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對他死灰複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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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崇音這次壯士斷腕般與端王分道,也不是事先有計劃的,而是在零碎記憶片段的促使中,下的決定。他身邊雖有能人卻沒有易容高手,也不可能有人能完全模仿一個丫鬟的舉動,誰會去閑的觀察一個丫鬟的日常行為。
    他在本就缺乏人手的情況下隻派出了普通探子。
    李崇音也不會想到雲棲會發現的這麽快,他低估了雲棲,不知道那是個經受過暗探訓練的姑娘,她觀察入心,亦能不動聲色。
    雲棲出來後,回憶著剛才假紫鳶的破綻與自己的應對,確定自己沒有露出破綻。
    雲棲將其餘忙著準備婚嫁事宜的丫鬟們趕了出去,讓她們先去核對婚禮當日的流程與安排,將自己關在屋裏思考著。
    夜色落幕,窗欞上響起清脆的敲擊聲。
    一下、兩下、三四下。
    眼看著沒完沒了,雲棲猛地起身,走過去。當看到窗外魏司承那無辜的表情時,忽然想通了什麽,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魏司承眼看雲棲的表情從愁眉不展到看到希望,莫名地湧上了一股責任感,還有一絲小小的雀躍。要知道平日裏雲棲對他都是禮儀周到,不越雷池。偶爾的笑臉也是由於李嘉玉的影響,少有這樣的主動親近。
    把握住著難得機會,魏司承自然不敢表現得太過急切。
    雲棲抬手招了招。
    魏司承走近一步。
    又招了招。
    魏司承又向前了一步。
    雲棲看平日裏特別會來事的人,今天這麽小心翼翼的,她很可怕嗎,明明前世今生嚇人的都是他!雲棲火氣也冒上來了,道:“還請殿下抬起尊腳再挪幾步。”
    魏司承一看她這不見外的舉動,立刻喜上眉梢,這就對了!
    不能提醒她,不然剛剛從龜殼裏鑽出來,又要縮回去了。
    魏司承很自虐地想,這樣真實麵對他的雲棲才是最讓他心動。
    從小到大遇到的假麵人太多了,就連最溫暖的記憶都是假的,他不奢求太多,隻要雲棲對他稍微用點真感情就行。
    他“終於”猶猶豫豫地走了幾步,雲棲這會兒被紫鳶失蹤的事鬧得心煩意亂,四年的相識相知加上這段時間的宮中相處,不知不覺間兩人都沒發現熟稔了許多,魏司承十分謹慎地靠近與試探,實際上已經撬開了心門上的一道口子,雲棲也開始習慣與魏司承相處。
    見他這個叱吒風雲的王爺這會兒見到她一個小女子躊躇的樣子,雲棲看不過去,魏司承就應該揮斥方遒才對。她很幹脆地拉過魏司承,就自己的發現和推測對他說了,魏司承本來還想玩鬧,瞬間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首先雲棲隻是閨閣女子,並沒有牽扯到皇權爭鬥中。
    有誰會煞費苦心弄個假人來冒充,弄假人可比直接殺人要麻煩的多,這根本是得不償失的。易容也並非輕易能做到的,不但需要了解這一行,還需要找貼合臉型、身材、發音等等符合各項標準的替身。就比如他的替身乙醜等人,那都是與他身量差不多的,以免穿幫。
    另外,她的婢女又有什麽特殊能力需要被劫走的?劫走後還放了個假人來,這說明幕後人不希望雲棲發現。
    為什麽不希望雲棲發現,是怕追查到身份,還是擔心雲棲受打擊?或是兩者都有。
    幕後人大約也沒想到雲棲不同於一般閨閣女子,她能在短時間發現破綻,並且按兵不動來尋求幫助,魏司承很高興雲棲能在發現問題後及時找到自己。
    這不也說明,他魏司承在她心中,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這事我會想辦法,你稍安勿躁。”看雲棲還要說什麽的樣子,魏司承有點酸味,“我怎麽覺得她比我們大婚還重要?你的心思有放在三日後的婚禮上嗎?”
    雲棲見他目光充滿期待地望著自己,頓時有些心虛,便指著屋內的喜服,岔開話題道:“這喜服不是最近才完成的吧?”
