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要搞的這麽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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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漆黑的夜色充斥了整條胡同,即便再熟悉這裏的環境,張三爺走在胡同裏也依舊是深一腳淺一腳的。
哪怕有一點點月光他都能踩到熟悉的磚頭或者硬土,可今晚不成。
天太黑了,如潑了墨一般。
突然地,前方出現了一聲咳嗽,好像墨水裏滴進一滴詭異,蕩起了陣陣漣漪。
時間在這一刻如靜止了一樣,張三爺身子僵硬,努力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這一聲咳嗽絕非偶然,定是來者不善。
唰——地一聲,點點火光亮起,是有人引燃了火柴點了一支煙。
“敢問閣下何方神聖。”
張三爺猛地一回頭,來時的方向有稀稀疏疏的聲音,似是腳步聲。
他轉身看向前方的星火,微微眯起眼皮直跳的右眼,神經緊張到了極點。
“可是奉城張三爺?”
這聲音不尖不粗,不厚不薄,聽不出具體年齡,但絕對不是弱者。
因為弱者沒有這麽足的底氣,江湖氣也不會這麽的明顯。
時值深秋,冰城的夜已經很冷,可這會兒張三爺的額頭瞬間崩出細汗。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人家這是打他的埋伏呢。
“江湖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張三爺連自己的是誰都不敢承認嗎?”
前麵星火晃動,是那人用手夾了香煙彈了彈煙灰,冰冷的聲音一陣陣傳來。
“江湖人,江湖老,江湖事,江湖了。”張三爺努力壓製自己顫抖的身子,提起中氣問道:“來者何人。”
“既然沒等錯人就好。”
那人彈飛了手裏的香煙,腳步聲隨即響起,話音剛落,人已經到了近前。
“老黑山周自強等候多時了。”
砰——
張三爺也不是善茬,行走江湖多年,手裏要沒幾分功夫能活到現在?
隻見他斜靠胡同磚牆,抬腳便全力使出一招兔子蹬鷹,眼裏全是搏命的狠勁。
周自強裝嗶不成反被蹬,連連後退,三步間已經露出了破綻。
什麽叫破綻,破綻就是你還沒時間準備應對對方的來招,對方已經出手了。
這個時候,張三爺可顧不上跟他鬥狠,踹開來人的第一時間便是向前跑。
周自強勉力撐起胳膊,擋了對方一肘子,被撞開身形再難反擊。
“你給我回來——”
張三爺身形不慢,可有人比他更快,就在他彈跳起步的時候,有人已經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襖領子。
這一下絕非普通人可以做到,按物理學解釋,力是相互的。
張三爺向前跑,來人揪住他的襖領子向後拽,能將他用力摜在地上,你說這人得多有力氣。
“嗬——”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抓住,更沒想到會以這樣羞恥的姿勢被對方摔在地上,還摔的這麽狠。
有後背從十米高處著地經驗的讀者應該知道,就算沒有磕到後腦勺,這一下也絕對能讓人半天喘不上來氣。
你說十米高玄乎?
可張三爺此時就覺得自己是從十米高的地方落下來的,整整拍在地麵上。
他臉色漲紅,呼吸急促,喘息了好半天都沒上來氣。
這是肺部遭受創傷的明顯表現,缺氧都是次要的,呼吸道都傷到了。
也不知道摔到了哪裏,此時狼狽的張三爺滿眼充血,但能看得見抓他回來的是誰,一個鐵塔般的漢子。
“艸你媽的老畢登!”
覺得丟臉了的周自強使勁踹了他一腳,恨恨道:“你怎麽不跑了?”
不用張三爺回答,他也回答不上來,這會兒有人伺候他。
鐵塔漢子帶來的幾個人手腳麻利地給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張三爺上了手段。
東北封裝糧食所用的麻繩,細細的一根,勒在手腕上像刀子割的一般。
“老六,輕點,別一下弄死了。”
周自強喘了一口粗氣,攏了攏五五分的雷劈發型,抬起頭看向葛林問道:“你問還是我問?”
“這裏是你的地盤。”
葛林依舊是惜字如金的模樣,站在黑夜裏如泰坦一般嚇人。
“老——老黑山在哪?”
