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金蟬脫殼5
字數:5618 加入書籤
燕燕快步走過來問道士:“道長,難道就無法救治了嗎?”
道士行了一個手禮說道:“無量壽佛,夫人,這個老大爺遺體都僵硬了,人已死多時,已無回天之術。”
這時,從屋外走進來兩個人頭戴寬邊氈帽遮著了臉,健步走到床邊,摸了一下脈搏,說道:“道長說的沒錯,已死多時了。”
燕燕一聽是劉伯溫的聲音,忙抬起頭來,隻見劉伯溫和另一個人同時取下頭上的帽子,原來是劉伯溫和徐達站在燈下,她忙上前扶著右手衣袖說道:“先生,我們在茅山遇到山賊了,山賊是胡大庸,袁大爺他……”。
劉伯溫忙低聲說道:“燕燕,別說了,我都知道了。”
“你們一路不見人影,叫人好擔心。”燕燕說道。
“擔什麽心嘛,我和天德就在你們車隊後麵五十步遠,暗中保護你們。你沒看見嗎?在關鍵時刻,我們天德兄弟一連三箭,嗖嗖嗖!三個賊人就爬下不動了。你看他真是寶刀不老,雄風猶在。”劉伯溫拍著徐達的肩頭說道。
徐達低聲笑著說:“我雖然已四十四歲,對付幾個山賊還不成問題。嫂子,你和孩子今天受驚了。”
“我們沒有什麽,挺好的,隻是我們家袁大爺遭到了不幸。”燕燕回答說。
這時袁鳳走上前來,跪在地上,向劉伯溫叩頭道:“先生,我爹他被胡大庸——”
劉伯溫忙扶起袁鳳說道:“快起來,孩子,你爹是為我而死的,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女兒,你就不要過分傷心,殺你爹的人也沒有逃脫懲罰。這就叫:殺人者,人殺之。自作孽不可活。從現在起我們就安全了。我們明天很快就到浙江境內,他們更對我們無法了。”
徐達說道:“先生,還有六個匪徒漏網了,明天說不定還有一場惡戰。”
劉伯溫說道:“天德放心,這六個匪徒向北而去,肯定回南京去向胡陰陽報信去了,等他們再來追我們時,我們已過天目山啦,他們隻有撿我們的馬糞。”
這時,徐輝祖和徐增壽弟兄二人走進來,見到劉伯溫和徐達說道:“先生,你們拉來的四具屍體廟上已在火化了,這是那個頭目口袋裏搜出來五張每千兩銀票和這些散銀子,足有二百兩,好肥啊,他們還當土匪?看,還有兩塊中書省銅牌。”
“這是胡維庸養的土匪,當然就闊囉。先生,你看這些物品怎樣處理呢?由你決定好了。”徐達說道。
“好,現在我正是需要銀兩時,胡維庸就送這麽大的禮,知我者,胡維庸也。”劉伯溫說道。
大家都笑起來,劉伯溫接著說道:“這一千兩銀票你們兄弟倆拿去分給其他幾位兄弟,你們今天辛苦了。這兩千兩銀票就捐給廟上,給無量壽佛作燈油錢,剩下兩千兩作袁鳳的撫恤金,二百兩準備給袁大爺買一副上等棺木,靈柩寫上劉伯溫之名。天德,我來個移花接木之計,你看這樣如何?”
“好個移花接木計。”徐達說道,“這下胡陰陽老小子可上了大當,死兒又不敢說,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賠了兒子、銀子又折兵。”
劉伯溫把那兩塊中書省的銅牌,交給徐達說道:“天德,這兩塊銅牌請你明天下午或後天上午親自交給皇上,就說我劉伯溫謝皇上厚恩。自從來南京後受到皇上的關愛和重用深表謝意。但我沒有料到有這樣結果……”
徐達接過銅牌說道:“真沒想到。我們打了一陣江山,才是這個結果,真叫人心寒。”
“算了,兄弟,就全當我們作了一場‘金陵春夢’吧。我在南京這十多年的最大收獲就是交了你徐達這樣一個朋友和兄弟。天德,你回去還有很多路要趕,我也就不送你,你今後一個人麵對這麽多人不容易,萬事小心,記住我昨天說的話,特別是第三條!我最不放心你的就是這一點!”
