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的太太也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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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寵愛!
“她是她,你是你。如果她足夠好,我為什麽不娶她?”
江雨舟和樓覲離開劇院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這個時間點兒能吃的東西也隻有夜宵。
“想吃什麽?”車內,樓覲單手握著方向盤,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
“想吃火鍋。”江雨舟開著玩笑,心情很好,或許是因為今天的戲上座率很高,也或許有樓覲的原因。
她打開車窗,看著窗外浮光掠影裏的霓虹燈,忍不住將頭靠在了車座上,整個人放鬆下來。
“我平時不怎麽吃火鍋,你推薦一下喜歡的,或者是比較有名的。”樓覲當真了,心底還在盤算著,這個點兒火鍋店應該還開著門。
江雨舟聽了忍不住笑了,歪過頭去看樓覲“就說你不懂戲吧,我唱戲的怎麽能吃火鍋呢?而且我接下來一周兩場《孟麗君》都定好了,這個時候我嗓子要是上火了,那我就打臉了。”
樓覲目不斜視,聽到江雨舟的話後,才想起來江雨舟對自己的嗓子有多寶貝。
“說實話。”江雨舟鬆了鬆肩膀,“我到現在活了二十幾年還沒吃過火鍋呢,都不知道火鍋是什麽味道。”
“唱戲的都不能吃火鍋?”樓覲很好奇。
如果不是江雨舟,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這個職業。
“不是,我有很多同行都會偶爾吃一吃。但我是從小養成的習慣,絕對不碰。我是靠這副嗓子吃飯的,萬一嗓子壞了,那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尤其是在母親離開之後,江雨舟就更加寶貝自己的嗓子。她知道,她唯一會做的就是唱戲,如果有一天連戲都唱不了了,她可能真要餓斃街頭了。
這一點她沒有告訴樓覲,她不想在樓覲麵前賣慘,更不想讓樓覲知道這些事情。
樓覲生活在幹淨敞亮的世界,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他所擁有的世界觀和她是不一樣的。
沒有必要,將他往泥潭裏推。
而此時樓覲在乎的不是這個,而是江雨舟剛才話語中的一周兩場《孟麗君》。
“誰定的一周兩場戲?”樓覲的口氣頗有一點嚴肅。
“院長啊。今天賣座賣得好,當然趁熱打鐵趕緊多開兩場,這樣才能給你賺回本不是?”江雨舟笑著,絲毫不在意。
她喜歡唱戲,哪怕是天天唱,有人願意聽她就願意一直唱。
樓覲沉了臉“一周唱兩場太多了。你身體吃不消。”
江雨舟仍是不甚在意“這算什麽?我之前在徽城劇院的時候,每天都有戲。況且唱戲這個職業,就是靠苦出來的,我不怕累。”
樓覲的餘光瞥到江雨舟堅韌的側臉,心底微微一動。
她看上去永遠柔柔弱弱,骨子裏卻是有一股傲氣。
樓覲最終將車子停靠在了一家粵菜餐廳門口。
“這家粵菜很出名的,我之前在微博上刷到過。”江雨舟一說完,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她有些難為情地低頭。
“我從小在上城長大,還有很多好吃的,以後你想吃,我帶你去。”
“你知道你說這話的口氣特別像什麽嗎?”
“?”
“地頭蛇。”
江雨舟說完連忙下車,不給樓覲懟她的機會。
樓覲也下車,繞過車頭走到了江雨舟身旁,很隨意地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十指交扣,江雨舟還有些不習慣,耳根又忍不住紅了。
進了餐廳,樓覲點了菜。
菜一上來,江雨舟吃了起來“我實在是太餓了,先吃了。”
江雨舟塞了一口飯進嘴裏,她以往在樓覲麵前的吃相都是挺好看的,但今天她實在是端不住了。
再端下去,她的胃要遭殃了。
“嗯。”樓覲看到江雨舟在他麵前卸下防備的樣子,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她願意不做作,在他看來是一件好事。
樓覲也開始吃飯,其間一直在給江雨舟夾菜。
“這裏的燒鵝味道挺好的。”
“這個蒸排骨也挺好吃。”
“你想不想吃流沙包?”
江雨舟麵對樓覲不斷的投喂,忍不住說了一句“你這是在養豬嗎?”
樓覲剛放下筷子想要調侃江雨舟幾句,身後忽然傳來了曾淇渝的聲音“阿覲,你怎麽在這裏?”
