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容再現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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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你不棄,此生不離!
    在寬敞的臥室,牆壁上掛著一張巨幅相片,相框裏的照片就是那天在天都攝影棚攝影師抓拍的。
    曾唯一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準備起床。
    她渾身赤裸,隨意扯了一條空調薄被將自己裹起來,然後走到衣櫃旁,開始挑衣服。
    曾唯一以前穿衣服是一個月換一批,如今嫁了個大款,從一個月改成了半個月。不過最近她把精力花在了i上,衣服也由紅豆親自設計和裁剪,她很喜歡。
    此時門正好被人打開,紀齊宣走了進來。
    曾唯一頗為吃驚地問“怎麽又回來了?”
    紀齊宣坐在床上,沒說一句話。對於紀齊宣的這種狀況,曾唯一已經忍無可忍了。這麽多年來,他總是不冷不熱。隻要她不跟他說話,他便一句話也不說。
    曾唯一咬牙切齒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紀先生!”
    紀齊宣疲憊地抬起眼簾,靜默地看曾唯一,那眼神說不上溫柔,隻能說是認真。她被紀齊宣如此一看,原本噴泉式的抱怨一下子收住了。
    紀齊宣突然握住曾唯一的手,讓曾唯一吃了一驚。他今天有些反常,而且反常得讓她心慌意亂。
    紀齊宣抬起曾唯一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個吻。柔柔的嘴唇輕觸,如一道微小電流貫穿曾唯一的身體,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紀齊宣低頭凝視著被握在他手中的手,似在沉思,又似在發呆。他看了許久,終於抬起了雙眸,問“一一,我有點累了,是不是該歇一歇?”
    曾唯一頓時一凜,腦子突然短路。她有多少年沒聽見他這麽叫她了?回憶起來,她幾乎快忘記那一刻了。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輕柔地喚她“一一”。之後他們解除婚約,她從他家搬出來時,他就靜靜地站在門口,她向他說再見,他隻說“曾唯一,再見。”
    他為何又突然喚她“一一”?曾唯一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然而她還來不及問,紀齊宣便吻住了她,如龍卷風刮過一般不斷地索取。她身子一震,雙手不知所措地抵在他的胸前,努力適應即將而來的歡愉。
    後來,紀齊宣抱住曾唯一,一聲不吭。他的沉默讓她提在嗓子眼的心又上來了,她試探地問了一句“你……你怎麽了?”
    紀齊宣把頭埋在曾唯一的胸口,還是一言不發。
    曾唯一不放棄地繼續問“親愛的,你怎麽了?”
    曾唯一這人吃軟不吃硬,就因為紀齊宣那句“一一”,她的心化得就跟水似的,也開始溫柔起來,甚至叫了曾經的愛稱。他叫她“一一”,她叫他“親愛的”。
    紀齊宣低沉地說“一一,今天出了點事。”
    曾唯一的心頓時一沉。
    “朱孝明找我談生意,陪同他的是關心靈。”
    一提到關心靈,曾唯一就情不自禁地將眉毛上挑,直覺這事兒肯定跟那不安分的女人有關。
    “她為了我,毀容了。”紀齊宣抬起頭來,一字一句地對曾唯一說。
    她為了我……毀容了……隻有七個字,卻已經把曾唯一震驚到無以複加。她愣怔地看著紀齊宣。他告訴她這些,是想說明什麽?難道他是想讓她離開?
    紀齊宣並沒有繼續,他隻是疲憊地閉上眼睛,苦澀地說“一一,我終於知道你的冷漠了。”
    曾唯一聽到紀齊宣這句話,很是詫異。她知道他所指的冷漠是什麽,她不置可否“她現在在醫院?”
    “嗯。”紀齊宣遲緩地說,“你說我要不要對她負責?”
    “你想嗎?”曾唯一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無措,但終究歸於平靜。
    “你說,她愛我嗎?”紀齊宣終於睜開眼,離開了曾唯一的懷抱,閃身去了另一邊躺著。
    曾唯一無法回答,確切地說,她是心情太過複雜而不知如何回答。她不了解關心靈,也不了解他們的過去。但紀齊宣這種男人,她想,沒有哪個女人麵對他能不心動。
    她不知道,關心靈會不會也是個例外。
    “她怎麽為你毀容的?”
    “我和朱孝明約在富豪酒店見麵,關心靈是他的女伴。商談結束後,一個女人拿著一個瓶子走過來,朝我潑硫酸,她眼明手快,替我擋住了。”
    這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卻改變了在場所有人的命運。
    因為這件事,朱孝明跟關心靈的關係必然結束,而紀齊宣也會因為自我的良心譴責,和曾唯一坦白而改變他們的現狀,關心靈會重新坐上她曾經的寶座,隻是失去容顏罷了,卻能得到更多。
    曾唯一嗤笑一下,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比她狠。如果在場的是她,她斷不會用自己的臉去擋。她曾唯一這一生最在乎的除了她兒子,就是這張她引以為傲的臉,她怎麽能容許自己毀容?
    “所以是要離婚嗎?然後你娶她進門?”曾唯一半躺在紀齊宣的旁邊。
    “你有什麽建議?”紀齊宣緊盯著她的雙眸。
    最終的決定,還不是掌握在紀齊宣的手裏,她曾唯一有何主動權可言?
    她靜靜地凝視紀齊宣,等待他的答案。紀齊宣並未回避她,目光相對。
    她不說話,他也不語。曾唯一無奈,準備起床,卻被紀齊宣拽住了。曾唯一略帶倔強地瞪紀齊宣,很是不滿“紀齊宣,你到底想怎樣?”
    “陪我去趟醫院吧。”紀齊宣看著她,眼神柔和了許多。
    曾唯一甩掉他的手“沒興趣。你自己去吧。”她起身,從衣櫃裏抽出一件連衣裙,走進浴室去換。
    她不會為了紀齊宣舍棄自己的臉,這是絕對的。她想紀齊宣也深知她的為人,所以他才會這麽掙紮。她明白紀齊宣的想法,可她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
    她賭紀齊宣還是會回到她身邊。以前她與關心靈不相上下,她沒有勝算;如今,她依舊麵若桃花,而關心靈慘不忍睹。哪個男人願意和一個醜女過一輩子,更何況像紀齊宣這樣的公眾人物?
    這就是她的想法,即使邏輯再不合理。她不信,紀齊宣能舍棄她,選擇那個容貌盡毀的女人。
    曾唯一穿戴好以後,從浴室出來,見紀齊宣已穿好褲子,屈身坐在靠窗的床椅上,手裏夾著點燃的煙,空中彌漫著煙草味。對曾唯一而言,說不上討厭,卻也不喜歡,隻覺得壓抑。曾唯一走到他身邊“你什麽時候去醫院?”
