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師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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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風劍!
“好,我發誓,如果我對此事不保密,叫我死於刀劍之下。”重八舉起右手鄭重地說。
“兒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的真名叫什麽嗎?”大師問道。重八搖了搖頭,洪法大師繼續說道,“我就是三十年前朝廷懸賞萬兩白銀捉拿我的十大欽犯之一——陸小放。”
“陸小放?”重八驚得嘴都沒有合上。
“對,陸小放。我的故鄉就是我以前給你講的四川西部的崇州,”洪法大師若有所思地說,“那可是個山川秀麗,風景優美,物產豐富的江南。我的高祖就是南宋大詩人陸遊,陸放翁。當年南宋和金人的邊界就在漢中,我高祖就在南鄭縣戍邊,所以才有‘匹馬戍梁州’的詞。他在梁州戍邊,曾娶過四川崇州女為妾,故留下了我們這支人在崇州,我是陸遊的玄孫,為了紀念高祖,我父親就把我取名叫陸小放。——”
下麵是洪法大師講的往事
憲宗六年,元憲宗蒙哥汗親自領兵南侵,蒙哥汗親自領兵十五萬進攻四川。想從北麵進入四川,必須先占領漢中,勉州,才能從棋盤關進入利州(廣元),葭萌關(昭化)到天下聞名的劍門關下。
我祖父陸天鵬變賣了家產,帶領著我祖父四個弟兄招兵一萬投靠漢中守將趙郭登,一起死守漢中,與蒙哥汗大戰三月,我四個叔爺全戰死,失利後,我祖父帶著殘部退入利州,憑借利州明月峽天險棧道與元憲宗虎狼之師對抗,元憲宗蒙哥從嘉陵江水路兵入利州,我祖父和他的長、次子戰死利州,一對削鐵如泥、帶磁的雌雄寶就劍就丟失了。隻有我父親帶殘兵退到陰平郡,陰平本是一個州郡,隻有三萬人,守將郜誠和我父親是表兄弟,決心死守陰平郡,陰平雖小,城牆很高,背靠潼江,潼江從東南西三方包圍了陰平郡,形成一隻大肚酒瓶,瓶口朝北與大地相連接,築有高城牆,易守難攻。蒙哥既凶殘又狡猾,他不去攻劍閣入川,偏偏繞過劍門關直撲陰平郡,把陰平郡團團圍住,雙方就展開廝殺。陰平戰役開始前,我母親帶領著我年幼的兄長先撤到大後方合川縣去了,家父隻留下他的三個親兄弟決心與陰平共存亡。
陰平郡和劍門關、江油縣互成犄角之勢,一方有事,另兩方相互呼應,如果有個統一指揮,蒙哥汗也不易得手,因各行其是,自保思想嚴重,才被蒙哥汗各個擊破。
陰平保衛戰進行得相當激烈,全城軍民共五萬人奮起抗敵,多次打敗蒙哥汗的猖狂進攻。陰平郡軍民曾用一種特殊的武器打擊韃子兵。說也奇怪,在陰平郡城北的北門內有一座小山呌皇帝山,山前有一塊平地,有一個火神廟,廟前的地上的石頭縫裏冒出一種氣體,無臭無味,遇火即燃,陰平人用黃泥石灰塗在竹筒外,將這個氣體引起走,引到和城門一樣高的一個高台上,台上架了十多口大行軍鍋,氣體在鍋下燃燒,日日夜夜火不熄滅,這個氣被當地人叫做“神氣”,火就稱為“神火”,當時被譽為陰平郡一大奇觀。‘神火’北麵百步遠是北城樓,太平時,幾乎全城人都跑到這裏來燒水煮飯,蒙古人來陰平之前,郜誠將軍曾在這裏召開過“保衛陰平”、“保衛神火”大會,保衛戰開始了,聰明的陰平人就用這十多口大鍋燒水,用開水澆淋蒙古兵,沸騰的水澆在蒙古兵身上,一個個不死即傷,其效果十分好。蒙古兵從沒見過這種場麵,他們攻北門死傷了好多人。陰平人把這種戰術叫“燙蒙古羊”,曾打得蒙哥汗狼狽不堪。其他東、南、西三道城門都被潼水包圍,攻城隻能從北門攻進,蒙哥汗這時才知道為什麽鄧艾當年也隻能偷渡和繞過陰平郡取江油關入蜀,有幾次他準備放棄進攻陰平郡。後來他改變策略,用圍而不打的辦法,把陰平郡困死。
