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還說過她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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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要賣飛機場嗎?”
    伏爾加M24剛剛開出招待所的大門,周小玲便忍不住問道:“是打算賣給咱們集團?”
    “嗯,是有這個意願。”
    李學武較為放鬆地靠在座椅上,微微眯著眼睛講道:“還沒定呢。”
    “那是咱們集團不願意?還是這裏麵有什麽問題?”
    周小玲好像對這件事很好奇,也很在意,竟主動打聽了起來。
    李學武扭頭看了她一眼,這才講道:“你覺得呢,這裏麵的問題。”
    是她先問的,二哥這會兒的反問讓她突然愣了一下,隨即心蹦蹦跳了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
    是嫌她問的多了,還是考驗她做事的能力和眼光?
    如果是前者,那她得注意自己的分寸,如果是後者……
    周小玲仔細地思考了起來,想要給二哥一個非常滿意的答案。
    李學武好像真的是在考驗她,又好像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故意為難她。
    就在她絞盡腦汁一邊回憶剛剛飯局上二哥同那位沈飛副總兩人的對話,一邊思考著二哥剛剛提出的問題時,李學武卻微微合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一時之間,車廂裏隻剩下車噪聲,還有周小玲緊張之下愈發急促的呼吸。
    “是因為機場的購置成本投入與盈利不成正比嗎?還是運營成本太高?”
    周小玲倒不是腦袋空空的姑娘,隻是受自身局限,目光無法顧及更長遠。
    李學武這個時候睜開眼睛,看向她認真地講道:“都不是。”
    “啊?——”周小玲是從剛剛飯局上的對話總結出來的意見,這還錯了?
    李學武的表情依舊是那樣,淡然地講道:“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聽過沒?”
    “您是說——”周小玲好像突然懂了,卻覺得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
    “嗯,隻不過是壓價的手段罷了。”李學武淡淡地講道:“任何成本投入在抄底價格麵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機場永遠不是盈利的根本,航運才是,你了解航運管理嗎?”
    他上下打量了周小玲一眼,建議道:“有時間多讀讀這方麵的書。”
    “二哥——”周小玲不敢理解他的這句話,膽怯又驚喜地看著他。
    李學武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好像從未拋出過什麽誘人的條件。
    釣魚嘛,魚都上鉤了你還往水裏打窩子幹什麽,這個時候應該拉扯啊。
    “集團應該在什麽樣的條件下接手這座機場啊?”
    似乎得到了李學武的肯定和鼓勵,周小玲也勇敢地問出了自己所想。
    李學武也沒瞞著她,隨意地解釋道:“哪有絕對的適合條件,任何一場合作和交易都需要極限拉扯和妥協。”
    “最終談成的結果無非是他們撐不住了,或者咱們見好就收。”
    他看了一眼前麵的路,伸手拍了拍司機於喆的肩膀,交代道:“去百貨公司。”
    “好的,領導。”於喆話不多,甚至沒有話,今天就隻應了李學武一句。
    周小玲聽他說要去百貨公司,心裏又是一跳,臉色微微紅潤了起來。
    跟二哥在一起的時候充滿了不確定的激動和刺激,還有幻想和驚喜。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們真的接受了您的建議,決定合作呢?”
    周小玲回想起飯桌上二哥建議對方走合作聯營的路線,自己造大飛機。
    “這是企業經營,哪裏有那麽多如果。”李學武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你有聽集團哪位領導說過這倆字?”
    “啊——”周小玲今天又學到了一個沒用的知識,原來領導不說如果。
    “你覺得他們會聽我的建議?”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你信不信,王新甚至會覺得這是個陷阱。”
    “不僅僅是王新,他將今天我們之間的談話匯報給沈飛的領導,他們也會覺得我的建議是個坑。”
    “為什麽?”周小鈴特別喜歡同他談論工作,好像很有成就感似的。
    這可是集團的秘書長啊,她隻是一個乘務長。
    “他們太在意同咱們集團之間的合作了,尤其是這個王新。”
    李學武嘴角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看著前方解釋道:“他對集團的了解和興趣遠遠超過了一名飛機製造廠副廠長的業務需要範圍。”
    “這麽用心地了解咱們集團,好像是什麽都懂,可實際上不懂裝懂。”
    “您是說他懂的太多了?”