徐達向前走了兩步莊重地說道:“先生的話我時刻牢記心間。先生日後若有機會到南京,務必來寒舍作客,你們全家永遠是我徐達最尊敬和最歡迎的客人。現在學生就此吿別,請先生一路珍重。祝嫂子和孩子及全家平安、幸福、快樂!”
徐達跪在地上叩頭行起大禮來,口中說道:“學生拜別先生和夫人。”
劉伯溫忙扶起徐達說道:“好兄弟,快起來。今天勞累你一天,還行什麽大禮?”
徐達站起來和劉伯溫緊緊擁抱在一起,好一陣他們才鬆開,兩人都淚如泉湧,灑淚而別。劉伯溫、徐輝祖、徐增壽等人送徐達岀了庵門後,徐達又叮嚀了徐氏兄弟一陣後,才上馬向北而去。
當天夜裏,劉伯溫在庵裏買了一副上等棺木,把袁老漢的屍體收殮好,並在棺木上貼醒目的“劉伯溫之靈柩”六個大字,第二天所有的人,除了六個衛士外都換上白衣白裳,披蔴戴上孝。
早飯後車隊中添了一輛靈柩車,馬車由原來的三輛變成四輛,劉伯溫也穿白衣白裳,用白布裹頭遮麵同燕燕、劉璀、乘第一輛馬車,第二輛馬車裏坐著劉豐,袁鳳、小月等其他人,第三輛是靈柩車,第四輛仍是行李車,徐輝祖等六個衛士仍騎馬保護車隊。
出發時,庵裏道長都出來給先生和燕燕一家送行,劉伯溫一家就告辭繼前行。車隊很快來到溧陽城,城中百姓見靈柩是劉伯溫的,都出來觀看和拜謁,劉伯溫在江浙人民中威望很高,沿途人民一見他的靈柩就跪地叩頭,有的燃香秉燭相送,有的化帛放炮致哀。為了減少麻煩,他們的車隊都飛馳而過,兼程前進。車隊在下午就進入浙江省。
在車上燕燕問劉伯溫道:“先生,為啥靈柩上要寫劉伯溫的名字?你明明還活在世上,難道你不忌諱什麽。”
劉伯溫坦然地說:“這有什麽好忌諱的?這姓名隻不過是個符號而已,我現在正需要埋葬這世上的浮名。給他們一個信號,讓他們知道劉伯溫已死,這樣我就更安全了,他們就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這演戲要演真實點才是好戲。從今天起,不,應該從昨天起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劉伯溫這個人了,他生於元至大四年六月十五日,他死於洪武七年丙辰,四月十六日申時,享年六十五歲。”
“先生,從此你就退出江湖了,你還這麽高興?”燕燕問道,“你今後叫什麽名字呢?”
“為什麽不高興?我們要輕鬆和幽默地看待人生,至於我今後叫什麽名字,那就叫‘鬱離’怎麽樣?憂鬱的鬱,離別的離,我是一個道教的行者。”先生說完,就揭開白頭巾,解開頭頂上的發套,黑色的長發垂下來一直披在肩上,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個鐵頭箍戴在頭上,頭發幾乎遮去整個臉厐,他分開遮臉的頭發認真地說,“就憑我這個打拌,我馬上回到南京去轉一圈,不會有人認出我是誰。”
第三天黃昏,他們的車隊來到天目山下一個寺院裏。這幾天既緊張又勞累,他們決定在這裏休息一天再走。
再說,六個黑衣劫匪逃到安全處,一數人數少了四人,連公子也丟了,他們等了好久,也沒有見公子回來,隻好悄悄又回到他們埋伏的地方,把周圍找了好久,什麽也沒找到,他們又把方園十裏都找了個遍,還是什麽也沒有,他們隻好跳上馬背,逃回南京報信去了。
第三天上午,徐達來到禦書房求見皇上。徐達自從罷右相四年以來,今天還是第一次入朝麵見皇上,皇上忙即刻召見,徐達進了禦書房向皇上打拱道:“臣徐達參見皇上。”
皇上見徐達來了,十分高興地說:“天德,你來了?來,快給徐將軍看坐!”