江雨舟抬起頭,看到曾淇渝娉婷嫋嫋地走了過來。
她穿著一身selfrofit的長裙,高跟鞋將她襯得端莊得體。
平心而論,這身裙子很襯曾淇渝。她的氣質就是典型的大家閨秀,人前永遠是溫柔又矜持的。
江雨舟忽然覺得碗裏的飯菜不香了,看到曾淇渝就覺得很倒胃口。
這個女人好不容易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段時間,怎麽又冒出來了。
“江小姐也在這裏?”曾淇渝這一次倒是沒有把她當作空氣看待。
江雨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朝曾淇渝溫柔一笑“我和我老公一起吃飯,什麽叫‘也在這裏’?”
江雨舟一邊說一邊靠近樓覲,非常生疏地伸手挽住了樓覲的手臂,將腦袋膩歪地靠在樓覲的肩膀上。
江雨舟感覺到樓覲的手臂非常僵硬,心想看來他也不習慣。
“這家餐廳之前阿覲經常帶我來。”曾淇渝絲毫不在意江雨舟的話。
江雨舟蠻佩服眼前這個女人,無論她怎麽說,曾淇渝好像都能夠當作耳旁風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絲毫不會放在心裏。
這樣的心理素質,她自歎是沒有的。
如果現在身份互換,曾淇渝陪伴在樓覲身邊的話,她可能心裏早就酸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曾小姐,是遇到熟人了嗎?”
這時,又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對方朝著曾淇渝的方向走來。
“王先生。”曾淇渝巧笑嫣然地轉過身去,看向了身後的中年男子,“是樓先生呀,他在這裏吃飯。前段時間你們還一起打過高爾夫的。”
江雨舟對這位王先生有點印象,她聽曾淇渝說起過,這是樓覲的大客戶。
樓覲生意場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想多問。
“是樓先生啊。”王先生笑著快步走過來。
樓覲也起身,同這位王先生握了握手。
“王先生,好巧。”樓覲很客氣。
江雨舟也放下水杯,站了起來。再怎麽說她都是樓太太,不能給樓覲在大客戶麵前丟人。
“這家餐廳是曾小姐推薦給我的,剛才我和她爸爸還有她一起在這兒吃飯。她爸爸才剛走。我說呢,曾小姐怎麽會找到味道這麽好的餐廳,原來是樓先生也喜歡的。你們倆是不是經常一起來?”這位王先生的話意味深長。
聞言,江雨舟挺不舒服的。她淺淺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保持鎮定。
“哪裏。”樓覲淡淡說了一句,“我正想過幾天再去拜訪王先生,聽說您一周後要回港城?”
“是啊,有點想家裏的小孫子了。在上城可能住不了幾天了,哈哈。”
江雨舟聽著樓覲的口氣,他好像是真的很需要這個客戶,隻是這個客戶還沒有拿下?擔心客戶提前走了?
正當江雨舟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王先生將談話的矛頭指向她。
“這位是?”
完了,沒有辦法當透明人了。
“是我的太太。”樓覲伸手捏住江雨舟的手,向王先生介紹江雨舟,“江雨舟。”
“您好,王先生。”江雨舟淡淡笑了笑。她平日裏唱戲,哪怕台下千八百人她都是不會怯場的。但此時站在樓覲和曾淇渝身旁,她的壓力莫名就大了。
她覺得自己跟曾淇渝比起來,實在是太過於渺小和卑微。
“太太?”王先生一臉錯愕地看著江雨舟,或者用“打量”這個詞來形容更加恰當。
江雨舟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但臉上仍掛著得體的微笑。
一旁的曾淇渝微微蹙著細眉,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王先生不知道吧,樓先生結婚了。不過樓先生差不多屬於隱婚,因為家裏長輩不同意,所以外界對樓太太知道的也不多。”
江雨舟心口一抽,沒想到曾淇渝會下手這麽狠。竟然在人前,就這麽直戳戳地揭人傷疤,也不在乎樓覲的顏麵。
看來曾淇渝今天是鐵了心要讓她難堪。
江雨舟在這樣的場合是不會替自己辯駁什麽的,她雖然也在意,但隻能夠自己忍受。
她也不曾想過讓樓覲為她做什麽,熬過去就好了。
然而下一秒,樓覲忽然開口“外界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我身邊朋友大多都知道。因為結婚不久,還沒有來得及通知您。”
樓覲一句話將曾淇渝設下的困境解開了,並且一點麵子都沒有給曾淇渝。
樓覲竟然幫她化解了尷尬。
江雨舟心底覺得舒服了很多。
曾淇渝的臉色瞬間有些鐵青。
樓覲招呼一旁的服務員“服務員,再添兩副碗筷,再把菜單拿上來。”
樓覲是想要扯開話題。
“不用了,我們剛剛吃過。”王先生謝絕道。
曾淇渝似乎還沒耍夠江雨舟,連忙對王先生用撒嬌的口氣說道“王叔叔,阿覲跟我關係這麽好,您就坐下來跟我們再說說話嘛。”
曾淇渝變臉比翻書還快。
“行行行。”王先生笑著坐了下來。
江雨舟卻是頭疼得緊,她不知道曾淇渝接下來會怎麽對她。
曾淇渝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點了幾個菜之後,又將話題扯到江雨舟身上。
“樓太太,聽說你今天的戲賣得不錯?”