這一招果然奏效,過了一年,城中乏糧,城裏出現了吃草根樹皮的現象,城裏刨地三尺即有水,火前麵已經說了,隻要有足夠的糧食,城就攻不破。沒有糧食,就可想而知,城裏大批的人被餓死,最後城終於被攻破了,又進行了一天一夜的巷戰,陰平人是好樣的,在戰鬥最激烈時,他們一個個高呼“寧作漢鬼,不作元奴”,戰到最後一刻。在陰平保衛戰中除了父親一人在城牆上與敵人搏鬥時,被敵兵打下護城河——潼水中,逃得性命。我的一家在陰平保衛戰中,除了家父逃生以外,所有親人全部遇難。
野蠻的韃子兵進城後屠城三天,把城裏的老人、婦女、兒童全部殺光,鮮血染紅了潼水河,他們把所有房屋全部燒掉,城牆連基石也被全部拆毀,用土填了神氣,滅了神火,一個一千多年曆史的陰平郡硬是被踏為平地。因為僅陰平郡就讓蒙哥汗攻了一年多,損兵折將三萬人,因此蒙哥汗痛恨陰平郡,他決心讓陰平郡在地球上永遠地消失,從此地上無陰平。戰爭平息後,隻有少數陰平人返回原地,在原廢墟上建立起了陰平村,他們修了個‘告成寺’,內塑守將郜誠像,尊為城隍,四時祭奠,至今‘告成寺’猶存,有石碑記錄此事。現在陰平村在江油市北八十餘裏處小溪壩鎮北,廢墟尚存。我父親被潼江水衝了十多裏路,被一個漁民救起,他渾身是傷,在漁民家裏養了近一個月傷,才到江油縣乘船沿涪江南下,直達合川。
我父親到合川才三個月,蒙哥汗取了江油、綿州(今綿陽),就順涪江而下想取渝州,可是他兵到合川就受阻。蒙哥汗聽說他的老對手——陸川就是我父親也在合川,他就知道又有一場惡仗要打。
在蒙哥汗兵來到合川之前,守將王堅是一個智勇雙全、武藝高超的將領,我父親的到來使他更是如虎添翼,他就帶領全城軍民撤出合川城,全部搬到離合川城外十裏遠,名叫“釣魚城”的地方駐紮。這個釣魚城內有土地七百多畝,是南宋時期合川守將餘玠帶領軍民築成的。釣魚城南、西、北被嘉陵江水包圍,東北由渠江包圍,隻有東北麵一小段與陸地相接,這一小段用五尺長的條石砌成高高的城牆,兩條大江成了釣魚城的天然護城河,其險要程度遠非陰平郡所比,王堅吸收了陰平的教訓,儲備了足夠的糧食。而且城內有山有水,還有七百多畝田地可耕種,平時留少部分人守城,大部分人耕種土地;戰時一聲號角響,男女老少拿起武器與敵人廝殺。
元憲宗九年正月,蒙哥汗帶了十二萬人直撲鉤魚城來,他們和王堅在嘉陵江大打了幾仗,蒙古兵不能取勝,因為蒙哥汗是‘舍車馬而仗舟揖,’北方人不慣水戰,自然就會吃虧。於是蒙古汗又故技重演,改水戰而為陸戰,水上隻派部分士兵圍阻,他親自率兵到城東北把青華門,新東門圍住。
蒙哥在城東北攻城毫無收獲,他就在新東門外築一土台窺視城中情景,這個情景被王堅發覺,王堅也在城裏連夜暗作一硬弓,綁在城垛上,此弓要三個力士合作才能拉開,箭也是特製的,七月十日這天,盛氣淩人的蒙哥大汗登上窺視台正觀察城中動靜,他以為這麽遠的距離飛箭射不到,正在這時王堅和我父親,另外還有一個大將,三人拉開硬弓,一箭飛出,正好射中蒙哥汗的頭部,他大叫一聲,昏倒在地,被部下救回大營去了。
過了四天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節’,又叫月半節,按四川的風俗,家家都要祭祖,同時還要送孤魂野鬼。我父親和王堅商議,準備趁過節之際,送蒙哥汗一點禮物,這事就由我父親去操辦。
這年入夏以來大旱,天氣異常炎熱,四川從來就有七月流火之說,這年比往年更熱三分,很多韃子兵不服水土,各種疾病時有發生,蒙古兵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加上蒙哥傷口感染,病情日重,我父親故意將烤好的新麥餅擲於城下,又派人給蒙哥送去兩條大鯉魚和一封催命書去。
信和魚送到蒙哥大帳,蒙哥躺在塌上,叫下人念信
蒙哥大汗陛下
自從陰平一別,敝人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之,前日我們在城中試硬弓箭,不想誤傷陛下,甚愧,近聞陛下箭傷加劇,我們更是惶恐之至。時逢半月之期,特送鮮魚兩尾,請笑納。諺雲“七月半,鬼亂竄,”望陛下龜縮營中不要亂竄,恐再中我城中硬弩,你要善保龍體,不可悴死,否則,王堅將軍和我將少一對手,我二人會寂寞難耐。再過一月——如陛下還健在的話,那時王堅將軍和我將同陛下一起共賞中秋之月,豈不快哉!
