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猴猻銘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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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九年,皇上見西南隻有雲南未納入版圖,就第四次派使者入雲南招降梁王,梁王大怒,扯詔逐使。同時,派也貼不花為元帥,領兵十萬,殺向南川,奪取宜賓、江安、珙縣等十餘個縣。皇上聞報,忙令鄧愈為‘平西大元帥’,沐英、康茂才為先鋒,領兵十五萬,日夜兼程殺向南川。明軍來到宜賓北三十裏,正遇也貼不花大軍,鄧愈在馬上兩手向左右一推,沐英和康茂才點了一下頭,就向兩邊快速展開。也貼不花在馬上從腰間拔出寶劍 ,大叫一聲:“殺!”滇軍就像潮水一樣衝過來 。鄧愈把小紅旗一招,神機營的槍手上前三步一字排開,放了一陣槍,隻見對麵滇軍倒了一大片。連也貼不花的臉上中一流彈,鮮血直流,他嚇壞了,趕快抱頭鼠竄而逃,士兵也狂奔而去,連夜退回雲南。鄧愈很快收複了四川失地。洪武十年夏,鄧愈班師回朝,到了安徽壽縣,暴病而亡,享年四十一歲。靈柩運到南京水西門,皇上親往祭奠,追封為寧河王,諡武順。親選墓地,進行國葬,葬於鍾山孝陵鄧府山下。兒子世襲衛國公。

    轉眼間到了洪武十二年夏天,這一年夏天來得比往年早,剛過立夏南京城裏就酷熱難耐,那些達官貴人們自然是早早躲在家中消暑納涼。

    丞相胡維庸現在已是今非昔比,早已權傾朝野,他幾乎是把朝中的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的要職都換上了他的親信,形成了朱家天下胡家掌的局麵。

    胡維庸剛洗完澡換上了一件短黑綢背心,正準備到書房去,他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他的兩個孫子在不遠的猴子大鐵籠前招呼他:“爺爺,你快來看呀!我們的小猴子怎麽病了?”

    胡維庸最疼愛他的兩個孫子,大孫子是死去的胡大庸的兒子,今年才十歲,小孫子是胡三庸的兒子,今年八歲。他們正爬在猴亭裏的鐵籠邊看籠中的小猴子,隻見這些猴子一個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彷佛像死了一般。原來胡維庸這個人對養小猴子有一種特別的嗜好,他所養的猴子是一種專門培養的身不滿尺的侏儒猴,從不下地吃東西,所喂的食物是放在樹上一個特製的木盤裏,所以,這種猴子一生多在樹上渡過,很少下地,除非生病,這兩個孩子為何這樣說原因就在這裏。胡維庸過來一看就說道:“孫子們,牠們沒有生病。這是牠們怕熱的緣故,現在樹上熱,地上涼爽,所以就躺在地上,你們看牠們肚皮還在一動一動的,還在出氣,沒有死。”

    胡維庸回頭對飼養員說道:“胡澤,快去取些西瓜或水果來,放在食盤裏,牠們就會上樹的。”

    不一會飼養員果真取來西瓜,從籠子頂上放入食盤裏,果然這些小猴子就翻身起來爬上樹,去取食物,兩個小孩子高興地拍著手唱道:“爬吧、爬吧!想爬多高就爬多高,隻有高枝上才有好果子吃!”

    這時,胡維庸的三兒子胡三庸也來到鐵籠邊上,大孫子看著胡維庸問道:“爺爺,為什麽我們家到處都有侏儒猴的畫像呢?”

    不錯,在胡家上下很多地方都有猴子的畫像貼在牆上,千篇一律都是在一個園圈裏畫了一個桃樹枝,樹枝上側坐著一個猴子,雙手捧著一個桃子,正津津有味地啃桃兒,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這個猴子亭旁邊的柱子上也掛了這麽一幅圖,隻是這幅猴圖要比其他的圖大些,畫還塗了些色彩,畫的旁邊還用顏字體寫著一個條幅:“爬吧,想爬多高就爬多高,隻有高枝上才有好果子吃。”