是緩過勁來的張三爺,他能說話以後第一句就想問這個。
還沒等蹲下來的周自強回答,他努力喘息著講道:“我好像沒見過你。”
“嗬嗬——”周自強伸手拍了拍他的嘴巴,挑眉講道:“老黑山你都不知道啊,那你白在道上混了,老黑山在吉城啊。”
“吉城?吉城——”張三爺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強調道:“我不記得在吉城有債啊。”
“你的債不是在吉城欠的。”
周自強冷笑著問道:“席永忠還記得吧,我們是來索命的。”
“你們是——”
張三爺早就猜到了,能這麽苦苦追殺他的隻有那塊他踢到的鐵板了。
“你們在吉城也有勢力……”
這一刻張三爺懊悔不迭,早知道這些人場麵這麽大,打死他也不會下黑手啊。
從席永忠嘴裏沒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但知道了這個組織有多大。
雖然當時席永忠已經說了,那個叫回收站的體係遍布大江南北。
吹牛誰不會啊,張三爺隻當他怕死了,用這種說法來嚇唬他呢。
要說後悔,張三爺早就後悔了,就在他帶著人結果了席永忠,奉城道上炸鍋了的時候。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人都死了,他得用命來還。
“嘿嘿,不怕告訴你。”
周自強點燃了一根煙,煙霧吐在了張三爺的臉上,滲人地笑著講道:“港城都有,一會我看看你膽兒有多大。”
張三爺肚子一寒,是有人剝開了他的衣服,真要看他的膽兒?
“一人做事一人當,希望兄弟不要為難我的家小。”
他知道今晚在劫難逃,努力鎮定精神講道:“也希望不要為難我朋友。”
“當然,你把我們當什麽人了?”
周自強扯了扯嘴角,不滿地講道:“東家隻說按江湖規矩辦事,你壞了規矩,那自然有規矩來處理你。”
“至於說你的家小,我們並不感興趣,可提前說給你,別死了纏著我。”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躺在地上的張三爺輕聲講道:“你覺得他們活的了嗎?我們可不在乎你留下的那幾兩碎銀,但你挑的這窮山惡水在乎啊。”
“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啊。”
周自強也不理會睚眥欲裂的張三爺,抬起頭看了看黑漆漆的遠方,連山水都看不見,寶地個屁啊。
“別跟我說你死的冤枉。”
他站起身,淡淡地講道:“咱們都是江湖客,一腳踏上這條路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你知道你錯哪了嗎?”
“成王敗寇,我願賭服輸。”張三爺倒也坦然,隻是語氣有些蕭索,“就算活不了,我們一家也算團聚了。”
“這輩子該享受的也都享受了,我沒對不起他們。”
啪啪——
周自強給他鼓了鼓掌,讚歎地講道:“說的真好,到底是老江湖。”
“可惜了,你一點人事都不幹。”
他故意揭了對方的短,講道:“別以為你這麽豪氣你那朋友就會救你。”
“如果你沒鑽進他老婆被窩,你覺得我們能在這山溝溝裏找到你嗎?”
“艸——”也不等張三爺再說,周自強站起身吐了一口唾沫,道:“出來混的沒一個是特麽講義氣的——”
“等等——”
張三爺眼瞅著那鐵塔漢子掏出刀子準備對他動手,努力掙紮著問道:“你們不想知道我是怎麽處理席永忠的嗎?”
“你表現的也沒有那麽淡定嘛。”
二嘎子伸手按住了葛林的胳膊,輕聲說道:“林哥,讓我來吧。”
“都一樣,這個時候囉嗦什麽。”
葛林卻沒在意他的心思,輕輕掙開他的手,蹲下身子用刀抵住了張三爺的肚皮。
“剩下的話等你下去了跟我兄弟席永忠說吧,我不怕你去閻王那告我的狀,記住了,送你上路的是哥薩克葛林。”
“啊——嗚——”
“這瓶紅酒是哪來的?”
十月的最後一個周末,周亞梅回到了鋼城,她會留在這邊一周。
既然她回來了,李學武是沒打算回家住的,哪怕是住招待所呢。
隻是周亞梅給他辦公室打了電話,說晚上要談再生能源處理廠的事。
有正事自然不能回避。
可正事還沒談了,周亞梅便拎著一瓶紅酒質問他酒的來曆。
“什麽哪來的?”李學武疑惑地看著她問道:“你又開始喝酒了?”
“我藏起來的酒哪去了?”
周亞梅根本不理他轉移話題那一茬兒,依舊堅持自己的節奏。
李學武也絕非善茬,依舊雙殺充楞道:“你藏酒了?你藏起來我怎麽知道,是不是棒梗淘氣拿走了?”