    “待會兒去。”紀齊宣把手上的煙按在煙灰缸裏,起身準備穿衣服。不想,曾唯一擋在他麵前,並且沒有挪開的意思。
    紀齊宣挑了下眉,曾唯一仰著臉,認真地問他“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她的語氣不是完全的肯定,而是有些賣乖。
    紀齊宣驚愕了,然而他藏得很好,他托起曾唯一的臉“你這麽美,我當然不會離開你,愛你疼你還來不及呢。”
    他的態度輕浮,讓人辨不出他的話是真還是假。曾唯一雖內心有些忐忑,但得出了一個結論——
    至少,她的美貌,還能挽留住他。
    曾唯一不喜歡把事情想得過於複雜,她覺得,如果一件事要追根究底,得到的答案也許還不如不知道。所以她從來不去問林穆森當年為什麽要放棄她,也很少讓“林穆森”這三個字出現在她的腦海裏,而她的驕傲也讓她不會再接受回頭的林穆森。這些年來,她過得雖然沒心沒肺,但至少是快樂的,沒有思想負擔,心裏隻想著怎麽去享受生活。
    曾唯一調整了笑容,為紀齊宣穿好衣服,還順便摟住他的腰,撫摩著他的背“早點回來,不然我會吃醋的。”
    紀齊宣的背肌明顯有些僵硬,他注視著曾唯一的臉“我突然很想看看你吃醋的樣子。”
    曾唯一再也笑不出來了。她麵色一凜,低沉地說“最多一晚可以不回家,要是明天還不回家,我帶兒子出走。”
    曾唯一的“吃醋”反應還算大度,容許他一晚上的“出軌”。
    “我明晚回來。”紀齊宣說罷,就“啪”的一聲關了門。留下來的曾唯一撇了撇嘴,給紅豆打了個電話“紅豆,關心靈似乎毀容了,合同方麵……”
    “唯一姐,你居然這麽淡定?現在媒體可是瘋了,都在八卦這件事。”
    曾唯一頓了一下“有這麽嚴重嗎?”
    “你自己看電視或者上上網,聽說關心靈傷得很嚴重。”
    曾唯一撂下電話,跑到書房打開電腦,搜了一下關心靈,果然,各個網頁都顯示名模關心靈為前男友自毀前程。
    明星是靠臉吃飯的,據整形醫師和皮膚科專家確認,關心靈的臉無法再修複到原來的樣子,潑的硫酸濃度太高,臉部深度燒傷,頸部還有胳膊處也有大大小小的燒傷跡象。幸好當時關心靈戴著太陽鏡,眼睛沒受到任何傷害,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據目擊者回憶,當時,紀齊宣和朱孝明剛準備握手告別,一名著花衫的時尚女子衝了過去,把手裏拿著的玻璃瓶裏的透明液體直接潑向了他們。神奇的是,關心靈居然能感覺到對方是朝紀齊宣潑去,當即閃在紀齊宣麵前擋住……
    許多網友評論這事太過詭異。第一,怎麽好端端有女人朝紀齊宣潑硫酸?為情?紀齊宣的情感史很幹淨。為利?紀齊宣的公司以及他本人並無不良記錄。第二,關心靈似乎預知被潑的是紀齊宣。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朱孝明應該知道關心靈和紀齊宣的關係,為何要把她帶來?廣大網友紛紛猜測,有人說這是關心靈為了挽回紀齊宣使的苦肉計,也有人說是朱孝明想害情敵,結果把自己情人給害了,還有網友說其實紀齊宣是個花心男,那名女子慘遭他拋棄,精神失常暴走……這些猜測還真是讓曾唯一大開眼界。本來她根本沒想那麽多,隻覺得這件事有點不自然,如今被他們一分析,才發現還真是疑點重重。她不認為關心靈會出於本能去保護一個人。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人天生就是自私的,在危機麵前,大多是自保為先,更別說會為了一個傷害過自己的男人奮不顧身了。
    消息還在不斷更新中,本來曾唯一打算去紅豆的店裏幫幫忙,因這件事,她幹脆蹲在電腦旁,一直關注最新爆料。
    警方證實,潑硫酸的女子是個精神病患者。這則消息炸出來,大家開始同情受害者關心靈,覺得她相當可憐。
    有網友說,紀齊宣這樣的紳士,肯定會對她負責任的。無論是在香港娛樂圈,還是在其他社交圈子,紀齊宣名聲一直很好,是好男人、好老板、好紳士。他對員工平易近人不苛刻,對女人彬彬有禮,從不越軌,不亂搞男女關係。他一直是上流社會老板津津樂道的女婿的不二人選,也是關注他的宅女們的夢中情人。任誰都覺得,紀齊宣是會負責的。
    曾唯一看到這些評論,心裏七上八下,原本的僥幸心理有所動搖,心中似有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不得不承認,剛開始網友們指出有哪些可疑的地方時,她竟暗自慶幸或者說幸災樂禍。她盼著這是關心靈一手策劃的,然後關心靈遭人唾棄。
    可是現在呢?網友們個個支持關心靈,憐憫關心靈。按照網上這些評論,紀齊宣真的會舍棄她,娶關心靈嗎?
    即使紀齊宣不想,這巨大的輿論壓力,也著實讓人扛不住。如果紀齊宣不負責,那麽這些媒體會用他們的長槍短炮對準紀齊宣,對他轟炸。曾唯一甚至可以想象出那樣的場景。
    偽君子,負心漢,冷血,大騙子……這一切的負麵評論將會一齊蓋在紀齊宣的頭上!
    他是個公眾人物,不能有負麵影響,這樣不僅會讓他失去在民眾心目中的形象,也會給他的生意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沒有哪一個商人喜歡和偽君子做生意。
    曾唯一深知後果如何,而紀齊宣也是個聰明人,孰輕孰重,他自會衡量。
    如此一想,曾唯一最後的那絲僥幸徹底粉碎。
    曾唯一的手一直在抖,每當她看電腦裏下一頁評論時,她的心便會跳得快一分。她看到大家對關心靈的支持,而這裏麵自始至終也沒有提到她曾唯一的名字。
    曾唯一不想再看了,直接關了電腦,偏巧這時電話響起,她看了下來電顯示,是紀齊宣。
    她突然有些害怕接這個電話。他突然來電,是想說什麽呢?她一直盯著手機屏幕,伸手又縮手,來回掙紮很多次,始終下不了決心。
    電話鈴聲停了又響,紀齊宣鍥而不舍地打來。
    她終究接起了電話,還來不及說一句“喂”,那頭便傳來紀齊宣很不悅的聲音“到養和醫院來。”
    她的臉色頓時變白。他難不成還要當著關心靈的麵拋棄她?她憤恨地拒絕“不去!”
    “你來。”紀齊宣有些無可奈何。
    “不要!”她絕對不允許自己輸得這麽沒尊嚴,她咬牙切齒地說,“紀齊宣,你要離婚就離婚,別給我找借口。”
    那頭的人沉默不語,半晌後傳來一聲嗤笑“是你想離婚吧?”
