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謝謝你把我從徽城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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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寵愛!
“那晚你……比現在過分的多。”
車內,江雨舟剛係上安全帶,手機便響了。
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上城大劇院的院長打過來的,她心驚了一下。自從那場事故發生後,劇院那邊還沒有過任何表態,也沒有人來探望過她。
她怕劇院會辭退她。
她用餘光瞥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樓覲,接通電話。
“院長。”
“雨舟,身體好點了沒?”院長態度溫和。
“嗯,好多了。”江雨舟前幾天正愁該如何聯係劇院的人,沒想到院長會親自打電話過來。
“那就好。我打電話來是要通知你一下,之前你的首演沒有成功,還出了那麽大的事故,雖然我也很想留你,但畢竟劇院裏這麽多雙眼睛盯著,這麽多人等著你這個位置,於情於理我都不大好交代。”
院長算是將話說明白了,江雨舟也聽明白了。
笑麵老虎也不過如此吧?
江雨舟淺淺地吸了一口氣“院長,上次是個意外。這種情況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我……”
“雨舟,當初你能進我們劇院究竟是為什麽,不需要我提醒你吧?現在你……”
院長欲言又止,沒有將話說滿,但江雨舟明白了。
院長怕是聽說了她流產的事情,和所有人一樣覺得,她失去了樓覲這棵大樹的庇護吧?
真是樹倒猢猻散……
“我知道,是因為樓先生。”江雨舟將目光淡淡地瞥向樓覲。
“你知道就好。實話跟你說吧,有人希望你離開劇院。”
江雨舟心口一頓,還沒來得及去想這個人是誰,手機忽然被一隻長臂從耳邊撈走,她錯愕地看著身旁駕駛座上的男人。
樓覲將手機的擴音器打開,平靜地對那頭的院長開口“是我。”
單是這兩個字,那邊的院長便聽出來了。
“樓先生?您在啊?”
後半句話,很明顯是震驚於樓覲竟然還跟江雨舟在一起。之前傳得沸沸揚揚,說江雨舟已經被掃地出門了,看來是假的?
“我太太之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出的事故,你們劇院不調查事故緣由,在這邊想要辭退她,是什麽意思?”樓覲的話讓江雨舟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才院長在手機裏同她說的話,他明明一個字都沒聽到,怎麽會一下子像是知曉了一切一般。
“樓先生,樓太太這身體實在是不適合……”
“這件事情我還沒有追究你們劇院的責任。我聽說我太太上台前曾跟總編導提過自己身體不舒服要求先去醫院,並且調換上場順序,是總編導強行要求她上台,並且說了一些難聽的話。您需要我說給您聽聽嗎?”樓覲冷著嗓子說出這些話,哪怕是江雨舟聽了都有些膽寒。
她在心底暗自告訴自己,以後還是盡量少惹這個男人生氣,剛才在醫院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院長瞬間心虛“樓先生,您一定是聽錯了,我們怎麽會……”
“真消息也好,假消息也罷。我太太喜歡唱戲,也隻是喜歡。在你們劇院謀個職位也隻是因為喜好。我們樓家還養得起她,不需要她出去謀生。”
樓覲這句話莫名給江雨舟一種他在護犢子的感覺。
這幾天樓覲好奇怪,明明之前夜不歸宿的,在外人麵前倒是護她護得緊。
“樓先生……”院長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上城大劇院,樓家有大半股份。
這些股份都是已經過世的樓老先生幾十年前投進去的,樓老太太喜歡聽戲,樓老先生便買下了半座劇院給老太太。
這件事情在上城,也算是一段佳話。
“掛了。”樓覲不多說,直接掛斷。
江雨舟有些蒙,仰頭看向樓覲“你是在幫我嗎?”