“李先生,你在挑戰我的職業素養嗎?”周亞梅挑了挑眉毛,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謊的時候會很正經。”
“合著你的意思平時我都不正經唄——”李學武再一次打岔道:“棒梗那小子哪去了?”
“你不想說就算了——”
周亞梅拎在手裏的紅酒歪了歪,看著他講道:“反正你全都告訴我了。”
“……”李學武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看著她走上樓梯的背影強調道:“我真不知道誰拿了你的酒,不會是你記錯了吧?你把酒藏在哪了?”
“上次穿我的睡衣,這次又喝我的酒。”周亞梅停下腳步回過身,看著他說道:“拜托你也尊重一下我,如果她真的喜歡這裏,客房留給她就好了。”
說完也不理會要繼續解釋的李學武,轉身上樓去了。
棒梗聽見動靜從房間裏探出頭來四下裏瞅了瞅,見隻有武叔在,有些沉默地攤了攤手,道:“我什麽都沒說。”
“我知道,男人嘛,怎麽能互相背叛。”李學武笑了笑,誇他道:“夠義氣。”
“可是……我剛剛聽見了……”棒梗遲疑地看著他說道:“你不太講究啊,武叔。”
“這不是江湖救急嘛。”
李學武知道他說的是剛剛自己將過錯賴在他身上的那句話。
“武叔什麽時候坑過你,就算我這麽說你周老師也不會相信的。”
“武叔……”棒梗語氣依舊遲疑地看著他說道:“你跟我說去營城會很有意思的……”
“……”李學武也是無語了,今天這一個個的都怎麽了?
周亞梅回來了,晚飯自然不會是從飯店訂了,棒梗也很有這方麵的覺悟。
李學武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裏的周亞梅,以及幫助的狗腿子棒梗。
那條狗腿子以前是他的,現在被周亞梅不戰而屈人之兵給拿走了。
哎——早知道不該買那瓶紅酒來充數的,這不是畫蛇添足了嘛。
周亞梅真要問起就說不知道,她還能說什麽,現在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嘛。
“聽說你又準備寫書了?”飯桌上,周亞梅語氣隨意地問道:“是關於哪方麵的?”
“治安管理。”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也是隨意地回答道:“有了一些想法,先寫出來看看再說。”
“你現在應該規劃你的寫作了。”
周亞梅語氣淡淡地提醒道:“以你現在的工作崗位和影響力,再有新作品會被放大觀察的。”
“就是隨便寫寫,還沒決定發表呢。”李學武一邊吃著一邊講道:“即便現在發表也沒什麽,我不是還兼著衛戍區的工作嘛,放在那邊的出版社好了。”
“可你終究是在集團工作。”
周亞梅抬起頭,看著他講道:“這一點騙不了別人,他們一定會看你的書,想要從中了解你在想什麽。”
“這也是幹部為啥不喜歡寫書的原因了,容易被人琢磨。”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說道:“下來我會好好想想的。”
“順便也想想處理廠的事。”
周亞梅吃了一口米飯,道:“到底是從京城招人,還是從本地招人。”
“這還用問?當然是用本地人。”李學武毫不遲疑地講道:“在哪裏開廠就用哪裏的人,成本能控製一大截。”
“管理架構怎麽辦?”周亞梅提醒他道:“現在處理廠都還是回收站調過去的人在管理,以後呢?”
“以後回收站的廠子多了,都從京城派人過去做管理?”
李學武吃的快,放下筷子講道:“做管理不能以地域和出身來限製人才的成長,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你應該知道我在顧忌什麽。”周亞梅抬起頭看著他強調道:“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不是你說往哪飛他們就會往哪飛,到時候亂了怎麽辦?”
“怕亂就不做事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如果都這麽想,那回收站也出不了胡同了。”
“可這畢竟是工廠。”周亞梅強調道:“這是回收站第一次落地經營。”
“不,這不是第一次。”
李學武自信地看著她講道:“第一次是在我們西院,北庫房就是工廠。”
“你覺得此時的回收站能承受得起這種風險?”
周亞梅長出了一口氣,放下筷子講道:“我怕到時候鞭長莫及。”
“能出什麽亂子——”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廚台邊上用暖瓶倒了杯熱水,端著走回來講道:“真亂了也不會是人的原因,而是製度不規範。”
“要不,讓趙德柱回來?”
