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醉酒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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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可以說是綠山牆在一年裏最精彩的時節了。秋天的陽光先將窪地裏樺樹的樹葉曬成了金黃,然後又把果園後的楓樹葉染成了酒紅色,這似火的驕陽自然也不會放過路兩邊的櫻花樹,陸續把它們變成了深紅和銅綠。秋日的光芒更是對已經收獲了兩次的田地十分厚愛,毫不保留地擁抱和親吻。
    安妮癡癡地欣賞著眼前的絢麗多彩。
    禮拜六的清晨,安妮提著一段楓樹枝狂奔回家,呼吸還沒有均勻就興高采烈地叫道:“哎,瑪瑞拉,10月簡直風景如畫啊!您瞧這樹枝都是這麽美,看著它,您不會絲毫也不心動吧?我想用它來打扮家裏。”
    “你在說些什麽呀。”瑪瑞拉滿臉無所謂又有點鄙夷的神情,不得不承認瑪瑞拉沒有發現美的眼睛,“安妮,你的屋裏到處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還想不想好好睡覺了?”
    “噢,那些是我幻想用的道具啊。瑪瑞拉,身在美好的氛圍裏,是不是就可以做美夢呢?我打算把舊的藍花瓶擺在桌子上,然後將這個插在裏麵。”
    “小心點,別把葉子掉在樓梯上。我下午會去卡莫迪和婦女協會的人聚一下,回來時天色肯定晚了,所以你為馬修和傑裏準備晚餐吧。安妮,前幾日的教訓別忘了,一定要先泡好茶再將桌子擺好。”
    “沒有先泡茶確實是我的問題。但當時我正為‘紫羅蘭溪穀’這個名字糾結,其他的就都拋到九霄雲外了。馬修並不介意啊,他說可以多等一等,而且泡茶的時間裏,我還將一個傳奇的故事講給他聽,他覺得很有趣。故事很動聽,可惜我忘了最後的內容,就自己胡亂編了一個結局。”
    “好了,請你今天務必認真做事好嗎?不要惹出什麽亂子。對了,你要是高興,就邀請黛安娜一起來家裏喝喝茶吧。”
    “您說真的啊,瑪瑞拉!”安妮頓時激動了起來,握著拳頭,“太棒了!瑪瑞拉真懂我啊,我想請她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快要忍不住了,若不懂我,瑪瑞拉怎麽會理解呢。請自己的朋友來家裏做客,像成年人那樣聊天喝茶,想想就覺得很棒,對吧?您不用擔心,既然邀請朋友來,我怎麽會不記得泡茶呢。噢,對了,我希望拿出描繪薔薇花圖案的茶具來為客人泡茶,瑪瑞拉,您會同意嗎?”
    “當然不可以!那是專門招待牧師和婦女協會的人用的,你清楚了吧?你用平日的茶色茶具就可以。家裏的櫻桃果脯、點心和甜餅那些小零食可以一起用來招待你的朋友。”
    “我為客人泡茶的景象仿佛現在就在我的眼前啦。”安妮閉起眼睛說道,“雖然我了解黛安娜,但是還明知故問地問她是否需要砂糖,她回答說不要加。接著我再詢問她要不要嚐一塊點心,請她隨意,盡量多吃點櫻桃果脯。哇,瑪瑞拉,想想都覺得不錯。黛安娜來之後,我讓她在客廳把帽子放好,然後我們就去會客室好嗎?”
    “沒那必要,你們直接去起居室吧。對了,還有在起居室櫃櫥的第二層,有半瓶多教會分發的覆盆子甘露,你們要是喜歡的話,就吃著甜餅喝一點。馬修正在把土豆裝上船,不會太早回來的。”
    瑪瑞拉原本打算再叮囑她一些別的事情,安妮卻早就抑製不住興奮地衝了出去,為邀請黛安娜一路狂奔至果園坡。
    瑪瑞拉剛出家門,黛安娜就前來做客了。一身美麗打扮的黛安娜,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特別鄭重的模樣。往日裏,她來玩的時候都不敲門,甚至直接跳上台階。今天不同,特別謹慎地敲門,然後衣著幹淨利落的安妮為她開門,她們彼此還很禮節性地握握手,仿佛是第一回見麵的場景。
    安妮帶領黛安娜進了東廂房,把帽子放好後,兩人便去了起居室。足足有10分鍾,她們還是非常拘謹地寒暄,黛安娜的坐姿是那種並攏腳尖的淑女標準動作。
    安妮非常客套地詢問道:“您母親近來還好嗎?”要知道,她早上剛看到巴裏太太充滿幹勁兒地摘蘋果。
    黛安娜早上正好乘坐馬修的載貨車去哈蒙.安德魯斯家裏,而這時她也很配合地說:“感謝您的問候,她很好。卡斯伯特先生今天運送土豆到莉莉.桑茲號了吧?”
