這兩人關係就不一般啊。

    我覺得不一定吧，程蔚比慕甄小，姐弟戀嗎？氣場都感覺壓不住。

    旁邊不是還有個男人嗎？那是誰？怎麽隻有個背影？

    果然長得好看就可以亂來，這個慕甄之前不久因為私生活亂爆出過新聞？

    樓上，哪條新聞，我怎麽沒搜到？

    回樓上，肯定被壓了唄，公司？自己？誰知道是哪一層關係在背後使手段呢？一年手上走這麽多帥哥，要說幹幹淨淨，我才不信。

    哇，樓上的那個，你也太酸了吧，人家長得好看，選擇多這也要成為被攻擊的理由嗎？真是難以理解。

    繼續回樓上，你是慕甄的腦殘粉？眼睛不長就出來瞎逛？我就事論事，攻擊她了？還是你就是慕甄本人啊，哈哈哈真好笑。

    無語，這年頭怎麽還有拿著鍵盤的智障？

    哎哎哎，樓上的姐妹們，你們話題別歪啊，我們現在的關注點難道不是慕甄的男友究竟是哪一個嗎？我猜是背影那個，哇喔，看看就很有感覺。

    我也覺得，投一票。

    我也是！！！

    ……

    甚囂塵上的留言，“熱”的小字狀態遲遲不消，熱度也是掛在為首幾條。

    不少網友根據營銷號的通稿直接給慕甄扣了個“私生活混亂”的帽子，現在在集體聲討她。

    就因為慕甄工作原因自帶流量的關注度，稍有一舉一動就會被廣衆娛樂，無限放大問題點。

    魏嘉南早就和慕甄說過，她現在鋒芒畢露，容易遭罪，做人做事必須收斂。

    慕甄是事業上升期，他們公司同樣是事業上升期。

    雖然沒有公司缺了誰不能轉的道理，但她合約沒到期之前，最好都想清楚再做事。

    可他講的話，她有幾句聽進去了？

    這通電話接通之後，魏嘉南越想，怒氣越大。

    一把火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從電話那頭燒過來，戾氣壓得呼吸都泛重，氣氛低迷。

    慕甄的電話聲音明明不響，但魏嘉南的音量太大，就算是站在一旁的秦宴禮都清清楚楚，別說是現在貼著話筒聽聲的慕甄。

    秦宴禮不爽慕甄被訓。

    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慕甄就當著他的麵說了：“我是沒和您簽經濟約，那您管我什麽？您公司下麵一堆私生活糜亂的攝影師模特，您不管，您現在來管我？所以本末倒置的事情您最愛做？還是要我一個混酒吧跑警局的人來教您，平時少去夜總會多回家的好處？”

    就是那最後一句，魏嘉南被慕甄嗆得完全說不出話。

    慕甄不是第一次接魏嘉南全職太太的抱怨電話。

    原先他家那個敏感太太還懷疑她和魏嘉南有一腿，找人給她麻煩。

    後來搞清楚之後，開始拉幫結派，非要慕甄和她一起，說是難得碰到這麽誌同道合的姐妹。

    她慕甄一沒戀愛，二沒結婚，誰和她誌同道合？

    還有，她就是個給人打工拍照的，什麽時候還要負責這點破家務事？

    慕甄原先一直在忍魏嘉南，也是因為合約沒到期，她手下一批人還要吃飯。

    一個團隊能這麽默契地一路走來，是難得的好事，她不可能因為自己對老板的不爽而放棄一整個團隊的人。

    她本來就不是這麽不負責任的人。

    但現在魏嘉南那副態度又擺出來，甩臉給誰看？

    她是“私生活混亂”招他了？是“混酒吧”招他了？還是“跑警局”招他了？

    慕甄正好窩著一肚子火沒地撒，幹脆就說：“我一沒做錯事，二沒亂找人，您要挑刺，最好去找網上那些通稿？我和您沒什麽好說的，就這樣。”

    秦宴禮聽到這些，眉眼混摻的戾氣降下了些。

    慕甄卻沒注意到。

    她不等魏嘉南再有回應，“啪”的一下直接掛斷了電話。

    而這場對峙的全程，秦宴禮都站在慕甄的身邊，掐在她腰上的力勁鬆是鬆了，但溫熱的指腹還是沒移開半分。

    極為親昵又曖昧的姿勢，他一擡眼，就撞見了當下仍舊躲在樹叢後麵等著拍照的八卦記者。

    慕甄還沒反應過來壓在身上的那抹力道，秦宴禮就眼見著相機由低舉起，鏡頭對準他們的方向。

    下一秒，他想都沒想，直接一把圈住慕甄的腰，往自己懷裏送。

    慕甄懵了，耳邊隻響起秦宴禮略含戲謔的笑：“剛剛不是挺能說？”

    慕甄後知後覺，神色微滯地沒出聲。

    隻聽他繼續說：“到我麵前，怎麽啞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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