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照聖者那處變不驚的麵容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端坐於九色蓮台之上，原本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此刻泛起微瀾，眉心那道朱紅忽明忽暗。
    同時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原本如江河般奔湧而來的信仰之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散。
    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掐起法訣，聖者發現自己的修為境界確實未受影響，體內浩瀚如星海的靈力依舊充盈。
    但那些流失的信仰之力，就像被抽走的基石，讓他最重要的底氣——「萬物生」，正在失去依托。
    而這樣的局麵，自然都在始作俑者龍大人的掌握之中。
    他負手立於雲端，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雙如深淵般幽邃的龍瞳中閃爍著勝券在握的光芒。
    如今不必擔心自己一失手抹殺無關之人，修長的指尖泛起淡淡的龍紋藍光，他朝著寂照聖者座下那尊九色蓮台輕輕招手，動作優雅得如同在邀請一位故人赴宴。
    蓮台劇烈震動，九色霞光紊亂交織，將寂照聖者從短暫的驚詫中拉回現實。
    此刻的寂照聖者已然明白，今日發生的一切離奇變故，都不過是眼前這位前輩的超然手段。
    難不成是東魏國新晉升的聖人？
    隻因自己沒能真正踏入聖人境，便無法提前察覺？
    他搖搖頭，趕忙平複心中的萬千思緒。
    此刻無論發生什麽離奇的事情，他都不再覺得詭異。
    寂照聖者神色重歸平靜，翻掌向下，掌心浮現出一輪純粹到極致的功德金輪，比任何一位得道高僧的佛光都要凝實璀璨。
    金光如瀑傾瀉，將整座蓮台籠罩其中。
    原本朝著龍大人方向緩緩移動的蓮台驟然停滯，卻在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拉扯下懸在半空，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九色蓮瓣時張時合，如同在痛苦掙紮。
    “放肆！”
    寂照聖者一聲怒喝，聲如雷霆炸響，震得整片天地都為之一顫。
    隨後他手腕一轉，刹那間，下方的大地劇烈震顫，土石崩裂，無數粗壯的藤蔓如虯龍般破土而出，每一根都泛著暗金色的佛光，表麵布滿玄奧的經文。
    六根最為粗壯的藤蔓並攏合一，如擎天巨柱般托住九色蓮台，使其穩固如山，不再受外力牽引。
    其餘的藤蔓則瘋狂生長，交織纏繞，轉眼間便化作一座巨大的牢籠，將龍大人與姚沛暖盡數囚禁其中。
    藤蔓上流轉的佛文不斷閃爍，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禁製，連空間都被徹底封鎖。
    寂照聖者端坐蓮台，周身金光大盛，威嚴如天。
    他冷冷注視著龍大人，聲音低沉而冰冷。
    “本尊念在你同為聖人，且謨與魏之間早有約定，便不願與你交惡，可你今日竟敢帶人擅闖我佛門禁地，肆意妄為！真當本尊怕了你！？”
    「萬物生」的手段無法施展，可「聖靈根」的力量他卻依舊能夠調用，特別是在「綠洲」之中，這裏所有的樹木，都是西謨各個城池中「聖靈根」的投影，亦是這些「聖靈根」的力量來源。
    如此一來，相當於整個西謨的力量都在寂照聖者的身上，他當然有底氣與一位真正的聖人叫板。
    話音未落，藤蔓牢籠驟然收緊，每一根藤蔓上都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降魔真言，恐怖的鎮壓之力如潮水般湧向龍大人二人。
    “嘖。”
    敖瑾冷笑著，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一層青藍色的鱗片，一條粗壯的大尾巴也在身後甩了出來。
    龍族來曆可追至遠古，他們的身軀更是遠超法寶的強大武器。
    “這一次，正好讓本宮看看，西謨的偽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囚籠內閃過萬千道靈光，如刺如刀，竟都朝著一個位置攻擊。
    被攻擊的地方頃刻間破陋出一個細小的空洞，隨後便是一縷水流，囚籠之中的敖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囚籠外那條長達三十丈的巨大龍身。
    龍口一張，旋轉交織的水柱直奔寂照聖者而去。
    敖瑾此刻已完全展露真龍之姿，龍軀在雲海中翻騰，每一片青玉般的龍鱗都流轉著毀滅性的法則之力。
    這裏既非魏國疆域，亦非東海龍宮，她心知有龍大人兜底，出手再無顧忌。
    龍爪揮落間，虛空破碎；龍息吞吐時，山河傾覆。
    對於寂照聖者來說，「綠洲」是他的主場，本應掌控萬物生滅，偏偏對方已臻聖人境——那超然而獨立的「規則」，讓「綠洲」的壓製之力如同落在鏡花水月上。
    若是尋常修士，早在踏入領域的瞬間就會化為菩提樹下的一縷青煙，根本不可能撐住三息。
    保護下方的和尚雖然會讓他分出一縷意識，但依舊能壓製著對方。
    天穹之上，兩股力量交鋒處迸發出刺目的光芒，將雲海都染成了金藍二色。
    那雙巨大的龍目之中，凝重之色愈發濃鬱。
    敖瑾發現，自己除了能夠動用水行法術外，其餘法術皆無法施展，明明靈氣在體內形成完整回路，且指訣也沒有差錯，可靈氣就是被白白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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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那功德金光化做的長鞭，每次抽打在自己身上，鱗片都會傳來刺骨的疼痛和灼燒感。
    龍大人饒有興致的觀察著戰局，眼看敖瑾落入了下風，被功德金光所限製，若無其事的開口道。
    “都是眾生感激之力的具象顯化，或者說是信仰，可以相同之力對抗。”
    霎那間，敖瑾心領神會。那雙如深海般幽邃的龍瞳中閃過一絲明悟，仿佛多年來的迷霧在此刻豁然開朗。
    作為鎮壓東海的聖人，她深知那些盤踞在海上巫庫的蠻族部族或許隻會因恐懼而臣服，卻永遠不會真心信奉。
    但在這浩瀚無垠的碧波之下，從最微小的蝦兵蟹將到修煉有成的蛟龍大妖，無一不將龍宮視為至高無上的聖地，世世代代虔誠朝拜。
    這些年來，無數精怪獻上的香火願力如涓涓細流，早已匯聚成一片看不見的信仰之海。
    它們縈繞在敖瑾周身，卻因她生性高傲，不屑借助外力，始終不得其法。
    直到此刻，在親眼目睹寂照聖者如何運用功德金光的玄妙後，她心中那層隔閡終於被打破。
    “原來如此...”
    敖瑾低聲自語，龍威不自覺地彌漫開來。
    她緩緩抬起龍爪，指尖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暈。刹那間，無數道肉眼不可見的信仰之力匯聚而來，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枚晶瑩剔透的珠子。
    珠內似有萬千海族虛影跪拜，吟唱著古老的龍族禱文。
    一時間，寂照聖者剛剛拿到的優勢蕩然無存。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他朝著囚籠之中的龍大人怒吼道，並不計後果施展「佛尊菩提慧眼」。
    “…”
    也不知看見了什麽，寂照聖者一頓語塞，情不自禁的喃喃道。
    “天地初始...先天...聖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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