    “對啊,今年土豆的收成非常好,您父親種的土豆想必也是如此吧?”
    “感謝您的關心,的確有很好的收成,您家裏已經著手摘蘋果了吧?”
    “對呢,也是大豐收。”正聊著,安妮突然興奮地一躍而起,“黛安娜,我們去果園摘蘋果怎麽樣?瑪瑞拉說樹上最後那些可以隨便摘,瑪瑞拉特別慷慨,她說不僅可以喝茶,那些點心和果脯什麽的都可以品嚐。你愛喝什麽果汁呢?我非常愛紅顏色的,因為比其他顏色更讓人覺得香甜可口。”
    果園裏,樹上掛滿了沉甸甸的果實,一派豐收盛景。兩個人滿心的喜悅。她們坐在還沒被秋霜打蔫的濃綠草地上,嚼著甜脆的蘋果,沐浴在高照的豔陽中,相談甚歡。就這樣她們愉快地度過了午後的大半光景。
    黛安娜向安妮講述了學校近期發生的新鮮事。她不得不和她討厭的格蒂.派伊同坐,格蒂用鉛筆寫字時總會發出細碎的聲響,黛安娜每次聽到後都厭惡得頭頂冒煙,氣得打戰。希臘人瑪麗.喬夫人給魯比.吉利斯一塊魔石,聽聞可以磨去瘊子。查理.斯洛娜和艾瑪.懷特的名字並列出現在了那麵牆上,艾瑪.懷特惱怒不止。山姆.勃爾特因為頂嘴,被菲利普斯老師的皮鞭打了一通。山姆的父親氣急敗壞地跑到學校,警告老師絕不可以再打他的兒子,否則他就不客氣了。
    還有,瑪蒂.安德魯斯戴著裝飾著花穗的披肩去了學校,非常愛顯擺,自以為多美,其實特別讓人倒胃口。利基.賴特和瑪米.威爾遜不理睬對方了,據說是因為瑪米.威爾遜的姐姐奪走了利基.賴特姐姐的男友。
    而且,安妮不再去學校之後,同學們都覺得很無趣,都希望安妮快點兒回去上學,況且吉爾伯特.布萊斯……
    剛提到吉爾伯特.布萊斯,安妮就迅速起身,阻止黛安娜繼續說下去,請她回屋品嚐覆盆子甘露。
    安妮在起居室櫃櫥的第二層裏並沒找到覆盆子甘露,到處翻看,最後終於在最頂層的架子上發現了,安妮把瓶子和杯子一起放上托盤,再把托盤端到桌上。
    “快過來,黛安娜,喜歡喝就多喝些,不用拘束。”安妮熱情又很在意禮節地說,“我好像沒辦法喝了,估計吃了太多蘋果。”
    黛安娜斟了一大杯,紅色的液體看起來就很開胃,她觀賞了一會兒,便姿勢優美而又慢慢地喝光了一整杯。
    “呀,這覆盆子甘露真是太好喝了,安妮。”
    “我很開心你能喜歡,既然這樣,就再喝幾杯吧。家中的事都交給我自己負責還真是不容易呢,我得去加些柴火。”
    安妮再次回到起居室時,黛安娜已經是第二杯下肚了。安妮再三邀請,她便爽快地解決了第三杯,接下來第四杯也斟滿了,沒辦法,覆盆子甘露實在太美味了。
    “這是我初次喝到這麽棒的果汁呢,不知道好過林德夫人家的多少倍呢,林德夫人一直驕傲於她親自釀的果汁,可是,你家裏的這個滋味從根本上就區別於她家的。”
    “是呢,我也認為瑪瑞拉做的覆盆子甘露很明顯強過林德夫人做的。”安妮向來都是支持瑪瑞拉的,“瑪瑞拉的廚藝更是一絕,她還指導過我,可惜太不好學了,我無法在烹飪中找到遐想的空間,一切都要遵循條理,否則就全完了。
    “就在前幾天,我烘焙糕點的時候忘了添加小麥粉,當時光顧著想象一個關於你和我的淒慘故事。某天,可憐的你感染了瘟疫,情況十分危險,沒有人肯靠近你,唯獨我拚了命地照顧你,直到你最終痊愈。不幸的是,我因此被傳染了,最後無藥可治喪失了生命。墓地裏的那棵白楊樹下就是我的墳墓,黛安娜在周圍種了很多漂亮的薔薇花,淚水滋潤著花朵盛放,你發誓對因為救你而默默離世的好友,將永生不忘。