徐達從旁邊拉過一個椅子,他就不客氣地坐下來。皇上問道:“天德,你近來身體好嗎?你今天有什麽事情來找朕?”
徐達說道:“托皇上的福還過得去。我們這些人是沒用的人了,死活無所謂。”
皇上聽了,好一陣沒有說話,隻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陣徐達說道:“天德,今天看來你情緒不小。你究竟有什麽事?誰得罪了你?”
徐達直起腰來,理直氣壯地對皇上說道:“皇上,大明朝舊時的功臣曾對大明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在不用了,就放歸故裏,叫他們安度晩年,何必要用毒藥把人家害得起不了床,回鄉的途中又派起人一路追殺人家?將人家殺死,你們如此對待人,真叫人寒心!”
皇上聽了這番話,咽了一口唾液,兩眼盯著徐達問道:“哎,天德,你這麽大一肚子火究竟是誰被殺了?你說了半天,朕還沒摸著頭腦。”
徐達麵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我說的是大明朝的軍師,皇上三次去請才請來的,來南京後多次為大明朝出奇謀、立下赫赫戰功,官小爵低的劉伯溫,現在人家告老還鄉,你們用些什麽手段,用毒藥把人家害得半死,人家離開南京以後,你們又在茅山劫殺人家,把人家殺死。你們作事這樣絕,豈不叫天下人議論你們嗎?”
皇上聽了,吃了一驚說道:“天德,你不要開口亂說,你有證據嗎?”
徐達將兩塊中書省的銅牌呈給皇上說道:“前天,劉伯溫的車行到茅山上,來了十多個蒙麵人,他們一湧而上,刺死了病中的劉伯溫,在逃跑中掉了兩塊銅牌,皇上一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
皇上接過銅牌一看,原來真是中書省的銅牌,皇上在肚內尋思道:“這大概是胡維庸派人幹的。”但他嘴上卻說道:“天德,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快?”
“昨天黃昏時分,李燕燕派人送信到我家,請我轉奏皇上。”徐達麵無表情地說。
“送信的人呢?他們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朕?”皇上問道。
徐達心直口快地說:“現在皇上身邊盡是胡維庸安插的親信,朝廷裏是胡惟庸在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他們怎麽能見到皇上呢?送信人把牌子交給我後,留下幾句話就回去了。”
“他們留下什麽話?”皇上追問道。
“話有些難聽,沒想到劉伯溫為大明朝忠心耿耿幹了一輩子,落了這麽個下場!”徐達單刀直入地說。
皇上聽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一陣才說道:“天德,朕實在不知情,你把銅牌留在這裏,朕派人去查一下。”
徐達站起來,一把把牌子抓到手上說道:“皇上不外乎叫胡維庸去查,那能有啥結果?還不如我去查。”
“好,那你就去查吧!”皇上平淡地說道。
徐達今天也覺得放肆了些,說了胸中長期積怨的話。他們兩人都明白,他們之間已不是過去那種水乳交融的關係,已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他們從前在一起,彼此親密無間,無所不談,情如弟兄手足。今天,他們之間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他們之間早已沒有共同的語言,有的隻是充滿官腔的敷衍。正當二人無話可說,徐達準備告辭之時,值事太監來報:“皇上,胡丞相求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