另外我們有一單方,專治箭傷,特獻與陛下,狼心一個,狗肺一隻,煎水三升服下……
蒙哥聽了,從塌上跳下來,一把抓過信撕得粉碎,擲在地上,罵到“什麽狗屁單方!你念什麽!”
嚇得下人喏喏而退。蒙哥汗這時雙手向天上伸出,大聲叫道“天哪天哪!想我蒙哥大汗,元憲宗,領兵十萬,橫行歐亞,無人能敵,想不到今天,竟敗在小小的釣魚城下,有何麵目見世人!……”
說完,蒙哥汗“咚”的一聲,倒在地上。使臣一見蒙哥箭傷迸裂,鮮血直噴而亡。嚇得他趕快出營,上馬回城複命。王堅和我爹一聽蒙哥被氣死了,雙雙擁抱在一起,高興地大笑起來,王堅拍著我爹的肩頭說道“好你個陸川,竟學起孔明氣周瑜來,現在氣死了元憲帝,你該當何罪?”
我爹笑著說“任憑將軍發落!”
王堅笑著說“今晚罰你酒三杯,再罰你給我當副將。”
“遵命,末將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我父親拱了一下手說道。
城內軍民聽到這個消息,紛紛雀躍歡呼,跑到青華門城樓上齊聲高呼“蒙哥汗真英雄,釣魚城下成狗熊!蒙哥汗真好漢,釣魚城下丟沙罐(川語腦袋)!”
蒙哥汗死後,元兵當晚連夜偷偷解圍而去。
後來王堅將蒙哥中箭處改名為“腦頂坪”,蒙哥死處定名為“喊天堡”,至今上述地名猶存。這個不可一世,雙手粘滿四川人民鮮血的劊子手,在釣魚城下留下的古跡,至今被人笑罵。
這次大捷,極大地鼓舞了合川人民的鬥誌,在朝不保夕的南宋朝庭也引起了轟動,這對腐朽的南宋朝庭無異是一劑強心劑,南宋皇帝馬上下詔命王堅為寧遠軍節度使,禦前左領軍上將軍,禦前諸軍統治兼合川知府,晉封清水縣開國伯。不久又令張玨為合川知州。張玨身長偉岸,武藝高超,有勇有謀,善於用兵,在合川二十年,元兵多次圍攻釣魚城,都被張玨領導的釣魚城軍民擊退。張玨守城有功,被朝廷提升為渝州知府,釣魚城由副將王力接任。後來張玨在渝州被元軍圍攻,張玨在城外激戰,守渝將領趙安以渝州降元,張玨回城與元軍巷戰,終因寡不敵眾,受傷力盡被俘,不久自殺殉國。
至元十六年二月,南京最後一個皇帝趙昺投海而死,南宋亡。釣魚城守將王力見南宋已亡,派人去成都聯係投降之事,我父親則堅決反對,同時在釣魚城內修起“皇城”準備派人沿長江東下,尋找宋朝趙氏根苗入釣魚城,重振大宋江山,釣魚城內主戰派和投降派鬥爭激烈。一天晚上,王力以開會為由,引誘我父親前去議事,被王力暗殺。
我父親死時我才半歲多,南宋亡時我還沒有出生。張玨有一兒一女,在渝州剛陷落時,逃回釣魚城,哥哥大我兩歲半,名叫張錚,妹妹叫張小佩,和我同年。王力任釣魚城知州時,我們三人常在一起念書、練武、玩耍。同拜一個峨眉派法師學武,這個法師武功高深莫測,而且醫術也很高明,我和張錚都學了不少本事。我和張錚是好朋友,小佩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從小青梅竹馬,二十歲和我小佩就結婚了。結婚不到三個月我母親因病去世。我決心按我爹生前的遺願,繼續幹下去,去完成我爹沒有完成的事業,到江東一帶明查暗訪,去找趙氏子孫來作我們釣魚城的“皇帝”。這個時候我發現我妻子張小佩懷孕了,我隻能推遲我出行的計劃。這年秋天,陽光明媚,我和小佩路經臥佛岩,在岩石後麵一個人朝我放冷箭,小佩想叫喊已來不及,她隻有朝前一步用身子護著我,隻聽她“哎呀”一聲,這支箭正射在她心口上。這時我見一個蒙麵賊正在取第二支箭,我便順手拔出小佩胸前的箭,一箭擲回去,那個放冷箭的人,也捂著胸前死了。我悲痛萬分,我隻好把她和孩子埋在插旗山東側。