“沒有。”樓覲聞言,有些賭氣,覺得江雨舟是在說廢話。
江雨舟舔了舔嘴唇“謝謝。謝謝你把我從徽城帶來,又給我一份工作。”
剛才樓覲說的都是好聽話,她當然需要工作,她不可能靠著樓覲過一輩子。
江雨舟以為他不會理會自己的道謝,然而過了幾秒,他吸了一口氣,說“以後在外人麵前,硬氣點。像剛才那副軟柿子樣,隻能任人拿捏。”
樓覲這句話,似是在給江雨舟底氣……
說不感動是假的,隻是這份護短來得莫名其妙,讓江雨舟有些消化不了。
“哦。”
車子停靠在樓家老宅門口,江雨舟剛才在路上一直在思考著樓覲那些話有些出神,竟沒有想到樓覲會將她帶到老宅來。
“不是去寵物醫院看米球嗎?”江雨舟脫口而出,說出口才覺得這句話好像有些不合適。
“你滿腦子隻有你的米球,沒有奶奶?”樓覲鬆開安全帶,見江雨舟若有所思地坐著,側身幫她解安全帶。
江雨舟被忽然靠近的樓覲驚了一下,想要閃躲,嘴角忽地碰上了樓覲的下顎,仿佛一陣酥酥麻麻的電流從唇上傳來,讓她嚇了一跳。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同樣有些異樣的樓覲,眨了眨眼“我不是故意的。”
“那晚你……比現在過分得多。”樓覲扔了一句話給她。
江雨舟明顯看到他的耳根子紅了。
樓覲竟然也會有臉紅的時候,稀奇。
江雨舟低垂了眉眼,樓覲或許可以拿那晚開玩笑,但她無論如何都是不可以的。那是一場噩夢,能不提及便不提及的噩夢。
“抱歉。”江雨舟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欠樓覲一句道歉。哪怕說了千次萬次,她還是欠他的,“還有奶奶的事,我沒有不想來看奶奶,隻是我怕遇到媽媽。”
樓奶奶病著,江雨舟一直很擔心,但她又不想見到不想見的人。
“我陪你去,不會有問題。”樓覲這句話有一點點像是撐腰的味道。
“另外,不管真相如何,都是我做錯了事。迫於無奈跟我結婚,有了孩子,又沒了。其實……如果你想離婚,我……”江雨舟並不是死纏爛打的人,當初哪怕她再喜歡樓覲也隻是喜歡而已,以她的性格是斷然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事到如今,她還是想給自己和樓覲一次和解的機會。
樓覲似是被她的話惹怒了,臉上蒙上一層微慍,他神色暗沉,突然之間,仿佛空氣都凝滯了。
“樓家的臉麵不是讓你拿來開玩笑的。”樓覲已然有些不耐煩了。
今天,她跟他提了兩次離婚。
他推開車門,合上車門的力道很重,將車內的江雨舟驚了一下。
她平複了情緒,起身也下了車。
老宅的沿路光線昏暗,江雨舟攏了攏衣服,以防寒意侵入身體。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又提了一次離婚後,樓覲態度的轉變——
更冷了。
老宅位於郊區,老太太喜歡清淨,也喜歡擺弄一些花花草草,自從樓老先生去世之後,老太太一直在這邊住。
管家替他們打開門。
意外的是,客廳裏不隻有老太太一個人。
平時老太太極好靜,不少人想拜訪都是被拒了的。
今天卻有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坐在老太太麵前,正在喝茶。
“奶奶。”樓覲一向孝順,他從小在老太太跟前長大,每周都會過來。
老太太見兩人來了抬起頭,沒理會樓覲,而是朝江雨舟招了招手“舟舟過來,到奶奶身邊來坐。”
江雨舟瞥了一眼樓覲,知道老太太這是給他臉色看,也不好說什麽,走到老太太身邊的沙發上坐下。
“奶奶,對不起,讓您操心了。”江雨舟知道自己在舞台上暈倒肯定嚇壞了老太太,看老太太的臉色今天都還有些虛白。
老太太年逾古稀,但仍舊氣質斐然,隱約能夠從臉部輪廓看到年輕時精致的模樣。