    “我沒有。”曾唯一幾乎脫口而出,好似怕紀齊宣誤會。
    那頭的人又開始沉默了。紀齊宣本來就不愛說話,所以曾唯一習以為常,也沒當回事,她繼續說“你對我這麽好,我舍不得的。”
    她覺得再也找不到對她這麽好的人了。
    手機那頭的人依舊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接著,曾唯一隻聽見電話那頭一聲不輕不重的歎息,然後傳來紀齊宣略有沙啞的聲音“來養和醫院吧。”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電話掛斷了,曾唯一深深吐了口氣。
    她雖猜不透紀齊宣讓她去醫院幹嗎,但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她出門有個習慣,會很細心地打扮一遍,直至覺得自己完美,才肯離開鏡子。
    這次例外,畢竟是看毀容的關心靈,為了不刺激她,曾唯一隨便洗了把臉,連裸妝都免了,直接素顏出門。
    曾唯一以為醫院會有許多記者圍觀,然而到底是一家高級醫院,場麵控製得很好,這使曾唯一提在嗓子眼的那口堵塞之氣化開了,她腳步輕鬆地走進了養和醫院。
    剛進醫院住院部大廳,曾唯一便看見了站在中央的紀齊宣。他也看見了她,朝她走了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作為我的太太,你應該向關心靈道謝,她救了你愛人,這是禮貌問題。”
    曾唯一愣了一下,沒想到紀齊宣讓她來醫院是這個原因……她還以為……她突然哭笑不得。她就說嘛,紀齊宣終究是舍不得她的。
    關心靈剛動完手術,還在無菌急診病房內,臉被包得與木乃伊無異。
    曾唯一透過玻璃望著裏麵,問紀齊宣“能康複幾成?”
    “深度燒傷,已經調用最好的專家了,最多七成。”
    曾唯一不再說話,她一向不愛同情人,這次卻破天荒為之動容。也許是因為這個與她一樣驕傲的、靠臉吃飯的戲子演了一場真情大戲。
    她還不如一個戲子。捫心自問,即使男主角換成了林穆森,她也不會奮不顧身,無關她愛不愛,而是願不願意、值不值得。
    她見多了那些以貌取人的男人,在他們眼裏,他們需要的不是女子的善良心地或內在美,而是那空殼的外在美而已。她喜歡男人追逐的目光,那種虛榮充斥著她貧乏的心,還在不斷膨脹。她愛的男人毀容沒關係,她可以依然愛他。但若是她毀容,她不信男人會依然愛她。這個賭局是有風險的。
    她佩服關心靈,可惜,關心靈賭輸了,她為關心靈感到可惜。女人嘛,對自己好點,才是最實在的。這種不切實際的為愛犧牲,還是扔進垃圾桶吧。
    曾唯一側頭問紀齊宣“我們什麽時候能進去看她?”
    “先等等吧,讓她平複一下。”紀齊宣眼裏帶著疲憊,也許他是真的累了。曾唯一與他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幫他捏著肩膀,他笑了,無奈地說“比以前技術好多了。”
    他指的以前也就是上個月,曾經的曾唯一是從來不做這些的。
    曾唯一驕傲地說“那可不,電視上都以這個鏡頭來彰顯家庭幸福,夫妻恩愛。”
    “所以你特意下了一番功夫?”紀齊宣哭笑不得。
    曾唯一賊兮兮地笑了,順勢從紀齊宣的背後圈住他的脖子,她的左臉貼在他的右臉上“還有掏耳朵啦,枕著我的腰睡啦,一起洗澡搓背啦,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哦?你想一一實施?”
    “想是想過,你沒給機會啊。”曾唯一瞄一眼紀齊宣,似在抱怨。
    紀齊宣輕笑,嘴角邊上那不深不淺的酒窩若隱若現。曾唯一看愣了,那一刻,她突然慶幸,幸虧受傷的不是紀齊宣。
    這樣漂亮的笑容,唯獨他才有。
    兩人在門外等了將近一個下午,到了傍晚,醫生例行檢查完,便告知紀齊宣可以進去探望關心靈了,但時間不宜過長。
    兩人走進去那一刻,曾唯一明顯看到關心靈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難過,隨之而來的是冷漠。紀齊宣推了曾唯一一把,力氣不大,算是個提醒。
    曾唯一如機器一樣動作僵硬地上前跨了一步,一板一眼地對關心靈致謝“對於這次的事,真的很感謝你。”
    關心靈翕動著嘴唇,很想說話,卻不能說話,隻能無奈地保持沉默。
    紀齊宣對於曾唯一這種“道謝”頗為無奈,他對關心靈柔聲說道“你好好休養,哪裏不舒服記得按鈴。”
    關心靈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著實讓任何男人為之動容,想去嗬護她,偏偏紀齊宣不為所動“我已經安排了頂級的整容醫師,雖然不能恢複你原來的樣子,但五官可以微調,巧妙蓋過瑕疵,你放心吧。”
    關心靈咬著唇,不再看他。
    曾唯一和紀齊宣出去之後,曾唯一忍不住把頭轉向關心靈,隻見她在靜靜流淚,蜷縮著身子,很是可憐。
    曾唯一忍不住問“親愛的,難道你沒感動過嗎?”
    紀齊宣隻是直視著前方回答“有感動過。”
    曾唯一心一悸,別扭地說“那你就這樣對她?”
    紀齊宣突然把目光轉向她,麵無表情道“我不喜歡她,我隻喜歡你。”他挑著她的下巴,聲音沒有溫度,眼神似乎帶著恨意。即便如此,他的動作還是很輕柔。
    曾唯一微笑“我知道,我比她漂亮。”
    若要說如今最熱門的話題是什麽,當屬關心靈毀容事件和紀齊宣的決定。初期,網友力挺關心靈,希望紀齊宣為其負責,不要讓美女白白受傷。可這隻是一股熱潮,更或者說是曇花一現。當天晚上,就有幾名網友把紀齊宣與曾唯一在一起的照片發出來,稱前麵那些網友將紀齊宣的原配置於何地?關心靈再偉大,但也不能讓紀齊宣甩掉原配吧?這組照片被各大媒體轉載,原本一邊倒的網友一下子分為兩派。
    曾唯一此時穿著寬大的t恤,一邊吃著大西瓜,一邊盯著屏幕上的評論。
    她忽然覺得這組圖很有愛。這是上次去看關心靈時,她與紀齊宣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她從背後抱住他脖子的親密照。照片雖不太清楚,但也能知道是她和紀齊宣。
    紀齊宣此時開門進來,他剛安撫好曾乾,讓曾乾睡覺,回來便見曾唯一捧著瓜吃得不亦樂乎。
    察覺到有人進來,曾唯一含著勺子側頭看過去,見是紀齊宣,她抿著嘴裏的勺子很含糊地問“乾乾睡下了嗎?”