    胡家三代四口人坐在旁邊不遠的一個白玉石園桌邊,一邊吃西瓜一邊聽胡維庸說道:“孫子們,吿訴你們,侏儒猴是我們胡氏家族的吉祥物,牠們是一種高貴的動物,牠們很可愛,最善於往上爬,他們想爬多高就爬多高。牠們從不在地上撿東西吃,必須要爬到最高處才去找東西吃。我們胡家的人也要像侏儒猴一樣不斷往上爬,爬到最高處去。你們今後都要像爺爺一樣,不停地往上爬。我是壬申年生的,屬猴,我也善爬,‘爬’是我們胡氏家族的家傳絕技。哎,你們還太小,不懂得人生的奧秘,等你們再長大些爺爺再教你們。”

    “爺爺,你說吧,我們懂。”兩個孩子說道。

    這時,仆人又端來一些桃和杏子放在石桌上,四個人吃起來,胡維庸繼續得意地說:“我們胡家的人既不能像那些腦袋像榆木疙瘩的武將一樣,去打打殺殺;也不能像那些成天搖頭晃腦的書呆子一樣去啃死書;更不能成天算盤打得叭叭直響,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計算自己財產的商人。我們要走我們自己的路。那就要像小猴子一樣,在果子成熟時爬上最高的枝頭上去摘果實。當然,我們這類人必須像狐狸一樣狡猾,像獅子一樣凶殘,像牛一樣能忍耐,像貓一樣溫順地對待主人。對時局要有超人的敏感性,才能有所作為。譬如,你們的爺爺我,二十七年前,在皖西豫東就知道有一個小和尚今後要當皇帝,我就像蚊子和蒼蠅一樣盯上他,沿著他走的路跟著走,才有我今天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成就。”胡維庸說罷,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這時一個小卒走進來單膝跪在地上稟道:“胡相爺,小人有要事稟報。”

    胡維庸不慌不忙從懷裏拿出一個綠玉鼻煙壺,掲開蓋子,倒了些煙末在左手食指上,然後拿到鼻孔前,猛吸一口氣,嗆得來眼淚直流。然後對三兒子說道:“三庸,把孩子帶到後花園去玩,我這裏有要事處理。”

    三庸才帶上兩個孩子走了。胡維庸望著自己的兒孫慢慢成長起來,不免有些欣慰。大兒子當年和皇上打架,好不容易逃過死劫,誰知在追殺劉伯溫的過程中,消失在茅山,從此杳無音信,現在已過去五年多,估計己不在人世,至今一想起,就成為他內心永遠的痛。大兒子接了六房妻妾,隻留下一根獨苗,也算長房有後了。現在隻有三兒子胡三庸能子承父業,這小子陪太子讀了幾年書,當然比他老子強多了。遇事比他老子更沉著、老練,這使胡維庸十分滿意。他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心中說道:“今後胡家的未來,就落在他們三人的肩上了。”

    真是,“一個邪惡的父親,隻能教育出墮落的子孫。”這句話一點不假。

    胡維庸見三人走遠,才回過頭來對跪在地上的小卒說道:“有什麽事?快說。”

    探子回答道:“稟相爺,明天端午節,罷朝放假一天。”

    胡維庸不耐煩地說:“這我知道,今天早朝時皇上就宣布了。還有其他新的事情沒有?”

    “有,皇上決定明天清晨擺駕莫愁湖。”探子回答道。

    “皇上和誰去?”胡維庸問道。

    “好像是——對了,好像是和哪個妃子去。”探子扭動一下身子說道。

    胡維庸補充地說:“該不是同馬大腳一塊去吧?同她一塊岀去,就好像穿件破棉襖去逛大街一樣令人掃興。”

    探子想了一下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皇上明天是同胡珍妃一同去。”

    “真的?”胡維庸高興地說,“你沒有聽錯吧?要是她陪皇上去,我就放心了。好,你起來,再去打探,有新情況馬上來報。”