江雨舟沒多想,頷首“嗯。”
“戲?”王先生反問。
曾淇渝得意地點了點頭“王先生不知道,我們這位樓太太,可是唱得一嗓子好黃梅戲。之前在徽城的時候就是個名角兒。這不是之前懷孕了才嫁到上城來了嘛。”
曾淇渝這一段話裏有話,讓江雨舟聽著很不舒服,像是在刻意抹黑她的職業。
樓覲倒是幫江雨舟說話“我太太是一名戲劇演員。我很尊重她的職業,之前也是我親自去徽城請她到上城來的。我覺得戲曲是中華瑰寶,應該更好地傳承下去。所以這段時間我也有在給她投戲。”
樓覲的話起到了很好的緩解尷尬的作用,但是讓曾淇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曾淇渝沒想到樓覲現在是越來越向著江雨舟說話了。
她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喝了一口菊花茶之後,慢條斯理地說“可是這戲子終究還是戲子,難上台麵,所以付阿姨才不會同意的不是嗎?說來啊,之前王叔叔您還以為我跟阿覲是一對兒呢。這都怪阿覲,平時出門隻帶我,我倆這好朋友關係,被人說得難聽了。”
曾淇渝有點仗勢欺人的味道,江雨舟聽不下去了。
她眼眶微微泛紅,但怕被人看見,連忙低下頭去。
哪怕此時再怎麽不開心,在一張桌子上的還有樓覲的大客戶,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給樓覲丟人,所有的不開心都要咽到肚子裏。
“我一開始還真以為你們是一對兒。之前想問你父親的,因為太忙忘記了。不過啊,這成功的男人,的確是不願意帶一個戲子太太出去應酬。”
這位王先生說的話刺痛了江雨舟的內心,她心如刀絞,一瞬間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一隻手放在桌子下,手緊緊攥著。
曾淇渝還在一邊搭腔,她要的就是王先生這句話“是啊。所以之前阿覲媽媽怎麽也不同意。誰讓人家肚子裏當時懷了孩子呢,不過幸好後來孩子沒了,可能是老天開眼吧。”
“曾淇渝,人命不是玩笑。”樓覲忽然開口,這一次口氣要遠比剛才冷得多,“戲曲演員也是一個職業,職業不分高低貴賤。”
樓覲這是因著王先生在這裏,對曾淇渝的口氣還算是忍讓。
然而還是讓曾淇渝的臉色唰地變白了。
江雨舟知道曾淇渝打的是什麽算盤。無非是覺得此時樓覲是要給王先生幾分麵子,畢竟是一個這麽大的客戶。所以無論在餐桌上她怎麽說,樓覲應該都是不會指責她的。
沒想到樓覲竟然厲聲嗬斥了她。
“樓先生,沒有必要這麽凶一個女孩子吧。”王先生幹笑兩聲,似是有些不快。
“隻是就事論事。”樓覲在這件事情上有原則,不卑不亢,“我的太太也是女孩子。”
哪怕是有求於眼前的人,樓覲也是向著自己太太的。
江雨舟心口一窒,忽然覺得暖心。
曾淇渝嘟噥了幾句“你凶我的時候還少嗎?之前你跟這個戲子結婚,我哭了多少次,你也不聽。現在好了,圈子裏都在看你笑話。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哪怕娶個小演員,也總比娶個戲子要強。”
曾淇渝的話越來越難聽,也越來越直接。江雨舟有些聽不下去了,咬緊牙關一直低著頭,她假裝吃東西才能夠讓自己冷靜下來。
“曾淇渝,江雨舟是我的太太。”樓覲也不再責罵曾淇渝,因為知道責備也沒有後文,反倒是可能在王先生這邊刷一波負麵感。所以他直接扔下一句話給曾淇渝,話語已經帶了一點威脅的味道。
王先生皺了皺眉,原本拿起來的筷子也放下了,歎了一口氣笑道“我原本以為樓先生這樣的人,一定是大雅之人。沒想到啊。我這也吃飽了,曾小姐,我們先走?”