“是這臭小子沒照顧好你,你不用道歉。如果他早早地跟劇院打招呼,劇院那邊怎麽不會多關照你一些?還會讓你頂著不舒服上台?”老太太的脾氣從年輕時候就很硬,此時亦然。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具體那天出了什麽狀況,過幾天就有答案。”樓覲的插話倒是讓江雨舟心頭一動。
他竟然放在心上了。
“你不去,我也會去替我孫媳婦討公道。還有,那天晚上演出你為什麽沒來?”老太太至今沒讓樓覲坐下,滿口責備。
樓覲也安分地站著,在老太太麵前他一向都是恭順的。
“忙。”
江雨舟也不去看樓覲,隻是心底泛酸。自從母親從高樓一躍而下之後,就沒有人像老太太這麽真心關心她。哪怕孩子沒了。
被人關切的感覺真的很好。
“在你眼裏,老婆也沒工作重要是不是?你怎麽不學學你爺爺?當年你爺爺……”
“當年爺爺對奶奶有多好,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樓覲也難得幽默一次。想要從這個人嘴裏聽到一些有趣的話,真的是比登天還難。
老太太無奈地搖了搖頭,拍了拍江雨舟的手說道“這位張醫生是奶奶之前求人去常州特意拜訪來的一名中醫大師。在女人生育方麵頗有研究。你這身體虛,今天讓張醫生為你把把脈,看看怎麽調理。”
江雨舟和樓覲對視了一眼,難得默契。
樓覲沒說話,江雨舟也就安心地點了點頭,把手伸出來遞給張醫生。
張醫生將手指放到了江雨舟纖細的手腕上,靜默了幾分鍾,皺眉開口“少夫人體內陰寒之氣較重,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有宮寒?”
江雨舟從未看過中醫,苦笑著搖頭“我也不知道。”
“宮寒的女人較難受孕,懷孕的時候也必須特別小心。另外,身體太虛了,一定要好好調養,不然下一次懷孕,難上加難。”
張醫生的話讓江雨舟有些無奈。
下一次懷孕……她還真是想都沒有想過。能在樓家待到什麽時候她都不知道,何來的下一個孩子。
但老太太也是真的為了她好,大概是知道她沒有孩子終究是難在樓家立足。
“樓先生,我能給您也把把脈嗎?”張醫生忽然問向樓覲。
樓覲微微一愣,看向老太太。
江雨舟看到樓覲這種表情還挺想笑的,起碼,像個人樣。平日裏那副冰山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機器人,沒有感情。
“我身體很好。”樓覲冷冰冰地回複了一句,不認為自己的身體有什麽值得看的。
“樓先生,生孩子是夫妻兩個人的事情。這一胎沒了,估計也不僅僅是少夫人身體虛弱的緣故。所以還是看看吧。”張醫生的口氣頗有一點苦口婆心的味道,讓江雨舟聽了怪想笑的。
樓覲礙於老太太的顏麵也沒有辦法再推托,隻能夠在江雨舟身邊坐了下來。
張醫生仔細把脈之後,皺眉開口“樓先生這個身體,比少夫人的還要虛啊。是不是平日裏工作負荷太重,經常熬夜晚睡?”
“我就說,你每天忙太晚。”老太太一聽,用手指著樓覲,責備地說道。
樓覲麵色微滯“年輕人,都熬夜。”
江雨舟看著樓覲的樣子特別想笑,隻要是在老太太麵前,他永遠都是恭順的,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子一樣。
“男人太虛,對女人受孕是有影響的,對胎兒也有影響。所以如果之後要下一胎,樓先生肯定也需要好好地調理身體,不然到時候少夫人懷胎十月會非常辛苦。”張醫生認真地說著。
樓覲的臉色越來越差。
這個世界上,有哪個男人願意被說自己虛的……
“阿覲啊,你聽到沒,張醫生說你太虛了。”老太太對中醫是信得不得了。
江雨舟不想笑的,但是這一下子完全刹不住車,“噗”一聲笑了出來。
她連忙別過頭,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
樓覲的目光落在江雨舟身上,頓了頓,開口“我虛還是不虛,你不是最清楚?笑什麽?”