    “嗯。”紀齊宣走過來,站在床邊脫去外套。
    曾唯一把西瓜放下,光著腳丫湊了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如果有一天我毀容了,你會像對關心靈那樣對我嗎?”她覺得紀齊宣對為自己毀容的女人似乎太過冷漠了。當初她本著隻要不離婚,其他一切好說的原則對待那件事,隻是紀齊宣就這麽冷冷地與關心靈撇清了關係,網友都稱這是紀齊宣不該有的表現。即使不能“以身相許”,也該“湧泉相報”,隻出了醫藥費,實在不是紀齊宣的做派。
    紀齊宣此時正在解襯衫的扣子,聽曾唯一這麽問,頓了一下,微微抬起眼,轉頭注視她“我很狠嗎?你期望我怎樣?跟她在一起,就像那些雜誌周刊上寫的一樣,負責是嗎?”
    曾唯一看著他冷漠的眸子,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微微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次的結果讓她意識到,紀齊宣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長情,所以她彷徨了。如果哪天她毀容了,紀齊宣也會對她這麽絕情嗎?
    紀齊宣眯著眼“你在害怕?”
    曾唯一點頭。她從來沒考慮過,若是哪天紀齊宣不要她了,她該何去何從,甚至她潛意識裏肯定紀齊宣不會離開她。可如今看來,她似乎錯了。
    紀齊宣抬起手,撫在她的右臉上,深邃的眸子在清冷的藍光下如黑暗裏發光的珍珠。他說“你不知道我一直迷戀你嗎?”他把頭慢慢靠過來,輕吻上去。
    曾唯一輕閉上眼,慢慢回吻他,手也不自禁地攀住他的脖子。
    距關心靈毀容事件已有一個月,新聞媒體終於不再報道這件事了。
    紅豆的店也差不多開始營業,與關心靈簽約代言的合同因關心靈毀容事件告吹。沒了代言人怎麽辦?曾唯一還算個腦子靈光的女人,在這次毀容事件中,她頻頻因紀太太的身份曝光,賺足了眼球。她趁機自己代言i,那些八卦雜誌、各大媒體甚至財經這塊都“免費”幫她宣傳了。她本身身材、長相一流,做代言人綽綽有餘,這一炮打得很響。
    這天是剪彩之日,曾唯一一大早就起來了,而紀齊宣還在床上。
    她換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也選不上一件稱心的。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歎息,偶然側頭,卻見紀齊宣正用手枕著頭,似笑非笑地看她。
    曾唯一竄進紀齊宣赤裸的懷裏“你覺得我穿哪件好?”她兩隻手各拎著一條裙子給紀齊宣看,讓他二選一。
    紀齊宣順勢摟著她,目光在眼前的裙子上掃了一遍“我覺得你沒穿衣服最好看。”
    曾唯一嗔怪地看了一眼“你舍得我被其他男人看?”
    紀齊宣俯身親了她一下,選了一件嫣紅色的緊身連衣裙,塞到她懷裏“就這件吧。”
    曾唯一蹙了蹙眉“這件好看嗎?”她覺得她左手上的那條黑色裙反而大方許多。
    紀齊宣說“最難看了。”
    “你……”
    “我舍不得把你的美麗給其他男人看。”
    這話倒很讓人受用,曾唯一原本圓瞪的雙眼一下子恢複正常,她雀躍地起身說“就穿這件。”
    兩人穿好衣服出了房間,剛下樓,卻見曾乾在舉杠鈴。當然,他舉的杠鈴是青少年款的。他很有節奏地一上一下舉著,一臉認真。
    曾唯一莫名其妙,一向不怎麽愛運動的、高智商的、走“文藝路”的兒子,怎麽有想成“武夫”的打算了?
    “他在幼兒園裏喜歡的女孩說他長得太漂亮,不像個男人。為了證明自己很男人,所以就這樣了。”紀齊宣站在旁邊解釋道。
    曾唯一窘了,她幽幽地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回想到以前,這話貌似小時候的她也對紀齊宣說過……
    曾唯一臭屁起來“喂,沒想到你也這麽早熟啊。”
    紀齊宣莫名其妙地看她。
    “我記得以前我也這麽說過某人,長得太漂亮,不像個男人。然後某人開始每天鍛煉,所以才練就如今的健碩身材?”曾唯一賊兮兮地笑起來,做出吃驚的樣子,“那時……你好像才十一歲啊。”
    紀齊宣不說話,一本正經地走到曾乾旁邊,問“乾乾吃過早飯了?”
    “今天我起得早,ann先給我做了,我已經吃好了,爹地。”曾乾繼續舉杠鈴。
    紀齊宣站起來,走進廚房,對正在廚房忙活的菲傭ann說道“以後讓乾乾飯後半個小時再做運動。”
    “是,先生。”
    說完,紀齊宣便自己去餐桌邊拿著報紙看早報,坐等菲傭的早餐。曾唯一撇了撇嘴,問賣力舉杠鈴的兒子“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曾乾眨巴兩下眼,小臉有些紅“她叫夏七七,是我同桌。”
    “長得怎麽樣?”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她看人,就看長相了。
    曾乾愣了一下“還好吧。”
    “還好?說得這麽勉強?肯定不怎麽樣。”曾唯一撇了撇嘴。
    曾乾這下不高興了“媽咪,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在乎外表的。”他的小嘴噘得很厲害,很不滿曾唯一說他喜歡的小女生。
    曾唯一笑了起來“好啦好啦,別生氣啦。”對於兒子過於認真的態度,曾唯一哭笑不得,“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大部分人在乎外表多點。”她摸摸兒子的頭,便也去餐桌邊等早餐了。
    紀齊宣見曾唯一過來,不緊不慢地把報紙放下,問“今天店裏剪彩嗎?”
    “是啊。你有空嗎?抽個時間也過來吧。”曾唯一想到這兒,嘴角掛起微笑。她終於幫紅豆邁出第一步,以後的路雖然會很辛苦,但她相信紅豆能做到。
    “再說吧,我今天要簽個合同。”
    “哦。”
    早餐被端過來後,曾唯一吃到一半時,說“等下能送我去店裏嗎?”
    “我覺得你是該學車了。”紀齊宣不鹹不淡地說,“我可不想再買第三輛車了。”
    “咦?”曾唯一愣了一下,“你買新車了?”
    “上次不是你說要最貴的車嗎?”
    這話曾唯一確實說過。那會兒說這話的時候,她還像個無賴,可此時這話從紀齊宣嘴裏被轉述出來,她反而有些難為情了。
    她幹笑兩下“什麽牌子?”
