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殺五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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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說完,把‘賀壽表’向趙伯寧擲去,趙伯寧已嚇得橫身哆嗦,低聲嘟囔道:“皇上,臣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閉上你的嘴吧! 難道朕還不知道你的文章的深刻含義嗎? 還要你當麵再來罵朕一通?” 皇上氣憤地說。
皇上又從龍案上拿起徐一夔的奏折叫道:“徐一夔!”
徐一夔忙應道:“罪臣在。”
皇上大聲斥罵道:“你就更直接更露骨了。什麽‘光天之下’,‘ 天生聖人,為世作則’ 是啥意思呀?”
徐一夔驚恐地回答:“皇上,這……這……”
“什麽這呀那的,”皇上把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還是讓朕來一語道破吧!‘光天之下’ 就是‘光頭之下’,‘ 天生聖人,為世作則’, 天生的生實際上是僧人的僧,‘作則’ 乃是‘作賊’ 之意,對不對?何必這麽躲躲閃閃的?你幹脆就直截了當地說我朱元璋作過和尚當過賊得了!”
徐一夔伏在地上,橫身觳觫地說道:“罪——罪臣不敢,請皇上明察。”
皇上譏笑道:“這有啥不敢的?你們攻擊起朕來,都是咬文嚼字,一套一套的。”
趙、徐二人齊聲叫道:“寃枉呃,皇上。”
皇上睜大眼睛說道:“你們寃枉個啥?最寃枉的還是朕,無緣無故地被你們罵了一通。”
皇上停頓了一下,對呂睿說道:“還有你呂睿訓導,朕好意賞你一匹馬,你卻要‘遙曕帝扉’, 這‘帝扉’ 二字,不就是說朕‘帝非’ 嗎?朕用一匹寶馬,換來的是‘帝非’, 朕才是寃枉到家了。”
三人伏在地上,相互看了一下,齊聲歎了口氣。皇上問道:“你們歎什麽氣?”
眾人都低著頭不敢作聲,他們知道,他們官卑職小,隻不過是皇上的一個‘牛馬走’, 和皇上爭辯是徒勞無益。
皇上見他們不說話,也就不理他們,皇上轉身把最後一個奏折拿起來說道:“吳憲,你的文才不錯嘛,什麽‘永紹億年,天下有道,望拜青門’, 請問,你的‘有道’ 是不是‘有盜’, 他們罵朕是‘賊’, 你卻罵朕是‘盜’, 不錯嘛,你們四個遙相呼應。”
吳憲素來膽小,從未見過今天的陣勢,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皇上繼續問道:“你‘遙望青門’, 請問青門是什麽門哪?青者黑也,隻有廟門、和尚門才是黑色的,朕的宮門,殿門和房門都是大紅色的,沒有一個是黑色。你罵得很隱晦、巧妙,朕差點沒猜著。吳憲,你知罪嗎?”
“……!”吳憲嚇得連頭都不敢抬,隻見他的嘴動了幾下,不知說什麽。
“皇上,微臣認為……”跪在最後的翰林院編修高啟準備說什麽,皇上聲色俱厲地回過頭打斷了高啟的話,說道:“誰讓你開口的?你急什麽?馬上就輪到你啦!”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之後,皇上才開口叫道:“高啟。”
“臣在。”高啟恭敬地回答。
“高翰林!”皇上提高聲調叫道。
高啟也提高聲音回答道:“罪臣在。”
皇上的聲音變得輕飄飄地說:“朕知道你才思敏捷,詩也作得好,在翰林院是有名的詩人。”
“多謝皇上誇獎。盛名之下,其實難符,臣實在誠惶誠恐,愧對皇上。”
皇上兩眼直射高啟,繼續說道:“作詩的內容很多,什麽日月星辰、河體天球、名山大川、風景名勝、花草樹木、風花雪月、飛禽走獸、男歡女愛等等,都是吟誦的對象,可是你都不去吟,卻偏偏去吟什麽‘宮女圖’, 你居心何在?哎,你真要去吟宮女,……”
高啟馬上說道:“皇上,罪臣沒有膽量去‘淫’ 宮女,奸淫宮女可是滅門大罪。”
皇上停頓了一下,睜大眼睛看著高啟說道:“朕是說你是在吟誦宮女,不是在奸淫宮女,是吟詩的吟。”
高啟略揩了一下頭上的汗,說道:“皇上,你嚇我一大跳,嚇得我直冒冷汗,謝天謝地,幸喜吟誦的吟和奸淫的淫這兩個字,不通用,要是通用,我就吃罪不起啦!”
皇上這才明白,高啟是話中有話,他是在隱射什麽。皇上馬上回過頭來,走到高啟跟前,氣衝衝地說:“高翰林,你今天怎麽啦?和朕較上勁了。”
“罪臣不敢。”高啟挪了一下身子,拱了一下手說道。
皇上拂了一下衣袖,返回龍案邊,在案上拿起一張‘宮女圖’, 看著圖上的題詩,搖頭晃腦地念道:“女奴扶醉踏蒼苔,明月西園侍宴回,小犬隔花空吠影,夜半禁宮有誰來?”