江雨舟覺得好笑,挑了挑眉說“醫生說你虛,就是虛。問我幹什麽。”
樓覲大概被她氣到了,好半天沒說話,俊逸的臉上一片陰沉。
“好了,按照張醫生說的,以後每天都喝中藥調理。”老太太為了能讓這一對小夫妻安安穩穩在一起也是操碎了心。
“奶奶,我不喝中藥。”樓覲強調了一句,嚴詞拒絕。
江雨舟倒是無所謂。她從小練功,無論寒冬酷暑早上都要出晨功,十幾年下來身體的確不怎麽好,要是能夠用中藥調理一下也是不錯的。
因此她沒拒絕。
“現在連奶奶的話你都不聽了是不是?”老太太麵色一沉,頓顯威儀之氣。
“不是。”樓覲乖順得像隻小貓。
老太太別過頭輕聲對江雨舟說道“這個臭小子,從小就怕吃藥。一點點苦都不行,小時候發燒不吃藥還被他爸抓起來打過。”
“奶奶。”樓覲耳根滾燙,老太太還真的是什麽都同江雨舟說。
江雨舟原本就憋著笑,聽到之後更是忍不住了,笑得肩膀都顫抖了。
“以後我每天都會問呂媽你們有沒有按時喝藥。”老太太口氣嚴厲。
呂媽是樓宅的保姆,是早些年就跟在老太太身邊照顧樓覲的。
樓覲不知道該說什麽,也知道多說無益,也就閉嘴了。
“張醫生,待會兒開好藥方之後讓司機送您。”
“那就麻煩老太太了。”
“你們倆,今晚就給我住在這兒。你,去給我倒杯茶來。”老太太指揮著樓覲。
樓覲起身,邁著長腿走向廚房。
老太太趁著樓覲不在,對江雨舟開口“他這幾天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貼心的話,老太太支開了樓覲之後才跟江雨舟說。
“奶奶您放心,他對我挺好的。”江雨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樓覲這個人,也隻能夠在老太太麵前這麽說。
“體麵話我不要聽的,阿覲是什麽人我還不清楚?以後你受了委屈盡管到我這裏來說,有我替你撐腰。”老太太信誓旦旦的樣子讓江雨舟覺得特別可愛。
她笑了“放心奶奶,他要是欺負我,我放米球咬他。”
話音剛落,樓覲的長腿忽然出現在了江雨舟的視線之中。
江雨舟一頓,抬起頭對視上了樓覲的雙眸。
糟糕……
果然是腿長,來回這麽快。
樓覲也不說話,默不作聲地將茶水遞給老太太。
夜深了。
江雨舟和樓覲住在老宅三樓。從他們結婚那天開始,老太太就騰出了那個房間,讓他們時常回來住。
隻是這不過是他們第二次來住。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走。
江雨舟洗漱好後回到房間,看到樓覲已經躺下,正在看一本書。
她定神看了一眼,是一本《老子》。估計是老太太書房裏的。
“明天早上我要去醫院,跟公司不順路,你醒了之後不用等我。”江雨舟跟醫生約的是十點半,而樓覲一般是八點半就會到公司,比普通員工還要早半個小時。她是尋思著想要多睡會兒。
她也隻是隨口一說,心底想的是樓覲早上一般很忙,也不見得真的會搭理她。
然而正在看書的樓覲卻忽然頓了頓,目不斜視地扔下一句話給江雨舟“你就這麽想跟我撇清關係?”
正往被窩裏鑽的江雨舟微微一愣。
撇清關係?她分明是不想麻煩他。
“沒有。我跟醫生約的十點半。”
樓覲冷聲道“我不能等你到十點半?”
江雨舟覺得挺莫名其妙。他從來沒有把她的事情當作一回事過,怎麽這個時候又用這種興師問罪的口氣問她。
江雨舟手冷腳冷,鑽到被子裏之後就屈腿縮著瑟瑟發抖。她也不知怎的,或許是因為剛剛經曆了流產,整個人都特別虛弱。
“我怎麽好意思讓樓先生等我到那麽晚。你不是每天雷打不動八點半到公司嗎?”江雨舟這話還怪諷刺的。她覺得這人最近特別奇怪,陰陽怪氣的。
樓覲聽到這話果然不悅,合上書轉頭看向江雨舟,神色冷淡中帶著一點點警告的味道。
“你覺得我會把你扔下?”樓覲能夠感覺到江雨舟這三個月來對他的生疏。
仿佛他們兩個人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她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樓太太看。
“我隻是不想麻煩你。”江雨舟被他的質問驚到,本來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卻好像很在意?