    周小玲聽他的解釋好像明白了一些,又有一些還糊塗著。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合作的意義是雙方共贏,他卻防備咱們贏太多,你說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是怕咱們占了他們的便宜,甚至踩著他們一步登天。”
    “啊——原來是這樣嘛?”
    周小玲恍然大悟道:“可剛剛看他好像很熱情似的,不像是多心的人。”
    “偽裝罷了,越缺少什麽越要裝什麽,他還是太單純了。”
    李學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夾克衫,轉頭看向周小玲講道:“我這招叫將計就計,防不勝防。”
    “我的提議他們不會接受的,隻能更積極地尋求出售那座機場。”
    他手掌拍了拍膝蓋,長出了一口氣,講道:“如果他們接受了我的建議,那他們得做好五十年拿不到盈利分紅的思想準備。”
    “因為機場運營不賺錢?”
    周小玲好奇地問道:“既然機場運營不能盈利,那航運怎麽實現盈利?”
    “有些商品的價值遠遠超過了航運本身的成本,這就叫盈利。”
    李學武看著車前麵出現的百貨公司,微笑著講道:“有的時候渠道本身就是一種高價值屬性的商品。”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集團利用那座機場打通了港城、東京,甚至是巴黎的航線,那集團從這條航運線上得到什麽?”
    ***
    “這件毛衣蠻漂亮的。”
    李學武帶著周小玲逛百貨商場,先是去了酒櫃,選了一支與周亞梅藏起來的那支相近的紅酒。
    牌子當然不是一個,周亞梅藏起來的那支在國內是買不到的。
    那有人問了,這個年代國內能買到紅酒嗎?
    答案是能,這裏不多解釋,免得有科普的嫌疑,百貨櫃台上真的能買到。
    周小玲感受著手裏拎著的紅酒的重量,臉微微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又偷喝酒了呢,實際上呢?
    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愧的。
    買了紅酒過後,李學武帶著她來到衣帽區,相中了一件掛在牆上的紅毛衣。
    這年月羊毛產出不足,毛線是緊俏商品,還得是十幾年後才稍稍緩解。
    老百姓對毛衣的需求怎麽解決?
    一般不會在商場裏買成品毛衣,雖然機械織就的毛衣更緊實時尚,可價格卻讓普通工薪階層望而卻步。
    不是買不起,而是沒有性價比。
    用同樣的錢票自己買毛線能織三件毛衣,更何況毛衣是穿在裏麵的。
    有家庭不富裕的,一件羊毛衣能穿十年,甚至更久,還可能傳給下一代。
    不要覺得誇張,舊毛衣有直接給孩子穿的,也有拆開了清洗一下重新織更小一些的毛衣給孩子,這年月誰沒穿過舊毛衣,顏色新舊不一的就是舊毛衣。
    當然了,李學武成年後就沒穿過了,周小玲自己賺工資也不差這個。
    可看著服務員不經意地瞅了瞅的價格牌,周小玲還是驚訝地瞪了瞪眼睛。
    用金線織的嘛!怎麽這麽貴。
    “二哥,我有毛衣穿呢。”
    她在商場裏不敢去拉二哥的手,隻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解釋道:“前幾天在京城買過了。”
    “款式蠻適合你的,顏色也好。”
    李學武沒看見價格牌,看見了也不在意,“請幫我們拿過來看一看。”
    服務員隻是懶得解釋,不是眼睛瞎,自然看得出李學武的不一般。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行走江湖一句話:先敬羅衣後敬人,先敬皮囊再敬魂,不信你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
    剪裁得體的藏青色羊毛夾克,黑色的西褲將腿型襯托的很勻稱,再看他腳上的皮鞋,根本不是商場的款式。
    既然不是商場裏買的,那是從哪來的,總不能有人親自給他做吧?