周亞梅看著他建議道:“老四做事沉穩,放在工廠裏正合適。”
“奉城呢?”李學武歪了歪腦袋,坐下後講道:“奉城也很重要啊。”
“我就怕他們樹大招風。”
周亞梅微微皺眉講道:“最近他們的風頭太過了,就算有席永忠的事,可也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地方上不會一直給麵子,也不會一直買他們的賬。”
是最初聽見席永忠出事的消息,李學武給兩人的命令,不用在乎當地的情況,全速推進市場占有率。
現在周常利和趙老四的影響力絕對遠超從前,得益於前段時間的瘋狂擴張。
“是時候收斂一些了。”
周亞梅不無擔憂地勸道:“這個時候正合適見好就收,鞏固現有的基礎。”
“可我要的魚還沒釣著呢。”
李學武也是皺起眉頭,道:“就這麽收杆總有些不甘心啊。”
鈴鈴鈴——
客廳的電話鈴聲響起,棒梗跳下凳子小跑著去接電話了。
沒一會,他激動地來到餐廳門口提醒道:“武叔,冰城來電話,說張三找到了。”
“嗯,你坐下吃飯。”
李學武應了一聲,並沒有棒梗想象中的興奮,很淡定地站起身向客廳走去。
“周姨——”棒梗不解地看向周亞梅,卻被對方指了指飯桌示意他吃飯。
“不關你的事,好好吃飯。”
周亞梅站起身交代道:“吃完把碗刷了,早點去看書。”
這麽說著,她已經隨著李學武一起到了客廳,聽了茶幾上的電話。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李學武聽著電話裏周自強的匯報,皺眉問道:“人呢?怎麽處理的?”
“按您交代的,依照江湖規矩。”
周自強妥妥的裝嗶範,這話他都強調好幾次了,幾乎對當事人都說過。
“是葛林操刀驗明正身的,席永忠的仇算是報了。”
李學武沒理會他這一茬,而是問道:“其他人呢?不能就他一個吧?”
“這老小子貴得很——”
周自強恨恨地介紹道:“他隻帶著妻兒老小來了這邊,冒作是以前手下的舅哥,這兩個月一直在村裏貓著了。”
“葛林說其他人已經不重要了,直接參與的那些人都在營城落網了。”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等李學武的反應,見電話裏沒有聲音,這才繼續介紹道:“事情我們已經處理妥當,葛林他們會坐今天淩晨的火車回吉城。”
“嗯,我知道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強調道:“密切注意事態的發展,不要出問題。”
“明白——”周自強立正重複道:“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不出問題。”
李學武沒等他說完便掛斷了電話,看著坐在身邊的周亞梅講道:“奉城的事處理完了。”
“那個張三爺?”周亞梅皺眉問道:“是在哪找到對方的?”
“冰城附近的一個小山溝裏。”
李學武靠坐在沙發上,手指在膝蓋上點了點,講道:“我就說他不會跑出去,因為這個時候去哪邊都是死路一條。”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那趙德柱更應該撤回來了。”周亞梅提醒他道:“你總得留一個,否則會出問題的。”
“嗯,是得想想了。”
李學武閉目沉思道:“今年年底,把兩年內沒換過地方的人都換一換。”
“包括邊疆嗎?”周亞梅看了他問道:“還有,吉城的西琳是不是也……?”
“要換就全換,留一個兩個的幹什麽?”李學武睜開眼睛看著她強調道:“先不要聲張,這件事考慮好了再公布,提前半個月的時間就行了。”
林子大了果然什麽鳥都有,首汽的丁誌臣還沒走,二汽的古力同又來了。
“我來找你就一件事,去給我們廠號號脈。”
他來到李學武辦公室剛坐下,便開門見山地講道:“流水線也改了,包袱也盡可能地甩了,甚至三產工業也開始幹了,怎麽就虧損了呢?”
“什麽虧損?”李學武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要算流水線改造投資自然是要虧損的,這個項目太大了啊。”
“不,不是——”古力同連連搖頭強調道:“建設性支出是不算在內的,我們隻是綜合測算全年應有盈利。”
“然後就虧了?”李學武好笑地抬手示意他喝茶,道:“就這點事至於你跑來鋼城找我嗎?”
“這點事?”古力同懷疑地看著他問道:“你沒說錯吧——”
“你所說的這種情況我們也收到過反饋,技術支持小組有過處理經驗。”
李學武抬了抬下巴,道:“你怎麽沒去我們集團問問,也不用白跑一趟了。”
“哎,這可不是白跑。”
古力同看著他強調道:“我這次來是揣著誠意和決心邀請你去我們廠看一看的,一般的大夫我們還信不著呢。”
“嗬嗬——”李學武見他說的有趣,好笑地問道:“你的誠意在哪呢,掏出來給我看看?”