    “蘭博基尼。”
    這是曾唯一最喜歡的牌子。她在第一次學車時,就嚷著要她爹地買輛車給她。雖然駕照考試她一直沒考過,但很長一段時間裏,即使其他牌子推出讓她很心動的款式,她心裏的打算依舊是以後要買蘭博基尼的車。
    這其實不過是一種習慣。以前她不停表達自己有多鍾情於蘭博基尼,嚷嚷久了,她就開始有意識地排斥其他牌子,即使自己是喜歡的,還是要在心裏強調——我隻要蘭博基尼。
    這麽多年過去了,想買蘭博基尼的熱勁,卻沉了下去。
    紀齊宣見曾唯一不是很熱衷的樣子,不禁詫異“難道你不喜歡蘭博基尼了?”
    “也許吧,時間久了,現在也不是非它不可了。”
    開業剪彩典禮辦得很是隆重,本不算繁華的小街,因這家店開張,一時車水馬龍。曾唯一看著門前那些賞光而來的賓客,很是高興。
    紅豆卻很膽怯,一直站在曾唯一身後,還不時地哆嗦“唯一姐,我有點緊張。”
    曾唯一哭笑不得“以後你可是這店裏的頂梁柱啊,這樣可不行。”
    紅豆都快要哭了。
    暴發戶劉洪濤風塵仆仆地趕來,他今天穿得很得體,不再是西裝配運動鞋,而是穿了一套奶白色西裝係粉色小領帶,配上棕色牛皮鞋,看起來倒有種花花公子哥兒的樣子。
    但這僅僅是表麵,劉洪濤看見她們,立即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憨憨地走向她們“美女們。”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形象全毀了。劉洪濤本想來個熊抱,但被機靈的曾唯一躲開了,倒是把曾唯一身後的紅豆給抱了個滿懷,紅豆的小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唯一!”門口又來了貴賓,這聲音曾唯一還是認得的,她朝來人笑道“素顏,你來了啊。”
    趙素顏和李蕭山一起來了,他們旁邊還站著林穆森。林穆森穿著深藍色西服,打著紅色的領帶,腳上穿著發亮的皮鞋,成熟得幾乎讓曾唯一認不出來。原諒她一時眼拙,這樣嶄新的林穆森,她確實沒見過,或者說,她記憶裏的林穆森的模樣都快被時間衝淡了。
    林穆森朝曾唯一走去,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有嗎?”曾唯一反問。他們真的好久沒見了嗎?她都沒留意。
    林穆森隻是笑,並不作答。
    趙素顏在一旁道“唯一啊,穆森去新加坡快兩個月了,你竟不知道?”
    她還真不知道,距離上次見麵已有兩個月之久了。她從來沒發現時間居然可以過得這麽快。她輕笑“我有必要知道他的行蹤嗎?”
    氣氛很詭異,了解曾唯一的人,除了林穆森,皆目瞪口呆,她的語氣真不是一般的隨意。
    林穆森說“我已經接手我爹地的事業了。”
    曾唯一一愣,詫異地望向林穆森。她一直知道林穆森並不想繼承家族事業,他喜愛運動與自然。他曾告訴過她,將來一定要去非洲,看短跑冠軍獵豹、叢林之王獅子,去攀登珠穆朗瑪峰,站在頂峰留下自己的足跡……這樣一個熱愛自由的男人,怎會去經營這需要精打細算的生意?她很難想象,也無法理解。
    她隻能微微一笑“那麽,祝福你了。”
    林穆森很勉強地笑了笑。
    剪彩的時間到了,曾唯一挽著紅豆走出去。
    她們一出來,在門口恭候多時的記者全部舉起自己的相機,開始一陣猛拍。曾唯一保持一貫的微笑,大方得體。
    公關在台上開始了長篇大論的致辭,曾唯一對這些客套的話沒興趣,偶爾側頭與站在旁邊的紅豆交談“紅豆,聽說我們還沒開張,就接到單子了?”
    “嗯,這也多靠唯一姐呢,客戶訂的大部分是唯一姐代言的那幾套。”
    曾唯一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代言時穿的那幾套都是紅豆以前做的款式,價格很便宜。她問“報了原價?”
    “是啊,不然呢?”
    曾唯一隻能歎息……物美價廉固然好,但太廉價的衣服實在是……太降低檔次了。曾唯一接著說“開票的時候,記得蓋上打折的印章。”
    “啊?為什麽?”
    “因為這樣才能挽回點價值。”正向她們走來的林穆森插上一句,似笑非笑地對紅豆說,“在這裏,不需要物美價廉,隻需要檔次消費。”
    曾唯一頗為吃驚地看向林穆森,這樣的話真是曾經隻知道運動、飆車,無所事事的林穆森說出的?林穆森見曾唯一在看他,大大方方地對她說“我說得對嗎?”
    “挺對。”
    兩人相視一笑。紅豆站在旁邊覺得很詭異,她覺得他們兩個人的笑容完全讓人看不出他們帶著的是怎樣的心情。
    對於林穆森,紅豆還算了解。雖然當初林穆森和唯一姐沒有正式交往,但她一直相信,他有喜歡過唯一姐,並且十分喜歡。
    他曾因為曾唯一的一個電話,半夜駕車去買一份雪梨湯送到她家;一向花心的他後來再沒有交任何女友;別人送禮物給他,他連看也不看。
    讓紅豆永遠難以忘記的是,曾唯一的十九歲生日那天,林穆森把自己包裝好,作為禮物送給了她。那時,場麵轟動,令人歎為觀止。那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生日會,那是當時香港上流社會的一個名媛少爺們聚集的大型生日派對。
    說他不喜歡曾唯一,誰也不信。
    可就算是這樣,林穆森還是早早地就結婚了,既不是政治聯姻,也不是為家庭所迫,是林穆森自己要求結婚,越快越好。紅豆還記得曾唯一知道這個消息以後,一直搖頭說不信,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了。
    曾唯一喜歡林穆森,那是絕對的。
    如今歲月變遷,紅豆始終不信,眼前的兩人能如此從容地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曾唯一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一隻手,曾唯一轉身看去,見紀齊宣正眯著眼對她笑“一一,我來了。”
    曾唯一完全沒料到紀齊宣會來參加,問“你不是有事不能來嗎?”
    “老婆的店麵開業,老公再怎麽忙,總得來吧?”他挑了一下眉。
    林穆森的臉上已沒有了笑容,臉色也白了,見曾唯一在看他,他勉強笑了一下。
    紀齊宣也看過去,對林穆森說“林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合同剛簽完,就著急走,我還以為你趕飛機呢。”
    林穆森笑了笑“老朋友的店麵開業剪彩,不來實在不禮貌。”
    紀齊宣略有深意地笑了笑。
    終於開始剪彩,曾唯一和紀齊宣同握一把剪刀剪斷綢帶。完成之後,曾唯一開心不已,忍不住圈住紀齊宣的脖子,親了上去。
    記者又是一陣猛拍。
    曾唯一對紀齊宣眨巴著雙眼“要好好配合哦。”
    夫妻恩愛也是一種宣傳,她自然不會放過這次免費宣傳的機會。
    紀齊宣摟著曾唯一的腰,輕笑“怎麽,又想讓我陪你演一場恩愛戲給林穆森看?”
