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殺五儒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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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一年,洪武十五年秋,朝廷裏發生了一件驚動朝野的大事,就是大腳馬皇後馬秀英病逝,享年五十一歲。
馬皇後自幼父母雙亡,由義父郭子興夫婦養大。且幸郭夫人賢良,視她為己出,輔養成人。在二十歲時,嫁與朱元璋為妻。馬秀英性情溫和,知書達理,善於接人待物,且勤勞節儉。曾多次化解郭子興和朱元璋之間的矛盾。即使在朱元璋登基後,馬皇後成了後宮主宰,她仍是儉約如故,常常是身穿布衣,操持家務,哺育兒女,親自下廚為皇上料理一日三餐。相夫教子,從無怨言。即使在保衛濠州、和縣的戰鬥中,她親自背負兒子為傷兵燒茶遞水,洗傷換藥,一位身臨其景的丹青人深深為此感動,馬上作了一幅畫記錄此場麵,送給馬皇後,畫名“負子出征圖”。 她經常勸慰皇上:“皇上,妾聞夫妻相保易,君臣相保難。陛下不忘妾和貧賤,但願皇上也不要忘與群臣共同創業之艱難。”
馬皇後經常以大唐著名賢後長孫皇後為榜樣來約束自己,管好後宮,常常規勸皇上要學習李世民的治國方略,可惜皇上是朱元璋,而不是李世民,皇上根本聽不進這些規勸,隻是一味地我行我素,剛愎自用,任所欲為。特別是胡維庸事件以後,皇上的精神經常處於憤懣和狂怒之中,加上皇上身邊的小人趁機挑唆,拉幫結派,排斥異已,很多無辜大臣被莫須有地殺戮或滅門滅族,無人敢仗義直言。隻有馬皇後常挺身而岀,保護了一些無辜人。譬如,當時國子監大學士宋濂,本是一代學究。平時,隻在國子監裏給皇子皇孫們講課授業,每天舌耕於杏壇。國子監本是一個清水衙門,名高而祿低,有職而無權,連子孫也得不到蔭蔽。宋濂的獨子宋炅想在朝中謀一職業,尋個職位,得些俸祿,以減輕家庭負擔,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事。宋炅就寫了一封信給當時的丞相胡維庸,請求給予照顧。誰知胡維庸這個市井小人,見宋炅沒有饋贈之物,胡維庸自然不肯幫忙。反而破口大罵:“宋濂這個叫老丈,叫咕咕、叫化子,還想在我這裏幹指姆蘸鹽,空手套白狼,來走我的門路,一毛不拔,簡直是白日做夢。”胡維庸案發後,宋炅因寫過這封求職信,被定為胡黨,宋濂也因此而下獄,全家被定為斬立決。皇後知道這件事後,晚上皇上回宮,皇後極力為宋家辯白,皇上以“後宮不得幹預朝政為由,令其少言。皇後繼續申辯道:“僅僅一紙書信,一封求職信,又沒有成為事實,怎麽可以殺其全家呢?”
皇上站起來,憤怒地打了皇後一耳光,罵道:“放肆!你這個大腳婆娘,越來越沒有規矩。”
皇後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說:“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就明說了,我也是宋家的同黨,要斬他,你就把我一起斬吧!我也不要這個沾滿血腥味的皇後,你不斬我,在處決宋家時我就自動去陪殺場,然後皈依佛門,終日誦經念佛,懺悔罪過。我馬大腳是一個說到作到的人。”
皇上氣哼哼地站起來,朝馬皇後臉上啐了一口,拂袖衝出宮門而去。皇上來到禦書房,喝了些茶,冷靜了一會,皇上馬上調來宋濂案件查看,果然一封求職信外,沒有其他材料。皇上自己也覺得僅靠這封求職信就處宋家滅門,未免有些說不過去,於是就法外開恩,赦免了宋家死罪,隻將宋氏父子改判充軍到四川茂州(今茂縣)。宋濂父子隻得西行,行至夔州,因宋濂年邁體衰,一病不起,死於虁州,終年七十二歲。
皇後這才過上正常的生活。但出入宮中仍是布衣裝束,眾嬪妃多次諫道:“皇後貴為一國之母,應母儀天下,何故經常穿平民衣裝,請皇後要顧及皇上的體麵和尊嚴,適當注重一下服飾。”
皇後拍了一下身上的服裝,不以為然地笑著說:“這已經不錯了,現皇上為天下之父,我為天下之母,天下百姓能不能吃飽肚子,冬天有沒有衣服穿?赤子不安,父母如何得安?現在還有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叫我如何能錦衣玉食呢?”