    不敢這麽想,那答案就是這個。
    隻是跟在他身邊的姑娘無論從穿著還是氣質,不像是同類人。
    聽兩人的對話也能看得出,是這位衣著考究的大人物在照顧這漂亮姑娘。
    不用想兩人的關係如何,既然人家敢要,她就敢給對方看。
    即便對方沒有買,那也一定是沒相中手感,不會是拿她逗悶子。
    衣服是李學武讓服務員拿下來的,可真正上手看的卻是周小玲。
    是李學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的,她便沒有再繼續拒絕。
    “這是進口的,不是國內產的。”
    服務員怕她不識貨,認真地介紹道:“羅馬尼亞的工藝,坐船來的。”
    “喜歡就試試吧。”李學武並沒有去看那件紅色修身毛衣,而是看了周小玲看毛衣時的眼神,這才建議道。
    也不等周小玲拒絕,他又對服務員問道:“可以試一試吧,需要我提前交錢嗎?”
    “先試試看,沒關係的。”
    見李學武不差錢的模樣,這漂亮姑娘也是真想買,服務員才不在意。
    她指了指櫃台裏麵的隔間,道:“你來這邊試,那是我們的更衣室。”
    “不麻煩吧?謝謝啊。”
    周小玲也是看二哥真心實意的,這才壯著膽子拿著毛衣去了櫃台裏麵。
    服務員打量了李學武,道:“一般我們這裏是不給試衣服的。”
    “理解,謝謝您了。”
    李學武微微一笑,從包裏拿出錢票問道:“多少錢?要用特別票證嗎?”
    “七十五元,兩張工業票。”
    服務員見他真的數錢,忍不住解釋道:“因為是進口商品,所以需要工業票證,我們這裏國產毛料是不要的。”
    “理解,很正常。”李學武知道她解釋這一句的意思,有商場裏的服務人員會欺負客人不懂這個,解釋起來很不耐煩,甚至會拉下臉來裝看不見。
    “您不是本地人吧。”
    服務員見他將錢票擺在了櫃台上推過來,多嘴道:“一看您就不是。”
    “怎麽這麽問?”李學武笑了笑,反問道:“我東北口音不重嗎?”
    “跟這個沒關係——”
    服務員笑著解釋道:“我少見您這麽客氣的顧客,隻有關裏人才這樣。”
    “那您可猜錯了,我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李學武收起她給開的票證,胡扯道:“祖輩都在鋼城生活。”
    “您可真會開玩笑——”
    服務員眉毛一挑,示意了他身上的衣服,道:“鋼城就沒有這麽穿的。”
    “哦?我的衣服怎麽了?”
    李學武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抬起頭問道:“有哪裏不對嗎?”
    “鋼城百貨是本地最大也是最全的商場,我在這裏工作了八年。”
    服務員自信地講道:“先不說我見沒見過您,隻說您身上的衣服我們這裏連見都沒見過。”
    她指了指李學武的衣領,道:“我猜這裏一定沒有標簽,是手工的吧?”
    “是嘛——”李學武並沒有真的脫下衣服來驗證,隻是打量著服務員驕傲又自信的表情,輕輕地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周小玲從更衣室裏走了出來,身上不再是來時的短款夾克,而是紅豔的一團火,那是青春的助燃劑。
    李學武微微昂起頭,服務員則滿是讚歎和羨慕的表情看向她。
    一件毛衣七十五,頂普通工人兩個半月的工資,她可穿不起。
    這件毛衣商場裏隻有一件,擺出來純屬是撐麵子,她沒想過能賣掉。
    “挺好的,穿著吧。”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示意她道:“今天要降溫,多注意防寒保暖。”
    “謝謝二哥——”
    周小玲在更衣室聽見櫃台這邊的對話了,知道他已經給過錢。
    這會兒人如衣,臉上火紅一片,理了理耳邊的頭發去穿外套了。
    這年月女孩子的衣服不是純白就是大紅,要麽就是灰、黑、藍、綠。
    純白和大紅隻有年輕姑娘舍得穿,也值得展示自己的年輕資本。
    你要說三十歲了,再穿成這樣要被人家說閑話的,說你浪蕩,你信不信?