“哎!你不信是不是?”
古力同從秘書遞過來的文件包裏掏出一份文件遞過來,道:“你看看,這份誠意夠不夠。”
“這啥玩意兒啊——”
李學武沒想到他真有準備,好笑地接過來看了看,笑容卻在臉上凝固了。
“你是認真的?”
他抬手示意了手裏的文件看著古力同確定道:“要送我一套房子?”
“隻要你的意見能讓我們廠扭虧為盈,那我們絕不食言。”
古力同非常認真地解釋道:“你不用懷疑我們的誠意,這套房子的產權就在我們單位,我們有處置的權利。”
“我問的不是這個。”李學武將手裏的文件重新放在了茶幾上,皺眉看著他講道:“我好像還沒聽說有這種先例呢,隻是出個主意就拿套房子。”
“那是你沒聽過。”古力同微微昂起頭講道:“過去送車送房的多了去了,我們是覺得送車的影響不太好,所以才從資產中找了這一處合適的。”
“怕送車影響不好,送房的影響就好了?”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講道:“我真收了你這套房,回頭這件事就得成為京城大街小巷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了,我可受不了這個。”
“你先聽我說——”
不等古力同再講,他擺了擺手強調道:“工業生產全流程診斷是我們集團技術服務處提供的服務標準之一。”
“不用你這麽大費周折,隻要是咱們的聯營企業,有業務往來的,尤其是流水線設備改造和管理製度引進的,都有資格享受這種服務和待遇。”
“可我隻相信你——”
古力同好像認定了他似的,將他推回來的房產文件又推了回去。
“你說的那種服務我們沒用過,也信不著,更沒看見過實效性。”
他目光盯著李學武強調道:“可我們親眼所見你在紅星廠的作為和作用。”
“所以,你能來我們廠詳細地看一看,號一號脈是最好的了。”
“怎麽就逮著我了呢。”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再說了,就算逼著我拿你們一套房,可也沒有神仙偉力,一句話便能幫你們扭虧為盈。”
“領導,丁總來了。”
張恩遠出現在了門口,輕輕敲門過後向李學武做了匯報。
還沒等李學武應聲呢,丁誌臣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怎麽,有客人啊。”
這不是廢話嘛,看不著一個大活人坐在沙發那邊嗎?
“這位是京城二汽的副廠長古力同同誌。”李學武作為地主,自然要給兩邊簡單介紹一下,“這位是首汽丁誌臣副總經理,”
“哦,幸會幸會——”
古力同站起身,同對方握了握手,寒暄道:“您也是從京城來的?”
“來了好幾天了。”丁誌臣看了一眼李學武,故意講道:“再得不到李秘書長的答複,我就得住到年底去了。”
古力同一看這是同行啊,都是來找李學武麻煩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那正好,李秘書長要是不應我們,我也就在這住了。”
他玩笑道:“在你這住到年底。”
“這是威脅我呢——”
李學武好笑地招呼了丁誌臣在沙發這邊落座,同時招呼古力同道:“你要住到年底我還真能招待你。”
“我們集團打算在山上搞塊地,建個療養院,跟鋼城已經談好了。”
他歪了歪腦袋,介紹道:“按李主任的意思,既然醫院都能搞業務資源整合,療養這種資源也可以。”
“什麽意思?”古力同也是好笑地問道:“合著人我沒請到,我還得搭點唄。”
“哈哈哈——”李學武笑著說道:“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他又轉頭看向丁誌臣問道:“不知道丁總有沒有意願參與這個項目。”
“在鋼城建設療養院嗎?”
丁誌臣看著他想了想,說道:“如果這一次咱們能達成合作,那我一定向公司積極爭取,這個項目不算問題。”
“哎,我的態度也一樣。”
古力同見他如此說,便也湊趣道:“隻要你能答應我,那這個項目我們也投了。”
“倒是把你們湊一起了啊。”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兩人說道:“要不別要我們這個中間商了,你們直接合作算了。”
“那可不行。”丁誌臣頗為投緣地看向古力同講道:“我們可不是來建療養院的,拿不到白羊座,那療養院還有什麽意思。”
首汽?白羊座?