“不想麻煩我就別給我惹麻煩。”樓覲冷聲扔下一句話,掀開被子下了樓。
江雨舟一愣,這就生氣了?
不過他的言外之意她也聽出來了。這是在老宅,如果明天早上他不等她,他在老太太那邊是不好交代的。這不就是在給他惹麻煩?
江雨舟不再多想。她身體疲憊,又擔心著米球,也不想去管樓覲去哪兒了,正當她準備窩進被子裏睡覺時,手機忽然響了。
她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心頭忽地一跳。
又是徽城劇院的王院長……現在隻要看到這個名字,她就覺得犯惡心。
沒有辦法,她隻能按下接聽鍵。
“喂,我還以為你不會接我電話。”
對方的聲音入耳,江雨舟覺得很是猥瑣。
“有什麽事情非要晚上打電話?”現在已是深夜,江雨舟覺得絕對不會有好事。
“那三百萬,我給你的時間夠多了。你最好想想清楚,我這邊,可不僅僅隻有你跟樓覲開房的記錄。如果你希望明天一早在網上看到你跟樓覲的桃色視頻,你可以現在就掛了這個電話。”又是威脅。
江雨舟頭疼得不行,她掀開被子下床,披上外套走到房間的陽台上,她怕樓覲會在這個時候進到房間裏來。
“我說了多少遍,我沒有三百萬。三百萬對於我來說是個很龐大的數字,我在樓家不過是個擺設而已。托你的‘福’我才嫁進來的。你覺得樓家可能會給我這麽多錢?”江雨舟覺得可笑,哪怕是將她榨幹了,她也拿不出三百萬。
“你跟樓覲撒個嬌不就行了?你怎麽靠自己的身體嫁入的樓家,就怎麽靠自己的身體拿這三百萬。還需要我教你?”王院長威脅的話語越來越惡心,已經觸碰到了江雨舟的底線。
江雨舟咬緊了牙關,定了定神“如果你再威脅我,我明天就報警。”
“那就看看是你報警的速度快,還是網友看到你們視頻的速度快。”那邊的人冷笑了一聲,“江雨舟,別當了婊子還給自己立牌坊,你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電話被掐斷,江雨舟渾身顫了顫,眼眶瞬間泛紅。
她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僅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可能不足以挽救現在的局麵。
但是……她實在是沒有顏麵和膽量在樓覲麵前提這件事情。
樓覲一直都覺得是她和王院長主導了那晚的戲,她也是參與者,她又怎麽能讓樓覲相信自己。
“你在幹什麽?”身後忽然傳來了男人冷漠如斯的聲音,將江雨舟嚇得渾身一顫。
她立刻攥緊了手機,轉過身去,鼻尖猛地碰上了來人的胸膛。
鼻尖一陣酸痛,江雨舟緊皺了眉心,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唔。”
她疼得嗚咽出聲。忽然,手被一隻大掌拿開,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直鑽入了鼻子裏。
是樓覲身上獨有的味道。
“疼?”
“你說呢。”江雨舟覺得自己鼻子都快被撞歪了。這人的胸膛真夠硬的。
“看來不是假的。”樓覲竟然以開玩笑的口氣戲謔了一句,著實將江雨舟嚇得不輕。
嚇人,嚇人,樓覲都會開玩笑了。
她抬頭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略帶一絲笑意。
原本她應該多珍惜他的這點笑,但隻要一想到剛才那通電話,她就笑不出來了。
當初王院長將她送到樓覲的床上,並且在酒店房間內提前放好了微型攝像機,將那一晚的旖旎風光,盡數拍了下來。
這件事情,樓覲不知道,江雨舟是事後被告知的。這也是王院長一直捏在手裏麵的——她的把柄。
“你剛才去哪兒了?”江雨舟問,心不在焉。
“樓下。”樓覲瞥了一眼江雨舟,察覺出異樣,“跟誰在打電話?”