    “我在攪動手裏做糕點用的東西,淚水流個不停,哪裏還記得加小麥粉的事啊,可是做糕點怎麽能少了小麥粉,於是我的首秀就完敗了。好在瑪瑞拉後來寬恕了我,當然,她發火也是沒有用的。
    “我常常給瑪瑞拉惹禍,上周我還為布丁沙司出盡了洋相。我們在上周二的午餐中吃了葡萄幹布丁,後來剩下一半的布丁和一整壺的沙司,瑪瑞拉說放好下次午餐再吃,所以我聽她的話打算將東西放進儲藏室,並蓋緊蓋子。
    “我明明聽明白了,並點頭去做,誰知路上我幻想自己變成了修女,當然,我是個天主教的新教徒,可偏偏行舊教之事,做修女完全是想借機走出失戀的陰霾,於是把自己關在了修道院裏。就這樣,蓋緊蓋子的事就拋到了腦後。
    “第二大清晨,我終於記起了這事,於是跑進儲藏室,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你肯定猜不到,竟然有隻老鼠溺死在布丁沙司裏麵。你可以想象我當時恐懼的樣子,我哆嗦著用勺子撈出老鼠並丟棄到後院。洗了三次勺子才安心。那時瑪瑞拉在外麵擠牛奶,我本想等她回來後,詢問她是扔掉沙司還是喂豬算了。結果,瑪瑞拉回來的時候,我又不知在瞎想些什麽,根本就不記得還有那檔子事兒。然後,我就聽從瑪瑞拉的吩咐去摘蘋果了。
    “在那之後的一個清晨,斯潘塞韋爾的切斯特.羅絲夫婦到我家來做客,這是一對非常注重流行的夫婦,你或許也聽到過一些,尤其是夫人。瑪瑞拉備好午餐後叫我進去,當時所有人都在桌子周圍坐好了。為了讓那位夫人覺得我雖然是一個外表不好看,但是卻十分禮貌有涵養的孩子,於是,我非常努力地讓自己的舉止看起來成熟穩重。
    “最初沒有任何異常,不過,片刻後,我猛然看見瑪瑞拉手裏端著加熱好的布丁沙司進來了!黛安娜,你能想到嗎?那一刻我都快嚇傻了,全部都記起來了,心急如焚地叫喊著,猛地站起身。
    ‘瑪瑞拉,那個布丁沙司不能吃了!我忘記告訴您,那裏溺死了一隻老鼠。’
    “唉,黛安娜,到死我也無法忘掉那恐怖的一幕。切斯特.羅絲夫人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一句話也沒說,就已經讓我羞得沒了臉,當時真想馬上從地球上消失。那麽有氣質又高貴優雅的切斯特.羅絲夫人,她心裏會對我家產生什麽樣的想法呢……
    “瑪瑞拉瞬間就漲紅了臉,隻是她那會兒也並未開口說話,默默地轉身換回了一盤草莓果脯。瑪瑞拉讓我吃的時候,我真的是毫無胃口,剛又丟了瑪瑞拉的臉,我真是慚愧極了。切斯特.羅絲夫婦離開後,瑪瑞拉非常嚴厲地斥責了我。咦,黛安娜,你這是怎麽了呀?”
    黛安娜跌跌撞撞地想起身,可是好像身體不聽她使喚,雙手抱頭又很無奈地坐在椅子上。
    “我、我很不舒服。”黛安娜貌似醉酒了,話都說不清楚,“我、我可不可以,現在就回去呢?”
    “可是,我們還沒有品茶呢,怎麽能回去呢?”安妮急切地說,“我這就去準備泡茶,很快的。”
    “我要馬上回家,回家。”黛安娜反複強調著說道。口氣十分堅決,雖說迷迷糊糊地,聲音都不利索。
    “那就再吃些點兒心好不好啊?”安妮幾近央求的口吻說道,“吃點兒點心和櫻桃果脯好吧?你哪裏難受啊?躺在沙發上吧,休息一下就好過了。”
    “我要回家。”不管安妮再怎麽挽留,黛安娜都隻有這一句。
    “哪有客人連茶都不喝就回家的道理呢?”安妮難過地說,“哎,黛安娜,你或許真染上了什麽瘟疫,若確實如此,你必須盡快去看醫生,不要害怕,我肯定不會不管你的。可我覺得你喝過茶可能就會舒服一點兒,你哪裏難受?”