    “我下午還有工作,先送你回家,晚一點於喆會送你去機場。”
    李學武不是有錢沒地方花,就算他記不清自己有多少錢也不會亂花錢。
    隻給周小玲買了一件紅毛衣,再沒有其他,徑直出了百貨大樓。
    在上車前他便看了看手表,同周小玲交代了這麽一句。
    周小玲是個聰明的姑娘,自然懂得二哥今天做這些的意義。
    帶她出去吃飯,是知道她向往和好奇這種生活。給她買昂貴的衣服是表達他的大方和愛護。果斷告訴她下午有工作,是提醒她注意兩人之間的關係。
    最後安排司機送她去機場,是表示認可了兩人的關係。
    隻從今天她能想到的和看到的就有這麽多複雜的意義,她知道和李學武之間的差距,兩人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走之前我會把衛生收拾好的。”
    周小玲沒有說其他的話,隻乖巧地點點頭說道:“再有其他的事我會讓賈梗帶給您。”
    李學武點點頭,示意她一起上車。
    於喆已經聽見兩人的對話,不用交代便將汽車開向了關山路。
    有關於李學武身邊又多了一個周小玲的情況,於喆心裏想的多,可眼睛和嘴巴是焊死了的,隻字不敢提。
    就連他姐那都不會說的,因為上次休假回家,他隻說了說李學武住在周亞梅家的事便招來他姐的一頓訓斥。
    他姐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作為領導的司機不要什麽話都往外說。
    就算是自己家人也不信。
    從那以後,他算是記住了這個教訓,即便心裏對金絲眼鏡有再多的悸動也不敢再宣之於口。
    領導身邊多了一個周小玲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有什麽好驚訝的。
    這棟小別墅裏進進出出的女人還少了?下午要送這周小玲走,今晚不是還有一個要來嘛。
    ***
    “秘書長,這是首汽的丁總。”
    張兢主動給兩人介紹道:“這是我們集團秘書長。”
    “幸會幸會——”見李學武走進屋,坐在沙發上的禿頂男人站起身主動伸出手自我介紹道:“首汽丁誌臣。”
    “您好,歡迎您來鋼城做客。”
    李學武握了握他的手,微笑著客氣道:“聽到李主任的消息,我在鋼城恭候您多時了。”
    “俗務纏身,身不由己。”
    丁誌臣身高有些矮,站在李學武麵前很有壓力,熱情握手過後便後退了幾步,在李學武的招呼中又坐了下來。
    “來的時候我去拜會了李主任,他對我們雙方接下來的合作充滿了信心,也提到了很多想法。”
    “哦,是嘛,這是好事啊。”
    李學武故作不經意地笑了笑,點頭講道:“我們李主任做事很有組織能力和思維擴散能力。”
    “是嘛,那還真是厲害。”
    丁誌臣也算是老幹部了,哪裏聽不懂他的話,笑著打了個哈哈。
    他倒是沒想過紅星鋼鐵集團內部不合,秘書長竟然對集團一把的態度視而不見,甚至有種不屑一顧的態度。
    來之前他也做過調查,有人跟他說,跟紅星鋼鐵集團合作多同幾位主管業務工作的副總談談,尤其是李學武這位主管遼東工業的秘書長。
    至於紅星鋼鐵集團的總經理李懷德,他要說其他工作那必須得認真對待,他要說業務,就當他是在放屁。
    剛開始他是不信的,你想吧,一個帶領軋鋼廠成立紅星鋼鐵集團的被組織公認為工業和經濟變革之星的李總竟然不懂業務工作,這不是扯淡嘛。
    可接觸下來他才知道,聽著李總的胡說八道,可見是這位的業務能力真不咋地。
    無論他談什麽具體的工作,這位李總經理總能含含糊糊地繞過去。
    李總經理講什麽?