“朋友。”
“你從來沒帶我見過你的任何朋友。”
樓覲的話倒是讓江雨舟覺得很稀奇。難不成他還想融入她的生活圈子不成?好笑。
她反駁“你有過嗎?”
江雨舟揉了揉鼻尖,從樓覲身邊走了過去,回到房間。
當她看到自己那側床頭櫃上放著的一杯仍冒著熱氣的牛奶時,心頭一動。他剛才下去是給她熱牛奶了?
“樓先生,我說過了,以後不用麻煩你給我熱牛奶了。”孩子都沒了,他對她的照顧也應該僅限於此了才對。
樓覲沉默了幾秒,走回了自己的那一邊,上床,緘默不語。
江雨舟上床後看了一眼這杯熱牛奶,心底是說不出的滋味。
“既然樓先生想為了樓家的顏麵暫時不離婚,那場麵上的事我還是會為樓先生做足的。至於外人看不到的,樓先生以後也不需要做了。”江雨舟刻意疏離地說。
她覺得自己需要跟樓覲一點點地保持距離了。再這樣下去,事情便會不受她的控製,萬一哪一天樓覲想要趕她出樓家的門,是隨時可以的。
她必須,時時刻刻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以便於真的到了那天,不會那麽難過。
“江雨舟。”身側的人忽然開口,聲音比起之前更冷了三分,像是冬日裏極寒的風霜,迎麵吹來,一片肅穆。
“嗯。”
“費盡心思爬上我的床的人是你,現在在這裏同我裝生分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麽樣?”樓覲的口氣頗為不耐煩。
江雨舟頓了頓,也是,在樓覲的眼中她就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
她大概是這輩子都不能夠給自己正名了。
江雨舟幹脆不說話了,越說越錯。
她拿起牛奶喝了口,暖暖的溫度,剛好驅趕了從陽台上帶來的一身寒意。
“孩子沒了之後,你是鐵了心要跟我撇清關係了?”身旁的男人不依不饒,話也說得越來越凜冽。
江雨舟喝完牛奶,舔了舔嘴唇看向他“不是想要跟樓先生撇清關係。而是孩子沒了之後,我們兩個之間本身就沒關係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有些話與其讓別人說,不如她自己說。
“沒關係?江雨舟,你真當民政局的結婚證是擺設?”樓覲覺得眼前的女人越來越可笑。
江雨舟低聲歎了一口氣“你不喜歡我,早晚是要跟我離婚的。如果現在我不擺正自己的位置,不刻意生分,等到哪一天你不要我了,要趕我走,我會很難過的。”
我也怕,自己會越來越喜歡你。
這句話江雨舟藏在了心底,沒敢說出口。
樓覲似是被她這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惹怒了,忽然關了燈,不再和她說話。
江雨舟是被噩夢驚醒的。
她又做噩夢了。
這次夢裏不僅僅有那一晚上撕心裂肺的疼痛,還有她母親當著她的麵從高樓一躍而下。
她害怕、驚恐,在夢裏,仿佛渾身被大火團團包圍一般灼熱。
夢裏還有她沒有出生的孩子,她看不清孩子的臉,隻聽到嬰兒不斷啼哭的聲音,哭得她心都要碎了。
她尖叫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要!”江雨舟渾身上下汗津津的,仿佛剛剛跳入了泳池裏濕了個透徹。
身旁人被她的呼喊聲驚醒,從床上起來便看到一臉惶恐、渾身發抖的女人。
樓覲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江雨舟在呼救,起初以為是自己在做夢,直到被驚醒。
他看到她縮成一團在顫抖,沒忍住伸手扶住了她瘦削的肩膀“沒事吧?”