皇上抬起頭來問高啟道:“高翰林,你這首詩是什麽意思呀?”
高啟回答道:“啟稟皇上,這隻不過是一首即興而作的小詩,沒有什麽實際意義。”
“不對吧!常言道‘詩言誌’, 哪有沒有實際意義的詩?你這首詩還是朕來剖析吧!這個宮女半夜三更才從明月西園中扶回一個醉鬼,這個醉鬼是誰呢?夜半禁宮還能有誰?除了朕這個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皇上外,還能有誰?不錯,你諷刺朕諷刺得很深刻,也很隱晦、含蓄。真是入木三分。你何必拐這麽大的彎呢?幹脆你就說朕是一個荒淫無道的昏君,半夜三更還醉酗酗的,更直接了當些。”
“皇上,臣沒有這個意思。這可不能牽強附會地亂解釋。這可是個原則問題嗬!”高啟大聲叫屈道。
皇上聽了兩隻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怒斥道:“什麽?你竟然敢當麵攻擊朕是牽強附會?原則?什麽是原則?哦——我差點忘了,在翰林院裏你開口一個原則,閉口一個原則,難怪,他們在背後都叫你‘老原則’。 告訴你,老原則,什麽是原則?朕的話就是原則!”
高啟鎮靜地回答道:“對的,皇上。皇上的話是聖旨,就是原則,是我們作臣子的行動準則。”
皇上聽了這幾句話,覺得尚可入耳,氣色也就平和了些。高啟接著說道:“皇上,前年臣因公入蜀,順便去瞻仰了一下成都南郊武侯祠,見武侯像頭上有一塊扁,上麵書寫‘匪皋則伊’ 四個大字,臣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回京後我一查字典才知道:匪即非,乃不是的意思,‘皋’ 即深澤大湖,‘則’是準則,榜樣的意思,‘伊’是他的意思。合起來就是:如果你的心胸沒有深澤大湖一樣寬廣,就應該以諸葛武侯為榜樣,這實際上是對武侯的極高評價。現在回到前麵幾位同僚的奏折上來,臣認為‘則’ 與‘賊’, ‘生’ 與‘僧’,‘扉’與‘非’,‘ 道’ 與‘盜’,就像‘吟’與‘淫’ 一樣,是不能通用的。皇上,這可是原則問題嗬!”
其他四人聽了,都用感激的眼光看了一下高啟,在這個時候還有人站出來為他們說話。誰知高啟的話更加激怒了皇上,皇上被氣得滿臉通紅,他拍了幾下巴掌,諷刺地說:“不錯,老原則就是老原則,大學士就是大學士,由此看來多讀點書還是有好處的。”
皇上停下來,突然把臉一變,提高聲調大聲地說:“老原則高啟,你知罪嗎?”
高啟平靜地說:“臣實愚笨,望皇上明示。”
皇上左手叉腰,右手指著高啟說道:“你的這個長篇大論實在高明,高明處就在既充當了前麵幾個人的辯護人,又當麵指責了朕的一大堆不是。高啟,你豎起耳朵聽著:一、你借古諷今地說朕不講原則;二、你公開為你的同夥辯護,是非混淆不清;三、你當麵譏諷朕學識淺薄,連哪些字不通用都要你來教?是的,朕沒有你的書讀得多,但哪些字通用不通用朕還是知道的,不需要你來教朕,翰林院大學士!但朕要問你,什麽叫避諱你懂不懂?你不要球經不懂就當騸匠!”
高啟聽了,臉上一片茫然地問道:“皇上又沒有明確規定怎麽避諱,讓下麵不知怎麽作,總不能不教而誅嘛。”
皇上這時氣衝牛鬥,快步走到龍案前,把“宮女圖” 一下摔在地上說道:“你們這些臭文人經常利用手中的筆,來攻擊朝廷和皇上,曆朝曆代有之,這是你們的最大發明,你以為朕不懂?你不是說‘榜樣’嗎?好,現在朕就要你們五個給全國的文人、學士作個榜樣,讓他們引以為戒。朕看你們的花把戲也該收場了。”
說到這裏,龍上把龍案一拍,厲聲叫道:“來人啦!”
這時,從門外擁進來十來個錦衣衛,皇上命令道:“把這五個人拖出去!”
錦衣衛答應一聲,就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把五個人往外拖,隻聽前四人齊聲叫道:“皇上饒命啦!我們沒有攻擊皇上,寃枉呃!皇上。……”
隻有老原則高聲說道:“皇上,你要殺我,我沒話說。‘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但我剛才說的幾對字是不通用,不能互換的,這是個原則問題。就算你殺了臣,臣還是要說不能通用。……”
兩個錦衣衛把高啟拖到大殿門邊,他一下抱著大殿的門框,高聲叫道:“皇上,真的不能通用呀!頭可斷,血可流,這幾對字就是不通用。不然會貽悞我們的子孫後代。……這是原則問題,不能馬虎。”
老原則不愧是老原則,馬上要砍他的頭他都不放棄他的原則。他的衣裳本來就很破舊,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