曾淇渝麵子已有些掛不住,巴不得離開。
王先生護著她給她台階下,她連忙點頭起身“嗯,我讓司機送王叔叔去酒店。”
樓覲也不挽留王先生,隻是起身淡淡地同他握手道別。
等到兩人離開之後,樓覲忽然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了江雨舟,將其攬入自己的懷中。
樓覲是站著的,江雨舟是坐著的,此時這個姿勢從旁人看來格外有保護的感覺。
江雨舟沒忍住,忽然一下子就哭了,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樓覲的腰。
“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她低聲啜泣。
“是挺丟人的。”樓覲停頓了一下,江雨舟的心懸了起來,“這裏吃飯的人這麽多,你抱著我哭,太丟人了。”
這個時候還開玩笑。
江雨舟連忙推開了他。
“謝謝你剛才維護我。”江雨舟的聲音不自覺地溫柔起來。
“丈夫維護妻子,還需要謝?”
樓覲想當然的一句話,讓江雨舟心頭暖暖的。
回到樓宅,江雨舟破天荒地泡了一個澡,等到很久才從洗手間裏麵出來。
出來的時候,樓覲正在陽台上打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雨舟總覺得這個電話跟那位王先生有關係。
她悄悄打開了陽台的門,為了不發出聲音,她還脫掉了拖鞋,赤腳走過去。
“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無論如何,江雨舟是樓太太,如果有下一次,我們之間連朋友都沒得做。”
“你拿他威脅我?曾淇渝,你以為你是誰?”
江雨舟的心跳漏了一拍。果然,電話那頭的人是曾淇渝。
“你不是心甘情願被利用?”
樓覲這句話讓江雨舟一愣。
利用?樓覲什麽時候在利用曾淇渝了?
就在江雨舟沉迷於“偷聽”的時候,樓覲已經掛斷電話轉過身來,而她還沒反應過來,還在回味著樓覲剛才說的那些話。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嚇得後退了半步。
這個時候樓覲也看到了她赤著腳。
“好聽嗎?”
“我不是故意的。”江雨舟瑟縮了一下,雙手放到了身後,“我就是擔心你。剛才在餐廳,你好像得罪了那位王先生。”
“生意夥伴而已。算不上得罪。”樓覲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比起剛才和曾淇渝說話的樣子,江雨舟忽然覺得,樓覲對她的態度不要太好……
“那會對你的生意有影響嗎?”
“怎麽,我太太好像很關心我的飯碗?如果我真的失業了,可能以後就要靠你養家糊口了。”樓覲開著玩笑,一手拉住江雨舟走進房間。
但與其說“拉”,不如說是“拽”,這個人的力道大極了。
“不是,主要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如果真的會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我會很愧疚。”江雨舟和樓覲坐在床上,滿臉愁苦。
樓覲知道江雨舟善良,她一貫如此。隻是一開始的時候,他沒有發現而已。
“你放心,和你無關。”
樓覲的雙眸在昏黃的床頭燈下格外好看,他的眼睛裏麵好像藏著萬千星辰一樣,和別人不同。
起碼,在江雨舟眼裏,和別人不同。
“樓……”江雨舟一句“樓先生”剛剛到了嘴邊就咽下去了,“阿覲,我的職業是不是真的那麽不堪?”