皇上經常仍舊濫殺大臣,皇後也無可奈何,變得異常失望,終日鬱鬱不樂。她覺得這個皇上、皇後的寶座是建立在殺戮基礎上的,沾滿了文武大臣及其家人的鮮血,充滿著血腥味。她己清楚知道:現在的皇上和當年的朱元璋已判若兩人。當年在淮西的朱元璋是一個英氣勃勃、心胸開闊、目光遠大、有遠見卓識、奮鬥精神強、虛心好學、能團結各階層的人,艱苦卓絕地奮鬥了十六年,終於得到了天下,建立起大明朝。可是,就在他穿上龍袍以後,他,一夜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得來越來越乖張、怪異、多疑、暴唳、殘忍、粗俗,以前,他虛懷若穀,能納百川,聽從各方麵的意見,不喜殺人,現在正好相反,把他以前一起出生入死,衝鋒陷陣的弟兄,或閑置、或逐放、或殺害、或滅門,特別是胡黨事件以後,他幾乎天天都要殺人,殺得來滿朝文武個個心驚膽戰,人人自危。皇後認為皇上之所以這樣,是她這個皇後沒當好,是她沒有規勸、輔佐好皇上,沒有像當年的長孫皇後那樣輔佐好李世民。因此馬皇後經常處於深深的自責中。皇上和皇後從宋濂事件以後,他們之間就出現了裂痕,皇上回宮,皇後還是像以前一樣侍俸他,她也不再像宋濂事件一樣和皇上對著蠻幹,叫他下不了台,而是釆取和風細雨的方式進行規勸,她故意找來李世民的書籍,史料來閱讀,皇上回宮就給他講貞觀之治,她沒有料到,這時的皇上己走進另一條獨裁和**的死胡同,對貞觀之治早已失去興趣,他要實現他的‘洪武之治’, 他認為他是靠武力奪取了天下,現在坐天下,仍然要靠武力,治理天下仍舊少不了武力,所以,他的年號才叫‘洪武’, 馬皇後一開始講貞觀之治,皇上采取了‘姑妄聽之,切莫信之’ 的態度來對待,時間一長,他覺得這是婦人之見,聒耳難耐,就常到其他妃子處過夜,很少回宮。皇後是個聰明人,見此情景,也就徹底絕望,心灰意冷。一個人一旦鑽進了死胡同,就往往不能自拔。她甚至公開說:“看著這血腥的世界,真不如死了幹淨!”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旦經常想著他,就會向這個方向發展。就在洪武十五年七月初,她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懶懨懨的,躺在床上就不想動,她也不去看太醫。到了八月,病勢更加沉重,待皇上發現己為時已晚。皇上馬上召集幾個太醫來會診,看了半天,誰也說不清楚是什麽病。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皇後的心結沒有解開,什麽藥都是沒有用的。皇後又不願說,她又不願意吃藥,太醫看了好一陣,連處方都開不出。皇上馬上訓斥眾太醫道:“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好好地給皇後看病,如有差錯,一個個休想活命。”
太醫聽了,一齊跪在皇後榻前,叩頭說道:“皇後救命啦,請皇後告訴我們病由,我們馬上給皇後處方抓藥,盡快治好皇後的病,我們都有一家老小靠我們養活嗬!”
皇後躺在病榻上,對皇上說道:“皇上,現在你除了會殺人還會什麽?這個大明朝上上下下都被你殺空了,你究竟還要殺到什麽時候才肯罷休?皇上,一個人生死有命,我的病我自己知道,非藥可醫。太醫他們的醫術都是很高明的,我的病醫也是枉然。你們就不要瞎忙啦!如果我的病罪及太醫,那隻能增加我的罪孽,使我萬劫不得超生。”
皇上聽了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就對眾太醫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就退下去吧!”
眾太醫忙叩頭,起身退出皇宮。皇上忙坐到病榻前,拉著馬皇後的手流著淚說道:“秀英,這太難為你了,你為什麽要這樣?你說,你要朕怎麽作你才肯好起來?隻要你能好起來,我什麽都聽你的。你說,你要朕怎麽作?”
皇後也淚流滿麵地說道:“皇上,妾與陛下起自布衣,妾仗陛下神武,得為國母,誌願已滿足,我別無所求,希望陛下成為唐太宗,那對你是要求太高了,但妾求皇上作一代明君,少殺人或不殺人,多納賢諫,親君子,遠小人,多重用賢良,治理好天下,多施仁政,這樣,大明才有複興之日,妾病也會自好。”
皇上聽出來了,這是皇後在以死諫自己,原來她得的是心病,要我不殺人。皇上忙點頭說道:“秀英,朕不能沒有你,朕今後一切都聽你的。從此,朕不再亂殺人了,希望你能很快地好起來。”
“好,我希望皇上說話算話,不負妾之所望。”皇後回答道。
答應歸答應,幹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口頭上的諾言往往是最靠不住的。皇上開始一兩個月還收斂了一段時間,可是時間一長,他又舊病複發,照舊殺人如故。即使是佛祖的經書,也難改一個屠夫的本性。馬皇後一看,徹底絕望,於是舊病又發,越來越沉重。皇上聽太監來報病情,他隻道是皇後又來要挾他,直到她昏迷不醒,他才入宮去探視,見病勢比上次沉重,忙命禦膳房端來人參燕窩粥,令宮女給皇後灌入口中,不一會皇後蘇醒過來,她見了皇上,艱難地說:“皇——上,你來啦!……”
皇上見皇後蘇醒了,就說道:“秀英,你必須盡快好起來,如果你不好起來,我一天就殺十個宮女和太監。”
皇後艱難地扁了一下嘴,把頭偏向一邊說道:“你太叫我失望了,我相信你會這樣幹的。因為,你己成為朱屠戶了!……”
皇後閉上眼睛,就不再說話。當天晚上,皇後就歸天而去,享年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