這兩個詞匯聯係在一起,古力同瞬間便知道丁誌臣來這裏的目的了。
“就是,我們不是來建療養院的。”他知道了,可還是故作不知地強調道:“你要是覺得我說的項目可行,那什麽都好說。別說共建療養院,就是再建一座工廠我們都願意啊。”
“想什麽美事呢——”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他,道:“還合作工廠,我們集團現在都收縮股份。”
“真想要合作,你們可以吸收一份我們的經營股份嘛,這個好賺。”
“信你個鬼——”
古力同給丁誌臣上了一根煙,一起吞雲吐霧了起來,道:“你們集團都搞不定的聯合經營,我們半路插手有什麽用,不是給自己找麻煩、給別人添亂嘛。”
“要不,換個角度合作?”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古力同,對丁誌臣說道:“湊巧古廠長有想法……”
“領導,劉記者到了。”
就在李學武要挖坑的時候,張恩遠滿臉嚴肅且為難地出現在了門口。
其實他匯報的速度都沒有對方到門口的速度快,完全是被對方堵進來的。
“李秘書長您好,咱們又見麵了。”
上次見過麵的,北方工業報的那個記者劉紅梅背著包站在門口,似乎有咄咄逼人的架勢,語氣有點衝。
“知道您忙,但也不用說不在這種借口吧,時間上我都可以等的。”
“不好意思,您是——?”
李學武故意拉了個長音,看著她問道:“我上次見過你,但沒記住你的名字。”
“沒關係,我叫劉紅梅。”
女記者很大度地點點頭,看著他說道:“我能到你辦公室等你嗎?”
“這個——不太方便吧?”
李學武示意了沙發上的兩人,道:“我有點事要忙,要不你先去會客室等我一下,這邊很快就好。”
“恩遠,請劉記者到……”
“這次采訪我想近距離地觀察您的工作狀態,您不會認為我很冒昧吧?”
這也太特麽冒昧了!
李學武眉頭不由的一皺,試著問道:“我好像沒答應你們可以這樣吧?”
“是這樣的,我們報社已經同貴集團聯係過了,李總經理安排我過來這邊的。”她很坦然地講道:“當然了,如果您拒絕我的要求,那我也可以換其他方式,除非您要求我立即離開。”
“我們都無所謂啊,是吧,丁總?”古力同一見有好戲可看,這會兒精神十足,還拉著丁誌臣一起下水。
丁誌臣也頗有意味地看著兩人鬥法,這會兒附和地點了點頭。
“有朋友自遠方來嘛。”
“既然兩位都不介意,那您可以在這裏等我,但不代表我現在就接受你的采訪。”
李學武微微眯著眼睛看了她,隨即對丁誌臣講道:“合作項目意見我已經提交給集團了,貴方的態度和要求我也一並匯報給了管委會。”
“我建議您先回京城,有消息也是從京城到我這,絕對不如京城快。”
“我還是等在這裏吧。”
丁誌臣絲毫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而是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講道:“萬一你們領導這會兒已經拍板了呢?那我豈不是還要再跑一趟?”
“李主任的意思讓我來跟你談,那咱們好飯不怕晚,慢慢談。”
這會兒他倒是不著急了,是準備要看李學武的熱鬧呢。
李學武嘴角動了動,不理他,轉頭看向古力同說道:“你的事我再想想,不過這個你還是收回去,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要的。”
“那我也在這等你回複?”
古力同見他快刀斬亂麻,知道是想先打發他們走的意思,可這個時候正是好戲上演,他們哪裏舍得離開。
李學武昂起頭打量了兩人一眼,這一個個的都這麽閑的嗎?
還是說他的熱鬧就這麽好看,連自己的工作都不顧了,賴在這不走?
“那就繼續剛才的話題?”
李學武眼珠子一轉,看向丁誌臣講道:“白羊座暫且不談,您對宏運麵包車有沒有興趣。”
“您可能不知道,這款小型客車還是我們同京城二汽一起合作的。”
他示意了古力同的方向介紹道:“宏運麵包車正是吸收了一部分二汽提供的思路,這才有了今天的局麵。”
“運營宏運麵包車嗎?”
丁誌臣見李學武談正事,便也認真了起來,問道:“這台車我已經見過了,可載貨和載人的複雜情況怎麽能應對外事貴賓需要呢?”
“誰說是服務外事工作了?”
李學武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對麵的古力同講道:“如果宏運麵包車能實現在京城生產,首汽有沒有意願來一場出租車普及推廣項目?”
“就是真正地把出租車服務給老百姓,實踐為人民服務的諾言。”
“這——”丁誌臣皺眉問道:“要搞的這麽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