    曾唯一摟緊他“這次是要表演給全港人民看。”
    “我很榮幸成為你的男主角。”紀齊宣二話不說,在一陣陣“哢嚓”聲中,摟緊曾唯一深吻了半分鍾。
    在紅豆旁邊的劉洪濤哭喪著臉,靠在紅豆肩膀上,低聲抽泣“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每次都要看到唯一美人兒和紀齊宣熱吻?”
    “你還算好的。”紅豆安慰般地拍拍劉洪濤的肩膀,目光遊離到林穆森那兒去了,“有個人不僅常常看見他們親吻,甚至看見過他們更親密的……”
    “嗚嗚,比接吻更親密的?”劉洪濤閃爍著自己濕潤的眼睛瞄向紅豆。
    紅豆看見林穆森那如一張白紙一樣無神蒼白的臉,感慨“如果他愛唯一姐的話,他的心應該早就千瘡百孔了。”
    因為他看到的是,那兩個人的心在不斷靠近,彼此心裏,隻有對方。
    曾唯一的生活,如今很充實。她早上不會再睡懶覺了,而是早早地起床,跟紀齊宣一起吃早餐,然後由紀齊宣當司機,把她送至i的專賣店裏。等太陽落山後,她便會去駕校學車,學到晚上九點左右,紀齊宣就會開車去接她。
    這已經是學車的第二個星期天了。曾唯一坐在紀齊宣的車上,不停打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樣子。紀齊宣用餘光掃向她,問“很困?”
    “今天跟紅豆一起去搬貨,累得腰酸背痛,可能太累了,所以有點想睡覺。”
    曾唯一居然用她那高貴的芊芊玉手跟紅豆去搬貨?而且看她現在這副樣子,顯然是屬於實幹型而非濫竽充數型。紀齊宣似乎不認識曾唯一了,他愣了片刻,失聲笑道“生意看起來不錯。”
    “何止啊,我和紅豆都忙不過來,還請了兩個小妹來幫忙。許伯伯看我們累成這樣,連出租車都不開了,直接來幫我們了。”曾唯一說著說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是曾唯一慣有的驕傲笑容,不過紀齊宣覺得,此時她的驕傲比以前實在多了。她以前驕傲不過是因為擁有一張讓人羨慕不已的臉,那是天生的,然而店鋪生意的紅火是她腳踏實地靠實力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曾唯一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想必實在累得不行,她直接靠在位子上睡了。
    紀齊宣一直安靜地開車,嘴角微微上揚,酒窩不深不淺。
    車上坡的時候,曾唯一醒了“哎呀,都快到家了呢。”
    紀齊宣問“睡夠了?”
    “這哪兒夠啊,回家還要躺你懷裏睡呢。”曾唯一一臉痞相地笑著。
    紀齊宣不說話,直到開車進了車庫,才道“你今天若是再靠著我睡,我就直接吃了你。”
    因這段時間曾唯一太忙,兩人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互動了。而曾唯一偏偏喜歡窩在紀齊宣懷裏睡覺,著實讓他內傷。
    曾唯一摟住紀齊宣的脖子,媚笑“記得,要毫不留情地吃幹淨哦。”
    兩人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曾唯一知道曾乾已經睡了,所以在紀齊宣打開門的刹那,就把他扣在門板上,捧著他的臉啃了起來。
    門板發出沉重的撞擊聲,紀齊宣悶哼一聲,直接便把曾唯一抱了起來,然後上樓了。
    紀齊宣剛把曾唯一放在床上,還來不及俯身,就聽到床的裏側有一道睡意蒙矓的聲音“爹地媽咪回來了?”
    曾唯一渾身僵硬,立即摸索著打開燈的開關。屋內一下子明亮起來,隻見曾乾半躺在床的另一邊揉著眼睛,困意十足地說“爹地媽咪,好久沒見到你們,今天終於等到你們了。”他張著小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曾唯一尷尬地看向站在床旁的紀齊宣,他的衣領被她抓得皺巴巴的,原本他一身筆挺的西裝,也被她抓得衣衫不整,當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紀齊宣整理好衣衫,抱住曾乾“ann帶你進來的?”
    “嘿嘿。”曾乾笑眯眯地搖頭,指著門口的地毯,“那裏有鑰匙啊,我自己開門進來的。”
    紀齊宣與曾唯一麵麵相覷,最後用眼神示意,心中達成了一個共識,為了防止這類事件再次發生,得把鑰匙挪到曾乾找不到的地方。
    這一晚著實掃興得很,紀齊宣把曾乾送回他自己的房間後,兩人內心的小火苗早就熄了。當紀齊宣洗澡出來時,曾唯一的睡意已經如龍卷風一樣襲來,她猛打哈欠。
    “你去洗個澡吧。”紀齊宣穿著睡衣,坐在床上用毛巾擦頭上的水滴,水滴順著完美的臉部的輪廓蜿蜒而下。曾唯一那股睡意一下消失不見,她笑眯眯地說“等我一起睡。”然後她飛速進浴室洗頭洗澡去了。
    紀齊宣無奈地笑了起來。他這幾天也很累,公司剛剛中了標,是一個新盤,因為是大工程,這幾天他天天跑現場,加上這幾天持續高溫,身子都有些虛脫了,晚上還要從香港島馬不停蹄地跑到九龍去接學車的曾唯一,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曾唯一洗澡的速度向來是龜速,因為要用各種保養品,大概耗了近一個半小時,她才從浴室裏挪出來,而紀齊宣已經睡著了。
    曾唯一不免大失所望,略帶脾氣地走到紀齊宣那兒想弄醒他,可見他毫無防備的恬然安靜的模樣,她就心軟了。以前曾唯一對那些以貌取人的臭男人常常嗤之以鼻,如今她發現,自己也是個以貌取人的女人。
    當初林穆森另娶他人,她那麽著急地想找個比他更好的男人,其實也不過是找了個比林穆森好看的男人而已。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這麽膚淺,對長得好的男人,就容易心軟。她也不想蠻橫地弄醒紀齊宣了,本想直接睡了算了,可當她躺在他旁邊時,她發現了一件事。
    紀齊宣的姿勢,正好留給她一個最舒適的位置,讓她靠著他溫暖的懷抱。
    不知為何,曾唯一心中湧出一種莫名的酸楚。她一直習慣於他的懷抱,每一次總能如願以償,原來是他早就擺好姿勢,等她入懷而已。
    曾唯一小心翼翼地窩進紀齊宣的懷裏,用手輕輕貼在紀齊宣左胸的心髒處,試圖觸碰為她而跳動的心,那上麵刻著她的名字“一”。
    紅豆最近發燒,幾天沒來店裏了。這幾天,幾乎是曾唯一一人打理店裏的生意。今天她很早就關了門,打了出租車準備去屋村看看紅豆。
    未料,屋村唯一一條大道正在施工整修,出租車沒法進去,曾唯一很不情願地下車,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
    曾唯一力氣也不算小,但她送的禮太實在,自己提著手都發軟了,她隻能走走停停,偶爾換手拎,頂著夕陽一步步朝紅豆家前進。
    眼看隻要穿過小巷便到了,她剛邁進小巷不一會兒,一抹身影迅速從她身後越過,她還來不及反應,自己手上的補品就被人拽了去。
    “你要幹什麽?”曾唯一死死拽著手裏的禮品,與麵前的年輕男子對峙著。那年輕男子用力一拉,曾唯一重心不穩,險些摔著,固執的她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死拽著手裏的禮品。
    但她的力氣哪有麵前的男人大,加上穿著高跟鞋,重心不穩,她硬生生地被那男人拽倒在地,膝蓋磕在地上,疼得她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那年輕男子搶到禮品後,撒腿就跑。曾唯一強忍著膝蓋的劇痛,站起來想去追,沒注意到自己高跟鞋的鞋跟插進了下水道的縫隙裏,一個不穩,腳踝往外一歪,這下她連站都站不穩,直接坐在地上了。
    “紀太太。”身後有一名男子忽然叫道。
    曾唯一靠著牆壁,轉頭看去,一陣錯愕,居然是關心靈的經紀人。經紀人手持公文包,慌張地一路小跑過來,便見曾唯一膝蓋青紫又破了皮,抬起的右腳腳踝處有一些腫,雪白的連衣裙也沾上了灰。他錯愕地問“紀太太,你這是……”
    “遭人搶劫了。”
    經紀人忙不迭地扶著她“紀太太是去紅豆家嗎?要不,我扶你去吧?”