    他講紅星鋼鐵集團發展史,講人事變革和組織管理,他就是不講業務。
    最後被他問的不耐煩了,一杆子將他從京城支到鋼城來了。
    你不是要談業務嘛,那就指給你一條明路,去找我們最不懂業務和談判的秘書長去溝通吧。
    讓對方來找李學武,可見老李真是被問急眼了,否則不會這麽壞。
    當初同首汽的一把喝酒,將這件事給定了下來,他也是有初心的。
    隻是他的初心耐久很低,酒還沒醒呢,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他也知道自己看業務的能力和水平,答應出去的事得有個回應啊。
    所以,去鋼城找李學武吧。
    李學武也是聽了劉斌的解釋才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怎麽說呢,老李不是不懂業務,他隻是錯過了掌握業務的最佳良機。
    你讓他這個時候下來負責具體業務的實施,總策劃推進工作,他有這個精力和時間嘛,職務已經不允許了。
    他在副職的時候就沒有很好地掌握業務話語權,其後更是忙著搞大學習活動,更是選擇放權招攬支持者。
    現在他想重新掌握業務的話語權,不易於發起一場顛覆紅星鋼鐵集團現有組織生態格局的爭鬥,他敢嗎?
    他隻能向前看,選擇向這種發展到今天的組織生態妥協。
    丁誌臣倒是對此次鋼城之行充滿了期待,尤其是同李學武的見麵。
    “很早就聽我們劉主任提起過您,說您是紅星鋼鐵集團最有潛力的幹部。”
    “過獎了,替我謝謝劉主任。”
    李學武笑了笑,沒有過度的謙虛,更沒有過分的驕傲,有的隻是對自己工作能力的自信。
    現在可不是謙虛的時候,對方是來談判的,太謙虛就是不自信啊。
    丁誌臣又就著他寫過的幾本書寒暄了幾句,這才轉到了正題上。
    “合作是李主任同劉主任談好的,我這次來是想跟您討論一下細節。”
    他從秘書手裏接過一份文件遞給了李學武,解釋道:“這是我們根據兩位領導的意見擬定的合作方案,請您過目。”
    “李主任跟我講過了,說與首汽的合作是強強聯合,是雙贏的代表。”
    李學武隻接了他遞過來的文件卻不接他的話茬,文件放在了一邊,開始扯淡。
    “鋼汽還很年輕,就算做出了一些成績也是在集體的努力下完成的。”
    他看向丁誌臣講道:“我聽鋼汽的呂廠長講,首汽是我們在京城第一批供應給運營公司汽車的合作單位。”
    “去年的三月份,我們買了十台紅星羚羊,是第一代羚羊。”
    丁誌臣見他不上道,知道還得周旋,便隻能配合著,尋找突破口。
    李學武卻來了一個急轉彎,手按住沙發扶手上的文件講道:“這個方案如果李主任不提,我也要提的。”
    “哦?您的意思是——”
    丁誌臣沒搞懂李學武說的是汽車運營要跟首汽合作還是獨立運營。
    “我們集團有運輸隊啊。”
    李學武微微後仰,靠在了沙發扶手上,強調道:“我們更有物流運輸條件和要求,完全可以組建客運出租業務。”
    “是這樣啊——”
    丁誌臣聽他胡扯八扯的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反問道:“那怎麽沒聽李主任說呢。”
    “我們李主任太忙了。”
    李學武苦笑道:“就算是我想要見他一麵都得提前約。”
    丁誌臣明顯不信他的話,不過也沒有反駁,就笑著看他裝嗶。
    “如果非要說一個組建運營汽車的理由,那就是職工安置。”
    李學武講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地看著他,強調道:“但凡能給這些職工找到謀生的道路我們都願意為之努力。”
    “你們要組建客運出租力量,目的是解決職工再就業問題?”