“你為什麽會這麽問?戲曲演員這個職業古往今來已經傳承了幾百年,如果真的不堪,為什麽還會綿延不絕?戲曲很寶貴,你也是。”
樓覲的聲音很有磁性,好像是老式的錄音帶,帶著一點點沙啞,讓人聽起來很舒服,很能夠寬慰人心。
“但是剛才那位王先生,很明顯因為我的職業,對你有偏見了。他覺得,你不雅了。”
江雨舟垂首“我知道自己這個職業,被很多人看不起。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唱戲,也很喜歡在戲台上的感覺。在生活中我很平凡,但是在戲台上,我總感覺自己身上是有光的。我很享受唱戲的感覺。”
江雨舟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到了如今,還有這麽多人對戲曲演員有偏見。
“我也很享受聽你唱戲的感覺。”樓覲壓低了聲音說道。
江雨舟鬆了鬆肩膀“有時候我真的蠻羨慕曾淇渝的,羨慕她出身好,長得好,學曆高,能夠跟你比肩站在一起。”
江雨舟心底堵塞,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她可能還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和曾淇渝之間的差距有這麽大。
江雨舟覺得心底酸澀。
“她是她,你是你。如果她足夠好,我為什麽不娶她?”
樓覲一句話,讓江雨舟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是啊,樓覲為什麽不娶曾淇渝?
“但當時我不是懷孕了嗎,你沒有辦法才娶了我。”江雨舟說得很直白,這件事情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麽隱晦不可被提及。如今她也願意主動說起這件事。
因為眼前人,已不再如當時一樣心硬如鐵。
“你還真誠實。”樓覲扯了扯嘴角,“如果我真心想娶她,在你懷孕之前就娶了。你還會有機會乘虛而入?”
江雨舟尋思著好像的確是這麽一回事。
等等?
什麽叫乘虛而入?
“你這個詞用得好像我很猥瑣一樣。”江雨舟瞪他,“那我可以問原因嗎?”
樓覲見她小心翼翼八卦的樣子很好笑,抬手招呼了她一下。
江雨舟見狀眼巴巴地湊過去。
她好奇的樣子很可愛,恨不得將耳朵都豎起來貼在樓覲的臉上。
然而樓覲在靠近她耳邊的時候,故意惡作劇地開口“不想說。”
江雨舟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最高處,然後猛地跌落下來。
好奇心沒能滿足的她氣得實在是說不出話。她不知道樓覲竟然這麽會捉弄人。
“你說說看嘛。”
江雨舟難得撒嬌,竟然是為了聽八卦,樓覲也是蠻無語的。
“因為曾淇渝的心機太深。”樓覲將江雨舟沒有想到的答案給了她,這讓她很疑惑。
她蹙眉沉思的樣子有些滑稽,她默戲的時候都沒有現在認真凝神。
“我覺得,像你們這種豪門,有心機不是一件好事嗎?能守住家業,多幾個心眼,生意才能夠長久綿延。難不成你還指望高門大戶裏生出個傻白甜來?估計這種劇情隻有電視劇裏才有。”
江雨舟雖然對他們這個圈子很陌生,但平時也聽到過一些傳聞。
樓覲搖搖頭“不一樣。城府和心機是兩碼事。曾淇渝想要的太多,她的控製欲過強,而且,曾家背景不算太幹淨,我不想碰。”
江雨舟也聽不明白“不幹淨”是什麽意思,她也不想多問。
“你們這個圈子的人,想法跟我們普通人不太一樣。外人看曾淇渝這樣的白富美,誰不想爭先恐後地追求?”
“那是旁人。曾淇渝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很清楚她是什麽樣的人。她小時候會因為討厭院子裏的鳥叫聲,讓管家把鳥窩捅下來,扔進河裏。這樣的女孩子,從小就不善良,甚至有些偏激。哪怕是做朋友,我都不喜歡。”
樓覲從未跟江雨舟提起過這些,聽得江雨舟一愣一愣的。
她有些傻眼“不會吧?這麽殘忍?”
“長見識了?”
“嗯。”這是江雨舟想都不敢想的,“我從小脾氣就特別好。”
樓覲看著江雨舟一臉錯愕,一臉認真地說出這句話,忽然很想揉揉她的腦袋。
她的腦袋此時毛乎乎的,樓覲的手碰到她頭頂的時候,她還躲開了。
她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曾淇渝這件事情上。
“哪有人說自己脾氣好的。”
江雨舟被樓覲打趣的話弄得有些臉紅,好像是自賣自誇了。
“因為我從小跟媽媽住在陸家,寄人籬下。我父親跟陸叔叔是世交,父親意外去世,陸叔叔收留了我們。媽媽告訴我,在別人家裏必須要收斂脾氣,不管吃什麽虧都要忍住。大概是小時候過得太壓抑了,我的脾氣都被磨光了。以至於後來在劇院受氣什麽的,我都覺得沒什麽。”江雨舟想到自己灰暗的童年,心裏一片陰霾。
雖然童年有母親陪伴,但對於江雨舟而言,仍舊是一輩子都不想回想的噩夢。
“方便問一下你母親和陸城開的事嗎?”