    “那謝謝了。”
    接曾唯一上樓的是許元寶,他執意要背曾唯一上三樓。許元寶很胖,背曾唯一上去後,滿頭大汗。
    “辛苦你了,阿仔。要不是你,我家小姐肯定蹲在原地哭呢。”許元寶一邊擦汗,一邊遞了一瓶礦泉水給經紀人。
    經紀人阿仔笑說“紀太太可沒哭啊。”
    坐在旁邊的曾唯一,伸著腿放在紅豆的大腿上,正齜牙咧嘴。紅豆正在幫她擦跌打藥,沒好氣地說“唯一姐,不是跟你說過屋村很亂嗎?穿得招搖就算了,拎一大堆讓人眼饞的貴東西,不被搶劫才怪。”
    “我哪想那麽多,光天化日之下……”
    “還有光天化日之下的強奸案呢,你不知道?”
    曾唯一當即傻眼了,她推了推坐在她旁邊的阿仔“手機借我用一下。”
    阿仔拿出手機給曾唯一,她立即撥號給紀齊宣。
    電話遲遲未有人接,曾唯一鍥而不舍,終於接通了,那頭傳來紀齊宣的聲音“喂?”
    這態度真差。曾唯一說“親愛的,是我。”
    接下來,她就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弄得紀齊宣安慰了她好久,直到他說馬上過來,她才作罷。
    掛了電話,偏巧一條短信來了,曾唯一又正好把它打開了。
    居然是關心靈的?上麵顯示阿仔,不要再聯係紀齊宣了,沒用的。
    曾唯一半眯著眼,盯著這簡略的一句話看了許久。阿仔還聯係紀齊宣?他想幹什麽?曾唯一很不友善地把手機遞給阿仔看“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但既然已經看到了,我鄭重地告訴你,請你不要騷擾我男人,ok?”
    原本嬉皮笑臉的曾唯一,一時就像是變臉一樣,變得極其嚴肅。阿仔的臉頓時唰地一下變白了,他收起手機,道“紀太太,關小姐想退出娛樂圈。醫生都說了,她的臉雖然不能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但可以全麵整容,樣子並不會比以前差。可關小姐執意要退出,我想隻有紀先生可以勸她。”
    曾唯一反問“你是不是覺得紀齊宣該對關小姐負責?覺得他這樣隻付錢太過分了,所以就有義務去勸她?”
    阿仔說不上話,隻是有些遲疑地說“紀太太,你比大家更清楚,若不是你插足……”
    “阿仔!”許元寶正色吼了一聲。
    曾唯一顧不上腿疼,睨著阿仔說“請你搞清楚,在我嫁給紀齊宣之前,紀齊宣已經和關心靈分手了,再說……男未婚,女未嫁,比不過我,就不要把責任推給我。”
    阿仔因為曾唯一突然的反駁怔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紅豆連忙打圓場“阿仔你還不信我紅豆嗎?唯一姐絕對不是插足的。要不是為了乾乾,她是不會和紀少爺結婚的。你讓關小姐少安毋躁,等時機一到,小姐就把紀少爺還給她。”
    當初曾唯一是這麽對紅豆說的,可短短兩三個月下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曾唯一毫不猶豫地反駁“你讓關心靈死心吧,紀齊宣是我男人,她要是有本事就來搶,反正我不會退讓。”
    此話一出,阿仔蒙了,然後他灰溜溜地告辭了。
    紅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雖然之前她也感覺曾唯一對紀齊宣的態度有了變化,但聽到曾唯一這麽確定的語氣,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唯一姐,你剛才說的話不是真的吧?你對紀少爺……”
    曾唯一坦蕩蕩地說“嗯,他是我的心肝寶貝,我誓死捍衛。誰要跟我搶,遇佛殺佛,遇神殺神。”
    紅豆當場結舌,目光正好掃到門口,隻見紀齊宣站在那兒,似笑非笑地朝這裏望來。紅豆愣了一下,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麽,想必剛才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曾唯一見紅豆發愣,轉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赫然見到正朝她走來的紀齊宣。一見到紀齊宣,曾唯一就怒目圓睜,把剛才的火氣轉到紀齊宣頭上“花心鬼,您可真是姍姍來遲啊。”
    紀齊宣不說話,在曾唯一旁邊坐下,接過紅豆手裏的跌打藥水,捧起她略有些腫的腳丫,細心地幫她擦起來。紅豆偷偷瞄了眼過去,發現曾唯一這隻原本奓毛的貓已經把奓毛收了起來,眼神也柔了許多,乖巧地任由紀齊宣幫她擦藥。
    以前的他們,曾唯一是驕橫跋扈,紀齊宣是俯首稱臣,他倆的關係好比女王和家仆,紀齊宣是那樣毫無尊嚴地寵愛她。如今,曾唯一不再高高在上,紀齊宣也不再卑微如塵埃,兩人平等,相互尊重,就像一對讓人羨慕的新婚夫妻一樣。
    這些日子,因腳傷窩在家裏的曾唯一,偶爾會在雜誌的某個版塊,或者網頁的一角看見關心靈的一些動態。無非就是她的身體康複情況,並沒有其他消息。
    曾唯一這時還會慶幸,她是勝利者。
    曾唯一腳好了以後,開始勤奮練車了。
    不過這段時間,紀齊宣晚上沒辦法接曾唯一回來,因為他飛往台灣參加一個項目投資了。用紅豆的話來說,曾唯一之所以肯下功夫學車,完全是因為她獨守空房覺得寂寞。對於紅豆這一說法,曾唯一極力反對,甚至嗤之以鼻。她會想念紀齊宣?才怪!