    “腦袋很暈。”
    黛安娜的神情真的很不舒服,坐都坐不穩了。安妮失落地開始了哭泣,極不情願地幫黛安娜拿來帽子,並將她送至巴裏家的柵欄門處。轉身繼續哭著返回綠山牆,頹廢地把覆盆子甘露放回櫃櫥,然後就著手準備馬修和傑裏的茶,像個沒有感情、沒有思想的木頭人一樣,麵無表情地做著事。
    第二天的一整天都下著傾盆大雨,因此,這個禮拜天,安妮都窩在家裏沒出門。
    禮拜一的午後,瑪瑞拉讓安妮去林德夫人家辦點事。結果沒過多久,安妮就哭著從門前的小路跑回家,衝進廚房間,一股腦兒撲倒在沙發上,頭也不抬。
    “安妮,發生了什麽?”瑪瑞拉見狀,有些措手不及,“難道你今天又冒犯林德夫人啦?”
    對於瑪瑞拉的問題,安妮置之不理,隻管哭得更凶了。
    “安妮.雪莉,我問你話呢,馬上起來回答,告訴我你這樣哭,到底因為什麽?”
    安妮抽抽搭搭地起來說:“林德夫人今天去過巴裏太太的家,當時巴裏太太一肚子怒火,說是因為禮拜六的時候,黛安娜被我弄醉了,黛安娜那天暈暈乎乎、一直難受到很晚,她說我是非常壞的孩子,堅決不再讓黛安娜跟我這種壞蛋來往。噢,瑪瑞拉,我實在太難過了。”
    “說黛安娜被你灌醉了?”瑪瑞拉愣了好久之後才開口,“說不定真是因為你呢,當然也可能因為巴裏太太,你先告訴我,你都請黛安娜喝什麽了啊?”
    “覆盆子甘露呀。”安妮流著淚回答道,“黛安娜喝了整整有三大杯呢,可我不知道覆盆子甘露也會讓人喝醉啊,瑪瑞拉,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啊。”
    “關鍵怎麽就醉了?你不要逗我了!”瑪瑞拉邊說邊大步跑進起居室,站在櫃櫥前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結果她立馬就反應過來,櫃櫥裏那瓶被當成覆盆子甘露的,分明就是她親製的、三年陳釀的黑加侖酒。
    瑪瑞拉釀的黑加侖酒可是備受整個艾凡裏鎮的居民所認可。但是就算巴裏太太那種吹毛求疵的人,也得到很高的評價。瑪瑞拉這下想起來,自己把覆盆子甘露的瓶子放到地下室了,而不是自己當時說的放在櫃櫥上。
    瑪瑞拉返回廚房時,手裏拿著黑加侖酒,終於憋不住笑出聲來。
    “安妮,你的確在闖禍方麵有著驚人的天賦啊,你哪裏是給黛安娜喝了覆盆子甘露呀,那可是黑加侖酒啊。你自己都不清楚吧?”
    “我一滴都沒有嚐過,直接就以為是覆盆子甘露了。我就是想盡辦法希望招待好黛安娜而已。黛安娜後來說她很難受,我就很無奈地把她送回去了。
    “巴裏太太告訴林德夫人,黛安娜回到家裏,醉得都不省人事了,巴裏太太詢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她就在那裏蠢笑個沒完,再後來就迷糊地睡著了,整整幾個鍾頭一直沉睡著,呼出來的都是酒氣,才明白她喝醉了。昨天,黛安娜的頭從早疼到晚,巴裏太太怒火不止,並認定是我故意灌醉黛安娜的。”
    “也怪黛安娜這孩子太貪心了,怎麽能喝三杯呢,應該教訓教訓她。”瑪瑞拉非常直爽地說,“那麽滿滿的三大杯,即便是覆盆子甘露也不會好受啊。如果被汙蔑咱家自釀的黑加侖酒的人聽說了,他可有借題發揮的把柄了。三年前,得知牧師並沒有誇讚咱家自釀的酒之後,我就不再釀了,這一瓶還是留下來當藥用的。
    “沒關係,好了,安妮,快不要再哭了。這事兒真不怪你。”
    “停不下來,我實在是太悲傷了,不哭出來會更難受。我真是生來命苦,瑪瑞拉,我和黛安娜竟然就這麽分開了,之前種種親如姐妹的過往,誰料到今天就要分道揚鑣了啊。”
    “不要再說傻話了,安妮。你今晚上可以去將事情的原委解釋給巴裏太太聽,她清楚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之後,她的想法就會有所不同的,最多就認為這是場無心的鬧劇。”
    “這件事畢竟傷了黛安娜母親的心,我要去見她,光想想都害怕得渾身發軟。”安妮十分泄氣地說,“如果瑪瑞拉肯為我親自去一趟的話,肯定效果更好,您是多麽值得信賴的人,比我強太多了。”
    “這樣啊,那就這麽定了。”瑪瑞拉也認為她去要比安妮更恰當些,“不要哭了,放心吧。”
    瑪瑞拉從果園坡回來時,那神情與剛離開時完全兩個樣子。一直站在陽台上熱切地等著她的安妮,此時緊緊盯著她。
    “瑪瑞拉,看您的表情就明白了,基本是沒希望了。巴裏太太還是在怨我,對吧?”