陸城開便是陸家龍鳳胎的父親。
樓覲不會無緣無故好奇什麽事情,這讓江雨舟心底隱隱有些預感。但是她不敢深入揣測樓覲,隻是將實話告訴了他。
她抱住雙腿,用最舒服的姿勢坐著,對樓覲說道“陸叔叔很早就喜歡我媽媽了,這一點我媽媽也知道。而付曼清在嫁給陸叔叔之前就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婚後多次發作,想要殺陸叔叔未遂。兩個人本身就已經到了過不下去的地步。陸叔叔提了很多次離婚,付曼清都不同意,於是開始往我媽媽身上潑髒水,說是我媽媽勾引陸叔叔。後來,陸叔叔一氣之下就想真的跟我媽媽在一起,誰知道,我媽媽受不了外界的流言蜚語,跳樓自殺了。”
江雨舟原本以為自己說出這段陳年往事時,心情一定是很複雜很沉重的,未曾想,說出來後心情竟然這樣平靜。
或許是因為此時眼前的男人讓她足夠信任。
“嗯。”樓覲並未多作評價。
“後來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陸叔叔因為悲痛,心髒病發作去世了。我也被趕出了陸家,從此住在了徽城劇院。幸好小時候媽媽送我去唱戲,讓我可以以此謀生,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
樓覲看著身旁嬌小柔弱的女人,忍不住伸出長臂將她攬入懷中。
江雨舟躺在樓覲的胸膛上,兩個人靠在床上,窗外月光如水,一切靜謐得恰到好處。
這一點點細碎的時光,是江雨舟這些年從未有過的美好。
江雨舟忽然抬頭,看向了樓覲。
在樓覲準備開口問她“怎麽了”的時候,她突然抱住樓覲的肩膀,用力吻了上去。
樓覲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清冷,江雨舟試圖用自己的甘甜去暖化他。
樓覲的手滑落到江雨舟的腰腹部,江雨舟的吻從樓覲的唇上一點點下滑。
她親吻著樓覲的耳郭、脖子、鎖骨。
直到樓覲準備解開她的睡衣時,她才反應過來。
“不行。”
她製止了樓覲,讓樓覲一頭霧水。
他此刻正在興頭上,忽然被叫停,是個男人都會有些惱怒。
然而江雨舟一臉正色,仿佛是發生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今晚不行。”江雨舟有些歉然,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樓覲不快的臉色很明顯,也不作遮掩“江雨舟,撩起來的人是你。”
樓覲的話很直接,直接到讓江雨舟覺得無地自容。
剛剛她就不該動情去親吻他……
“改天吧。”江雨舟訕笑,然後掀開被子躲了進去,動作迅速,絲毫不容樓覲阻止。
樓覲見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有些滑稽,剛才心底被激起來的怒意此刻也消散了,但臉上仍寫著不快。
不能就這麽放過她。否則還會有下一次,他在這個家還怎麽立威?
