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拖著疲憊的步伐，沿著被風推動的黃沙堆砌的沙脊往南方走去。
    烈日炙烤著他們的後背，汗水浸透了破舊的衣衫，整整一天，除了偶爾停下喝口水、啃幾口幹糧外，他們幾乎沒有停歇。
    姚沛暖走在最前麵，她的腳步比兩個同伴要輕快些，但眉宇間的憂慮卻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她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沉默的兩人，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抿了抿幹裂的嘴唇，繼續埋頭趕路。
    雲奕走在中間，他的青山已經被風沙染成了土黃色，時不時抬頭望向遠方，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壯壯落在最後，這個曾經總是蹦蹦跳跳的少年如今步履沉重。
    沉默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隻有呼嘯的風聲和沙粒拍打在衣物上的聲響，在這片荒涼的沙漠中回蕩。
    直至太陽沉入西方遙遠的沙漠邊緣，將最後一抹血色殘陽灑在三人身上，雲奕終於停下腳步。
    “就在這兒紮營吧。”
    三人默契地分工合作。
    “你修為尚淺，獨自回去很是危險…”
    雲奕搭好篷布，看似漫不經心地開口，聲音卻比平時低沉許多。
    “要不再考慮考慮，先隨我們回大魏國吧。”
    “姚施主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洪施主還在等她救命。”
    變得寡言少語的壯壯終於抬起頭，他的表情很是平靜，以往那雙靈動天真的眼睛，此刻古井不波的狀態讓人心疼。
    “那是活生生的人在等著，你們應該回去…”
    同行的旅途並不短，明明是萍水相逢，彼此之間卻產生了足夠的信任。
    雲奕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對壯壯卸下了防備，大概是這小和尚一直以來都這般真誠純粹。
    想到要讓對方一人前往不知情況，甚至可能是龍潭虎穴的地方，雲奕就覺得良心不安。
    “你…”
    他話音未落，就看見壯壯突然嘴角一翹，笑著搓了搓手指。
    “如果雲道長不放心，那就給小僧多留些銀錢吧。”
    雲奕先是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好吧，這小和尚還是一如既往純粹的愛財。
    具體是在往哪裏走，壯壯有些分不清了，大抵是在往西南方向。
    往南走尚且可以理解，可往西隻會越來越遠離東魏國。
    小和尚偷偷瞥了眼此刻走在最前麵的雲奕。那道長依舊挺直腰板，長歌劍搭在臂彎，步伐穩健得仿佛在自家後花園散步。
    姚沛暖和白龍跟在他身後，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唯獨將壯壯蒙在鼓裏。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他小聲嘀咕著，聲音很快被呼嘯的風沙吞沒。
    壯壯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沙粒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當遠處連綿成片的凸起在視野中漸漸清晰，壯壯就知道了雲奕的打算。
    走在隊伍最後的他有些發愣，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直到白龍叼住他的衣角輕輕拉扯，這才回過神來。
    砂岩石陣！
    原來如此，雲道長竟是帶著自己回到這個地方。
    不同於上一次的倉促，無論是從心態還是手段來看，雲奕都有了充足的準備。
    如今的白龍能夠變換自己的身形，雖說有間隔，且無法維持很久，但也足夠了。
    它又輕車熟路的鑽入雲奕的口袋中，至於行囊，自然被不聽的「肚中乾坤」暫為保管。
    不聽當然是不願意的，它更是揚言。
    “本大爺才不想當你們的儲物袋！信不信我把這些東西全消化成渣渣？”
    雲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誠叁和尚還在，並沒有離開。
    不僅沒有離開，反而比上次分別時精神了許多——原本枯槁的麵容也逐漸有了血色，僧袍雖然還是破舊，但好歹幹淨了些。
    對於雲奕與壯壯的去而複返，誠叁也表現的十分驚訝。
    隻不過砂岩石陣可不是哪裏都能放肆交談，於是又將對方帶到砂岩石陣中，那漏風的石頭“客棧”內。
    畢竟是佛門修行者，更是專修識海精神力的禪修，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可他剛想開口，就察覺到一股浩瀚如淵的精神力突然籠罩整座石屋，那威壓之強，竟讓他都感到一陣心悸。
    “這是...”誠叁暗運佛門心法，試圖以「天眼通」探查，卻驚覺自己的神識如陷泥沼。
    往日如臂使指的精神力此刻竟被死死壓製在識海之內，連一絲都探不出去。
    誠叁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默默收斂眼中的驚訝，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麵前的雲奕，看向雲奕目光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雲...道友。”
    他雙手合十，這個稱呼在舌尖轉了三轉才說出口。
    見對方沒有因為稱呼而不悅，便打算繼續詢問，卻被雲奕抬手打斷。
    雲奕用餘光瞟了壯壯一眼，小聲道。
    “長話短說，壯壯想要回紫蘭莫耶寺看看，我勸不住，而且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無法繼續與之同行，思來想去，隻能帶著他來你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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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叁聞言亦是心頭一緊，但他發現壯壯距離如此之近，似乎仍然聽不見兩人的對話，心中對雲奕的判斷就變得更加模糊。
    “不應該呀，貧僧與師弟言明其中利害，他已經接受了才對，為何會突然改變了想法？”
    “我有能夠抽離死人記憶畫麵的手段，雖然成功的幾率不高，卻恰好在一個死去的霧沙妖身上，找到了一些畫麵。”
    雲奕思索著，主動解釋起來。
    至於故事的經過，自然是要略作修改。
    “…這些就是我們當時看見的，我無法向你複現畫麵，隻能描述給你聽，這裏麵恐怕就有壯壯一定要回去的緣由。”
    他抬起眼皮，緊緊盯著誠叁和尚的眼睛，盡管對方恢複的很快，還是沒能逃過不聽的探知，那是一抹殺意，看來這些畫麵裏有秘密。
    雲奕並沒有因為誠叁和尚的表現而生氣，反之，他更加放心。
    畢竟對方對待壯壯的態度沒錯，應該是擔心自己泄露了消息。
    “壯壯就交給你了，這是你們自家事情。”
    “阿彌陀佛，多謝道友，恕貧僧冒昧…”
    誠叁和尚心中仍有芥蒂和防備，眼看雲奕有要走的意思，他向前邁了半步，卻又謹慎地停在安全距離外。
    “道友接下來要去哪兒？”
    雲奕的腳步頓了頓，石頭縫內透出的光亮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在他半邊麵容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輪廓。
    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看不出戒備，也看不出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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