江雨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觸碰嚇得不輕,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後退,直到退到了床沿,無路可退。
這張床足夠大,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陡然變得很遠。
她刻意防備的樣子落入眼中,讓樓覲微微沉眸。
他打開床頭燈,沒有打開大燈。她此時驚慌失措,如果開大燈一定會被嚇到。
江雨舟弓著雙腿,雙手緊緊抱著膝蓋,額上的頭發絲緊貼著腦袋,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你怕我?”樓覲問了一句,他很清楚她是在怕他。
江雨舟還沒恢複神誌,茫然地盯著樓覲,眼神空洞無物。
她用力搖了搖頭,像個失魂落魄的孩子。
“過來。”樓覲朝她伸出一隻手。
江雨舟卻仍蜷縮在床沿不肯挪動。
夢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仍包裹著她的每一寸肌膚,仿佛隻要靠近樓覲一點點,她的肌膚和骨骼仍會像那晚一樣經曆支離破碎一般的疼痛。
“你讓我靜一靜。”江雨舟啞著嗓子開口。夢裏的母親和孩子也讓她心神不寧,那種深夜突如其來的不安感,讓她快要窒息了。
夢魘纏身的痛苦,她經曆了一遍又一遍。
樓覲看她發抖的幅度越來越大,根本沒有冷靜下來的樣子,忽然伸出長臂,將她直接攬入了懷中。
江雨舟低呼了一聲“啊!”
“叫什麽?”樓覲很不耐煩。除了那晚,江雨舟在他麵前永遠都表現得像個純情少女一樣。他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她。
江雨舟落入樓覲的臂彎中,由起初的驚嚇漸漸安定下來。她雖然怕他,但也分得清夢境和現實,這個真實的樓覲在這個深夜忽然間帶給了她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抱歉,把你吵醒了。”江雨舟低聲糯糯地開口,聲音細若蚊蚋。
“你真懂禮貌。”樓覲諷刺地開口,“你就這麽怕我?”
“沒有。”江雨舟狡辯了一句。
她躺在他懷裏,後背緊貼著他堅實的胸膛。他不喜歡穿著睡衣睡覺,因此上半身是赤裸的,江雨舟的睡衣也很薄,兩個人的身體接觸的地方一陣灼熱。江雨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溫度,以及,他跳得很快的心髒。
“那天晚上怎麽沒見你怕我?”樓覲倒是在她麵前提了好多次那晚了。
他能提,她是不可以的。
“做了什麽夢?”他隱約記得江雨舟去宴會現場找他那一晚,也說是做了噩夢。
這樣頻繁地做噩夢,讓他多心問了一句。
“沒什麽。”
她這一副什麽都不願意說的樣子真的一點都沒有改。
“我想知道我的太太做了什麽夢,還需要問第二遍?”樓覲的口氣已經有些不善了。
江雨舟吸了吸鼻子,身上的汗液蒸發之後她莫名覺得有點冷,於是伸手抓了抓樓覲的手臂,想要往他懷裏更深處鑽一鑽。
“我夢見我媽媽了,還夢到了孩子。”她是不會提起夢到了那晚的事情的。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往前看。”樓覲竟然也會安慰她。
江雨舟點了點頭“我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做噩夢。我很害怕,總覺得抓不住任何美好的事物。”
身後的男人沒有任何聲音,江雨舟心想,他安慰人的話也就是僅限於這幾句了。這個男人在商場上談判的功力據說很深,然而在麵對她時,總像是笨嘴拙舌一樣話語貧瘠。
當江雨舟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我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
“……”想了半天,他竟然想出了這麽一句話。
江雨舟真是快氣吐血了。
“睡吧。”她從他懷中鑽了出來平躺下,深吸了一口氣,看到樓覲還坐在床上,“是我把你吵醒了睡不著了嗎?”
“孩子的事,我也有責任。”樓覲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將江雨舟那一點點殘存的睡意都給衝沒了。
“又不是認錯大會,反正以後……”她原本想說以後注意,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忽然意識到“以後”這個詞對於她跟樓覲來說太過於遙遠了,“沒有以後了。”
她指的是孩子。
樓覲沉默著躺下。
江雨舟習慣性地側過身去,主動挪了挪身體離他遠了一些。
想到那一晚江雨舟刻意想要抱他又將手瑟縮回去的樣子,樓覲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