    紀齊宣出差第六天的夜晚,曾唯一洗完澡,獨自一人臥在床上,看著摯愛的台灣苦情大戲竟味同嚼蠟,這實在太奇怪了。現在她每天晚上迷上了看手機,看看有沒有電話或者短信。紀齊宣每天會在十點半準時報平安,雖然隻有簡單的兩個字晚安。
    短短六天,這就已經成了一種習慣,隻有看見這兩個字,她才能安心睡覺。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曾唯一拿起手機,電話顯示是紀齊宣。她接起電話,柔聲道“喂?”
    “睡了嗎?今天學車怎麽樣?”電話那頭,他的聲音很沙啞。
    “學車學得還好,過幾天就考試了,我有信心。”
    “那就好,你早點睡吧。”
    曾唯一不高興了,才說了兩句話就要掛斷了。她不滿地嘟囔“就這麽掛了?”
    “嗯,我有些累,明天還要去高雄看另一個策劃。”
    曾唯一蹙眉,心裏很不是滋味。以前紀齊宣無論怎樣,即使下一刻就要倒下,也舍不得讓她不高興。她問“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你老實告訴我。”
    紀齊宣不再說話,而是好一陣的沉默。曾唯一被這種沉默弄得心慌慌的,她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可她不肯認錯。
    紀齊宣終於說話了,語氣相當疲憊“你若是這樣想,我也無話可說。”說完就掛了電話。
    曾唯一聽完這話,嘴唇不禁顫抖,因用力捏著手機而手指蓋泛白。她憤恨地扔下手機,決定再也不理他了。
    紀齊宣十五天後才回到香港。一放學回到家曾乾就守候在門口,翹首企盼著他親愛的爹地歸來。曾唯一這人記仇,她若無其事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電影,手裏拿著各種各樣的零食,全往嘴裏塞。
    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終於停在了別墅過道上。
    紀齊宣靠在靠背上,似乎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ben轉頭,看向因太過疲憊而睡著的boss,不禁歎息,小聲對司機說“老劉,讓boss先睡會兒吧。”
    司機微笑點頭。兩人就這樣坐在車上,等紀齊宣醒來。
    而正伸長脖子等爹地的曾乾小朋友見前方五十米處停著他爹地的車,心下竊喜,知道他爹地回來了,飛奔過去之前,朝屋裏喊了一句“媽咪,爹地回來了。”
    “喀喀!”正在喝橙汁的曾唯一嗆住了,不停地咳嗽。
    曾乾同誌邁著自己那小短腿,一邊跑一邊呐喊“爹地,爹地!”
    紀齊宣原本就是淺睡,聽到曾乾的聲音,眼睛幽幽地睜開,透過車窗,見自己的寶貝兒子朝自己奮力跑來,便朝前麵的司機和ben說“你們先回公司吧。還有,ben,老爺子若問起來,你就說我明天會準時過去的。”
    “好的。boss會帶太太去嗎?”
    紀齊宣略有遲疑,還在遲疑之際,車窗就被人敲響了。曾乾笑臉盈盈,一直甜甜地嚷著“爹地”。紀齊宣若有所思道“不了,這次我一個人去就行。”
    “可是董事長說……”
    “這些我來說,你隻要轉告老爺子,我明天會過去。”
    “好的,boss。”
    紀齊宣下車以後,抱起兒子,一邊走一邊問“想爹地了嗎?”
    “我想爹地想得茶飯不思。”曾乾突然冒出一句,紀齊宣頗為吃驚“這成語用得挺好。”
    “是媽咪一直嘀咕,她前些日子吃不下飯。你也知道,媽咪以前是很能吃的,我怕媽咪病了,就想打電話給爹地,結果媽咪反對,說是怕爹地誤會她想你想得茶飯不思,於是我問這是什麽意思,媽咪就告訴我了。”
    紀齊宣挑眉“那你媽咪現在可是在大吃大喝,表現出一副非常有食欲的樣子?”
    “爹地,你真棒,這都知道。”
    紀齊宣頓覺無奈,他還不了解曾唯一,一個口是心非,又一根筋的女人。他苦笑“爹地是你媽咪的口糧,沒了爹地,她隻能用零食解饞了。”
    “哦……”曾乾一副明白的樣子。
    曾唯一聽見門開了,卻無法停止咳嗽。兩人一到家,紀齊宣就把曾乾放下來。愛狂奔的曾乾,這次狂奔到曾唯一旁邊,笑眯眯地對曾唯一說“媽咪以後不必用零食解饞了,爹地回來了。”
    曾唯一不給紀齊宣好臉色看,繼續一邊咳嗽一邊看電視。
    曾乾也爬上沙發,對曾唯一說“媽咪,你這是怎麽了?”
    “還不是……被……你嚇的。”曾唯一一邊扯著嗓子,一邊很費力地說道。
    曾乾看著曾唯一,不明所以。紀齊宣走過來,拍拍曾乾的頭“你先去玩。”
    “好啊。”曾乾便溜之大吉了。
    紀齊宣看了下茶幾上擺滿各種零食,還有一堆瓶瓶罐罐,微微蹙眉。
    要知道,曾唯一雖然吃不胖,但她的胃嚴重偏寒,可經不起眼前這大罐小罐的折騰。
    “我知道你不想我,但也不用這麽折騰你自己。”紀齊宣歎息。
    曾唯一一怔,一時說不上話來。她吃這麽多,一方麵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另一方麵,她確實是喜歡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零食啊。
    曾唯一不想再糾結這個話題,別扭地對紀齊宣說“我明天就能拿到駕照了,我的車什麽時候給我?”
    “隨時都可以給你。”
    曾唯一嘟囔一句“等有了車,我就劫持你私奔。”
    “去哪兒?”
    “陰曹地府。”
    紀齊宣笑了笑“也好,這輩子終於可以和你終結了。”
    曾唯一當即在心中咆哮。他就想這麽跟她結束了?一定是在外麵包養美女了!比她美?
    紀齊宣對曾唯一這怒目圓睜的模樣視而不見,他說“明天我帶乾乾回紀家一趟,你不去,對嗎?”
    “當然。”
    “我猜到了。”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