    “別跟我講她了。”瑪瑞拉吼道,“我第一次見她那樣無理取鬧的人。我已經說明怪我混淆了,不是安妮的錯,可她根本就聽不進去。更可氣的是,她竟然還詆毀我自釀的黑加侖酒,還狂妄地說,好酒是不會醉人的,明明就是安妮故意使壞。她還說什麽黛安娜絕不會連喝三大杯,否則她會受懲罰的。”
    瑪瑞拉一口氣發泄完就轉身進了廚房,留下安妮獨自心慌意亂、傻傻發呆。
    不一會兒,安妮突然衝出了房間,都沒有戴上帽子,飛一般跑進了傍晚濃重的霧靄中。安妮步履果決,橫踏過遍布枯黃三葉草的原野,走過獨木橋,穿過冷杉森林。寒光清冷的月亮,剛剛爬上西麵樹梢,夜色迷蒙。
    安妮穩了穩自己的心緒,提心吊膽地叩響了房門。巴裏太太開門便見到眼前這個臉色蒼白、淚眼婆娑前來求得原諒的孩子。
    巴裏太太看見安妮,怒氣就直衝頭頂,陰沉下臉色。她是個非常偏執又很較真的人,怒氣上來也是極難平複。
    其實從根本上講,巴裏太太當真是認定了安妮沒安好心地故意捉弄黛安娜,為了保護自己女兒不被安妮帶壞,她當然會堅決地杜絕兩個人的交往,對此,她實在是非常擔心。
    “你有事嗎?”巴裏太太冷冷地問道。
    安妮攥著拳頭說:“噢,夫人,求您原諒我吧。我真的根本無意要灌醉黛安娜,這真是個誤會。求您仔細思考一番,我這個悲慘的孤兒,好不容易被善良的人家收養,又極其幸運地結交了這世上唯一的知己,我怎麽可能對她使壞呢?我確實把那當成覆盆子甘露了。求您允許我和黛安娜繼續一同玩耍好嗎?您要還是堅持的話,我可真是太可憐了。”
    換成善良的林德夫人,這番話定能馬上打動她,可惜這位是完全不同的巴裏太太。安妮的請求讓巴裏太太的憤怒反倒升了一級。巴裏太太反感她過分的修辭以及誇張的舉動,這讓她更加深信,這件事她是有意而為之。她才不會笨到被安妮哄騙,於是巴裏太太惡狠狠地說:“絕對不允許你這樣的孩子靠近黛安娜,快走吧,以後變乖些!”
    安妮的嘴都開始打戰了:“求您讓我見一下黛安娜,和她告別。”安妮乞求道。
    “黛安娜父親帶她去了卡莫迪。”說完,巴裏太太便“砰”地關上了門,留安妮在門外。
    安妮深陷絕望,內心卻釋然了。於是,她毫無成效地回了綠山牆。
    “再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安妮告訴瑪瑞拉說,“就在剛剛,我去求了巴裏太太,她根本不管我說什麽,始終是一副決絕的樣子。弄得我很惱火,這位巴裏太太是不是太沒素質了,那麽凶悍幹什麽,我看她都沒必要做禱告了,就算上帝也救贖不了她那種偏激的人哪。”
    “安妮,怎麽能胡言亂語呢。”瑪瑞拉強憋住沒笑出來,厲聲教訓道。
    這天晚上,瑪瑞拉將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轉述給了馬修。在上床睡覺之前,瑪瑞拉不放心地去了東廂房,看著眼睛紅腫、剛剛入睡的安妮,她真是心疼極了。“可憐的孩子啊。”瑪瑞拉小聲嘀咕著,小心地拂去安妮麵頰上的卷發,俯身吻了一下睡夢中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