    丁誌臣沒想到李學武是這麽講,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那這一次看來,咱們之間的合作不太合適了?”
    這話不無威脅的態度,你李學武隻是一個秘書長,不是紅星鋼鐵集團的總經理,你說話算數嗎?
    李學武不坑順毛驢。
    如果對方很大度又識趣地不跟他爭辯,又怎麽會掉進他的陷阱,上他的惡當。
    這樣的人就不能跟他爭辯,堅持自己的觀點和意見談判就行了,丁誌臣非要較個高低,這不是倒黴催的嘛。
    “常規車型當然可以合作。”
    李學武態度很認真,語氣卻很保守地強調道:“但隻限於紅星羚羊和紅牛三輪摩托車,白羊座和宏運麵包車暫時不在我們的合作聯營的思考範圍內。”
    “這是為什麽?”本來就是想談紅星羚羊二代的丁誌臣皺眉詢問道:“你們打算自己做出租車運營?”
    “李主任是有這方麵的打算。”李學武信口胡謅道:“白羊座是國內第一款流線型設計的三廂轎車,且具有獨立風暖和風冷係統,在內部空間設計上我們的設計師也花了很大的心血。”
    他特別在意地強調道:“這款車也有做出口,您去海關查一查它的出口銷售數據就知道了,它在國外都很受歡迎,我們李主任相信這款車一定能成為國內重新定義轎車的明星產品。”
    丁誌臣都被他吹糊塗了,這麽好的汽車既然不打算跟我們合作,那為什麽還要介紹的這麽詳細,引誘我嗎?
    他皺眉打量著李學武,問道:“宏運麵包車呢?也是明星產品?”
    “數據是不會騙人的。”
    李學武語氣淡然地講道:“我不說,您自己去查,相信您能查得到。”
    “宏運麵包車可以說是國內第一款自主生產的多功能工具車型。”
    他自信地介紹道:“無論是7座、9座還是12座車型,都有它的獨特設計需要,短途客運絕對是霸主級的存在。”
    “您可以去鋼城任何一家機關單位轉一轉,看看他們用不用宏運麵包。”
    還用去鋼城的機關單位轉?首汽自己就買了幾台宏運麵包車用來外勤。
    拉人拉設備的表現都很亮眼,這一點他早就了解過的。
    “你們不打算運營羚羊二代?”
    似乎有了危機感一樣,丁誌臣疑惑地看著他問了這麽一句。
    如果紅星鋼鐵集團都不打算自己運營羚羊二代,那他們也不運營了。
    相比較羚羊二代,經過李學武這麽一介紹,他突然覺得羚羊二代不香了,反倒是在國內汽車銷售渠道表現不起眼的白羊座更符合他們對出租車的定義。
    白羊座在國內汽車銷售渠道的表現為啥不起眼?
    原因很簡單,魔都轎車都隻有市以上的幹部乘用,轎車還是奢侈品。
    況且白羊座的售價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根本消費不起。
    但對於企業單位,用白羊座是很漂亮,可缺少品牌自信和社會認知。
    比如說市裏的領導都乘用魔都牌轎車,你突然乘用白羊座,人家怎麽辨別你的身份啊。
    無論李學武所說的這款車在國外賣的好不好,他都覺得白羊座很適合用作出租車,廉價又美觀,符合時代審美。
    “羚羊二代嘛——”
    李學武的回答讓丁誌臣有些抓頭發,“羚羊二代當然很好,嗯,很好。”
    好個屁啊!你倒是說清楚它哪裏好了,你這麽說我不是要糊塗,要誤會!
    “我完全支持鋼汽就紅星羚羊二代的運營與首汽展開談判工作。”
    李學武笑嗬嗬地看著他講道:“如果您有什麽問題完全可以聯係我。”
    這是要攆人了?
    丁誌臣這個氣啊,又有些著急,他來鋼城可不是旅遊的,更不是來受氣的,他是來要車的。
    “你們打算在哪做運營業務?”