    “是。”探子應聲而去。

    探子走後胡維庸就回到書房裏坐下來想著心事,他把朝裏的宿將、功臣在紙上排了一下,他也很清楚,朱元璋的心腹已為數不多了,昔日的兵馬大元帥徐達自從劉伯溫辭官後從不入朝,侄子朱文正駐守南昌,外甥李文忠駐守杭州,把兄弟鄧愈鎮守廣西,湯和鎮守揚州,朱諒祖鎮守廣州,這些都關山遙遠,不足為慮,唯有德慶侯廖永忠,從征戰巴蜀回來就一直領著十五萬水師駐守巢湖和長江中遊的安慶、太平等地,被封為水師大元帥,俞通淵為都元帥,像一把傘一樣保護著南京。二人仗著廖、俞兩家和皇上交厚,又是大明的功臣和烈屬,所以他們從不把胡維庸放在眼裏,這叫胡維庸十分惱怒。胡維庸也明白,要奪取大明江山,必須先奪取巢湖水師的控製權,因為一旦南京有事,廖永忠的水師朝發夕至,就可支援南京。雖說康茂才也有十五萬水師駐守太湖,那情況就不一樣,因為從太湖到南京,全是逆水行舟,到南京就沒有那麽神速。胡維庸想來想去,決定先從廖永忠下手,先搬去廖永忠這個絆腳石。於是,胡維庸又故技重演,他專門派了幾個心腹前往巢湖,收集廖永忠的“犯罪”事實。

    廖永忠、俞通淵率水師駐紮在巢湖,當然免不了要重振廖、俞兩家的昔日雄風。比如購置田產、收回漁行,打造漁船、集訓漁民等,這些都成了胡維庸收集的材料。

    也是活該有事,現在的德慶侯廖永忠榮歸故裏,手中還掌握著十五萬水師,鎮守著巢湖、安慶、太平三大長江的咽喉要地,那真是顯赫一方,那些社會賢達,江湖名流,兒時好友天天來找廖永忠飲酒、遊玩、找門路的人絡繹不絕,他們在一起喝多了酒就胡亂神侃起來。這天廖永忠多喝了幾杯酒,就酒後出狂言,這也是常事。他說:“各位兄弟,你們知道嗎?我們的大明皇帝能有今天,全靠我廖永忠,你們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一個老者說道:“這些是朝廷高度機密的事,我們一介普通百姓怎麽會知道?那還是請廖大帥我們講一講,讓我們也長點見識。”

    廖永忠打了一個飽嗝,嘴裏噴著酒氣說道:“想當年,那是至正二十七年初冬,我奉命到滁州去接當時的傀儡皇帝韓林兒到南京去。你們說我該怎麽辦?”

    一個闊少爺模樣的人自作聰明地說:“這是一個美差,應盡職盡責去把韓林兒接到南京去,岀色地完成使命,這樣,你迎帝有功,說不定你就可以封公爵或封什麽丞相什麽的。”

    廖永忠醉眼惺忪地看了闊少一眼說道:“你這樣作,回朝隻能活三個月,不是被人罵死就會被吳王殺死。”

    “那是為什麽?”闊少爺驚奇地問。

    “很簡單,韓林兒隻不過是個傀儡皇帝,他對我們大明朝無寸箭之功,憑什麽當我們大明朝的皇帝?第一、他一來南京,我們現在的皇上隻能當一輩子的吳王,永遠作不了大明皇帝。你說我們的大明皇上能不恨我嗎?第二、滿朝文武見韓林兒當了皇帝,他們一個個就會認為永無出頭之日,他們也會恨你一輩子,所以不出三個月你就隻有死路一條。因此韓林兒是永遠不能來南京的。”廖永忠得意洋洋地說。

    另一個合肥商會會長說道:“那就把韓林兒一家老小殺幹淨,然後回南京去邀功領賞去!”

    “你這樣回南京去不但領不到賞,馬上就人頭落地,甚至還會被滅門。因為你弑君,罪大惡極,而且你還叫吳王替你背上幕後主使的罪名,天下的人也要唾罵你。”廖永忠吃了一口菜說道。

    “那怎麽辦?隻好不去啦,請皇上另派人去。你最好是裝病不去滁州,就可以逃過這一劫難。”會長說道。

    “那你死得更快。因為你是臨陣逃脫,膽敢公開抗旨,會馬上斬首。”廖永忠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說道。

    “不管怎麽作都是死,我們就不知怎樣辦了。廖大帥,恕我們這些人愚笨,不知如何是好,請大帥教我們如何處理這件事。”幾位公子央求地說。

    “你們好好想想,皇上為什麽要派我去接韓林兒?為什麽不派他人?皇上是看上我哪一方麵本領比他人強?”廖永忠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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