“不行。”樓覲斬釘截鐵地扔給她兩個字。
江雨舟把被子一蒙,開啟裝死模式。
樓覲也幹脆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一下子將江雨舟從床的一側拽到了他這邊。
“江雨舟,你要負責。”
江雨舟本身臉皮就很薄,此時臉紅了個透。
她想起了奶奶跟她說的話,因此留了一個心眼。她生理期推遲了,擔心懷孕,所以不能做這種事。
“就當我是個‘負心漢’吧。對不起。”江雨舟恨不得整個人蜷縮起來,巴不得樓覲看不到她的臉。
“說清楚,否則不會讓你睡。”樓覲一把拽開她蒙著臉的被子,她一雙無辜的眼睛直勾勾地對視上了他的雙眸。
“我大姨媽來了。”江雨舟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搪塞,心底還覺得這個理由挺正當的,暗自沾沾自喜。
“你早上剛剛跟我說過,你姨媽推遲了。”樓覲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皺眉“反正我今天就是想好好睡覺。”
“開始耍無賴了?”她的這點小伎倆怎麽會逃得過樓覲的眼睛。
雖然樓覲不知道江雨舟為什麽不願意,但直覺告訴他,江雨舟今天不對勁兒。
“嗯。我要睡了。晚安。”江雨舟轉過身去,開始假寐。
其實她心裏挺過意不去的,剛才主動的是她,現在臨陣脫逃的也是她。
在她轉過身去之後,身後的男人沒有再說話,更沒有再強迫她,而是起身去了洗手間。
當聽到洗手間內傳來淋浴的嘩嘩聲後,江雨舟才鬆了一口氣,沉沉睡去。
今天是江雨舟去顧之遊那邊複診的日子,她跟劇院請了假,早早起來簡單化了妝,收拾好病例,準備去醫院。
剛準備出門,迎麵遇上了晨跑回來的樓覲。
自從那晚她拒絕了樓覲之後,這個家夥火氣就蠻重的,一副不想跟她多說話的樣子。
“去哪兒?”
“複診。”她老老實實回答。
畢竟是要去見顧之遊,她要是再撒謊,再被樓覲抓包,那她在樓覲這邊的信任值是真的降至零了。
“不用去了。”樓覲一邊拿過毛巾擦汗,一邊脫掉了被汗水浸濕的上衣。
今天呂媽告假,家裏除了江雨舟和他之外沒旁人,樓覲也隨意了一些。
“嗯?”
“我幫你預約了我朋友的號,一會兒我送你過去。以後,你就在他那邊看。”樓覲的話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是已經替江雨舟做了決定。
江雨舟皺眉,放下手中的包和病例。
麵對樓覲這麽強勢的行為,江雨舟有些不快。
“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也不提前說一聲?”
“我朋友是國內耳鼻喉科的專家,不會比那位顧醫生差。我不希望你跟顧之遊再接觸。提前說,你會同意?”
樓覲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可是你好歹征求一下我的意見吧?”江雨舟低聲說著,她其實很沒有底氣。
哪怕她跟樓覲之間的關係更上一層樓了,她在樓覲麵前仍還是需要小心翼翼,肆意發脾氣是不可能的。
“我不允許我的太太去見一個對她別有用心的男人,還需要征求我太太的意見?”
樓覲反問,拿著毛巾和髒衣服上了樓“樓下等著。”
看著他的背影,江雨舟心裏氣呼呼的,她很想反抗,但是樓覲剛才說的話又將她想要反抗的想法壓製了下去。
畢竟上次在杭城,是她有錯在先。
半小時後,樓覲下來,簡單吃了早餐,就送江雨舟去他朋友的醫院。
這是一家私立的耳鼻喉科醫院,江雨舟之前在網上看到過,這家醫院的專業技術的確很好,但看診也的確貴。所以之前並不在江雨舟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在等待醫生號子的時候偷偷發了一條消息給顧之遊“顧醫生,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來看診了,詳細情況之後再跟您解釋。麻煩您了。”
江雨舟覺得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不理睬顧之遊了,起碼得找個合適的機會解釋清楚。
“你是在給顧之遊發消息?”
江雨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心想這家夥是什麽眼神?
她乖乖坐在診室外麵的公共椅子上,悶著聲音說道“總要跟人家說一下吧?無緣無故不去了,也不好意思的。”
“你掛號是花了錢的。他一天看診這麽多病人,其中有幾個不去,他會在意?”樓覲反問,“還是你比較特別?”
“樓先生吃醋沒必要吃成這樣吧?”江雨舟酸溜溜地說,“那樓先生之前還跟曾淇渝一起去打高爾夫呢。雖然是工作原因,但還不是一起去了?我要是小肚雞腸,完全可以不讓你去。”
樓覲想了想,江雨舟好像從來沒有在他麵前因為吃醋做出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說實話,我很期待。”樓覲壓了壓眉。
就在醫生叫到江雨舟的名字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一邊起身一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心頭劇烈抽動了一下。
王院長!
她隱隱害怕,連忙掛斷。
樓覲陪著她一起進診室,看到她掛斷電話的舉動,問了一句“顧之遊?”
江雨舟因為這個電話心裏有些煩亂,忍不住懟了樓覲一句“顧之遊顧之遊,你滿腦子都是顧之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