    “這個嘛——”李學武看了他一眼,故作為難地講道:“暫時考慮在京城和鋼城,以及臨近的津門。”
    “我們在京城需要疏解的調崗職工多半希望留在京城生活。”
    他解釋道:“而在鋼城和津門我們也有一些職工疏散需要,所以嘛……”
    “如果我們能接收一部分職工呢?”這個條件丁誌臣首先提了出來,他看向李學武詢問道:“我們能運營鋼汽的全部車型嗎?”
    “怎麽可能——”
    李學武驚訝地看著他講道:“鋼汽目前有十幾種車型,不可能全部投入運營的。”
    “白羊座呢?”丁誌臣故作退而求其次的態度詢問道:“如果我們想要白羊座來運營的話,這個條件行不行?”
    “這個嘛——”李學武很配合他的表演,故作遲疑地講道:“我還得跟領導碰一碰才行,但可能性很小。”
    “不是我在敷衍你。”
    他很坦誠地解釋道:“就算白羊座交給首汽來運營,你們又能接收多少職工,我們可是有幾千人的缺口嗯。”
    “幾千人不可能的,首汽沒有那麽大的體量,我答應你也是胡說八道。”
    丁誌臣想了想,抬起頭看向他講道:“五百人左右是可以的,一部分可以經過培訓做司機工作,一部分可以做維修保障工作。”
    “太少了,即便李主任答應了,可談下來的條件也太苛刻了。”
    李學武一副為他著想的模樣講道:“要不你們先買一些白羊座回去試一試,或者等我們的出租車業務運營起來了再大量采購獨立運營?”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丁誌臣看著李學武,皺眉講道:“這件事先放一放,我也需要同其他同誌溝通一下。”
    “我也是希望您慎重考慮。”
    李學武真誠地講道:“其實羚羊二代就很好了,完全滿足首汽的出租車需求。”
    “謝謝您的坦誠,再見。”
    丁誌臣不想再聽他忽悠了,腦子裏警鈴大作,他得先回去捋一捋,看看是不是自己掉坑裏了。
    明明李懷德都答應了的,現在李學武卻反悔,還把問題都推到了李懷德的頭上。
    到底是李懷德耍了他,還是李懷德說的根本不算,是被李學武擺了一道?
    ***
    “我的申請沒有批啊。”
    徐斯年在工業領導小組辦公會議結束後跟著李學武到了辦公室。
    他捏著手裏的文件,皺眉強調道:“集團到底是啥意思?”
    “當初我怎麽告訴你的?”
    李學武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這才看向他講道:“步子邁大了容易扯著蛋。”
    “我們這算邁大步了嗎?”
    徐斯年不服氣地強調道:“隻是擴充四個船塢而已,提高產能罷了。”
    “集團不是支持我們抓生產工作嘛,怎麽還這樣?”
    他抖了抖手裏的擴大營城造船廠的計劃書不滿地講道:“這不是忽悠人嘛。”
    “沒忽悠你,集團是支持你們生產,可沒答應給你們投資。”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從他手裏拿過那份計劃書,點了點項目書最後的數字強調道:“實話告訴你,集團沒有這筆錢。”
    “當初你找我來簽字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景總那一關你都過不去。”
    他放下文件攤了攤手,道:“現在好了,你逼著我給你簽字,到集團那邊還是過不去,你有什麽好說的。”
    “我當然不是針對你。”
    徐斯年氣鼓鼓地講道:“隻是營城造船廠確實需要新的船塢。”
    “營城船舶需不需要新船塢我比你清楚,可事實就是沒錢。”
    李學武伸手再一次敲了敲他的文件,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有錢你說景總怎麽給你批。”
    “她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徐斯年突然探過頭,輕聲講道:“是我說她的壞話了?”
    “你還說過她的壞話?”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看著他驚訝道:“什麽情況?”
    “沒什麽,算了算了。”
    徐斯年自己不能掉坑裏,站起身說道:“我回去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