我懷疑這是主降派王力派人幹的,當天晚上我喬裝打扮一番,拿著刀進入城內王力公館,進入他的的臥室,在床上一刀殺了他,他和他的義妹熊耳夫人睡在一起的。這時她驚醒了,見我立在燈下,嚇得發抖,她連忙說道“好漢,別殺我,我知道你是誰。殺你父親和妻子的不是我,是王力那個死鬼幹的,我勸他別幹,他不聽!……”
“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順手一刀把她殺了。
常言道“樹倒狐孫散”,王力死了,他的那些爪牙就各散五方。
王力死後,由副統製張錚任合州知府,這時大勢所趨,人心思定,投降書王力已簽了,條件是保證釣魚城所有軍民的安全,好多老百姓都回城去了,張錚也無力回天。
我決心東下迎王,張錚對我說“你一人東下吧,我在這裏作迎王的準備,一旦事成,你回來時這裏無準備也不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我是秘密告別張錚出發的,準備取道由達州北到安康東下河南,但是我發現路上不斷有人攔截我,我都一一躲過。後來從一個俘虜口中我得知原來是王力舊部向朝庭告了密,各關口都有朝庭文告,畫形捉拿我。我沒法,隻好走到達州白岩寺削了發,披上僧衣,化裝成雲遊僧,改名高彬,才順利通過各關卡,到了湖北和河南邊界上的武當山,拜會了武當道長張三豐,他在紫宵宮裏接見了我,我說了來意。他哈哈大笑說道“我看你是白跑一趟了,我剛從杭州回來,那裏的王室成員基本上都被殺光了;河南是趙家的老窩子,真正的趙匡胤的後代我可以一言以敝之,都是些酒囊飯袋,宋朝除了胤、義二人外,以下都是一代不如一代,這是因為宋朝江山是靠趙匡胤搞政變得來的,不是靠一刀一槍打出來的,所以他們的子孫隻知享受,個個成為紈袴子弟。甚至鬧出了兩個皇帝同時被敵人擄走的大笑話。也成為中國曆史上一個大恥辱。一個怏怏大國,被一個小民族如此欺辱,難道不該深省嗎?你再看看臨安的皇帝更是一個不如一個,都是一群廢物,隻知道享樂腐化,智力一個比一個低下。與其把這些草包扶上台,你還不如到大街上找一個年輕的叫化子,弄起回去當‘皇上’還好些。因為叫化子知道生活的艱辛,知億萬農民缺衣少吃的痛苦,所以你找趙氏後裔去當‘皇帝’,從一開始就錯了。我見過白蓮教,明教中的趙氏後裔,實際是平庸不堪之徒,胸中可以說沒有一點筆墨,強國之道,富民之理他們一點不懂,與其去找這些水中月、鏡中花,還不如早還家。對不起,兄弟,我給你潑冷水了。與其東奔西跑四處找這些廢物,為什麽不自己造就和培養一代英傑?一代明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