    看著雲棲屋內,寄托了四年,他所有思念的喜服,魏司承卻少見的沒有邀功,甚至臉上沒什麽喜色。
    他想到不久前,看到雲棲就著繡房送來的畫案,一針一線為自己繡喜服的樣子,記得那是春雨綿綿的時節,她定然不知這燈下繡嫁衣的一幕,盡數落入他的眼中。
    當時,魏司承望著她含笑斂目,燭光照著她白玉似的側臉,溫柔地繡著那為他人繡的嫁衣,仿佛含著期待,這一幕甚至比她的冷漠更為刺痛人心,仿佛銜著春雨的涼意灌入心頭。
    那一幕,魏司承難以忘卻,他是費了多少心機,才讓眼前的女子應承了婚事,生生將她從他人手裏搶了過來。
    魏司承淡淡地說:“嗯,四年前就吩咐十位繡娘繡製了,按照你的尺寸。”
    雲棲被這個信息有些砸懵了,她心底仿佛充滿了水汽,升騰而起,又漲又滿。
    但過了一會那些感觸與情愫卻像是被什麽吸收後,慢慢地消散了,雲棲摸了摸心髒處,有些空落落的,道:“但、但好四年前,我們才認識沒多久!我和你還是名義上的堂兄妹,你也想的太遠了。”
    雲棲忽然想到時候在城門驚馬時的相遇,在瀟湘裏的門外偶遇,難怪他會有那樣的眼神與行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又如何?”魏司承笑容含著道不清的苦澀,“每年你母親為你去繡房定成衣時,我便會根據你最新的身量重新修改嫁衣大小。”
    沒想到婢女們開玩笑的話,居然都是真的。
    隨著相處的深入,雲棲越來越無法把他與前世的人一同看待,他這些話到底是不是謊言,還是另一處陷阱?她前世在這兩個男人珠聯璧合中作為一顆棄子遊離,如果說李崇音是天生冷血,魏司承就是天生的王者,他所有的情感都給了幼年時給予溫暖的杜漪寧。
    但這一世似乎不一樣了。
    我究竟,該不該信一次他?
    如果前世的李雲棲在這裏,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我一個耳光?覺得我太沒出自,嚐到一點溫暖就恨不得那都是真的。
    魏司承看著遠處燭光與月光交織中的錦繡嫁衣,目光充滿喜悅:“它總算落到了應該到的地方。”
    雲棲有些心慌,她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魏司承,道:“那如果與您成婚的最終不是我……”
    魏司承笑了笑,它將永遠沒有主人,寧為玉碎是它的結果。
    他沒回答,雲棲卻仿佛知道了答案。
    “哦,對了,這幾日我沒來找你,是發生了一些棘手的事要處理。”魏司承頓了頓,“總之,小心你的大哥李崇音,無論他說什麽,都不要信,知道嗎!這一點,你必須聽我的。”
    雲棲愣愣地點頭,雖然前世懼怕魏司承,但知道此人有自己的底線和道德,從不信口開河。
    見雲棲這麽乖巧地應下,魏司承的心都酸軟了,她真是可愛極了…惹的我恨不得今日就洞房。
    在他離開前,雲棲還是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你能找到紫鳶的吧。”
    魏司承泄了氣,她什麽時候對婚事有對婢女失蹤的半分上心就好了。嗯了一聲,道:“有了消息就告訴你,隻要她還有一口氣我定會為你找到。但你也要答應我,這幾天好好休息,我可不希望大婚當日看到憔悴不堪的新娘子。”
    雲棲哭笑不得地應下。
    魏司承離開後,雲棲多多少少放下了一些心思,魏司承的本事她還是清楚的。
    雲棲吩咐紫鳶暫時不用來伺候,好好養病,順便又賜了不少補品下去,這當然也正中假紫鳶下懷。
    雲棲想到魏司承今日和自己說的話,覺得腦子就像一團亂麻。她來到襛盛庭,見母親還在清點當日出嫁時的各項物品,陪著餘氏一同整理好,便在跪坐在餘氏膝蓋間。
    餘氏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發絲:“怎麽了,這是?”
    “母親,我看不透一個人。不知道該不該信?”自從拆穿了李嘉玉身份後,這個疑問幾乎存於每時每刻。
    “這世上哪有人是能輕易看透的,”餘氏像是知道女兒在煩惱什麽,也不點破,“有時候看人,不僅要用眼,還要用心。”
    第二日,距離雲棲出嫁還有兩日,李家各處張燈結彩,就連已經出嫁的李嘉晴也回了府,要在後日送雲棲上花轎。
    李老夫人將她喊去了,雲棲不得不打起精神。
    李老夫人年輕時也是要強的人,因為李家逐漸沒落,以前談得來的世家姐妹也與她漸行漸遠,如今她的嫡孫女爭氣,不過去了一趟百花宴便得了賜婚。
    以往那些不聯係的誥命夫人們,也忽然熱情了起來,提出大婚日要來李家祝賀,李老夫人可謂揚眉吐氣、春風滿麵。
    雖如今端王有那流言在,但也隻在簪纓間模棱兩可地傳播,範圍並不大。而且太醫也不肯定端王什麽時候就會好,與其杞人憂天不如好好備嫁。
    因擔憂孫女為此事鬱結於心,李老夫人這次還添了妝,幾乎將她壓箱底的一套紅寶石頭麵給拿了出來,作為她的私人贈予。
    告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李老夫人,餘氏則是帶著女兒走在林蔭道上。
    餘氏心中清楚如若端王不及時弄出那流言,等待雲棲的便是一正妃兩側妃同時進門的局麵,而且其中一位側妃還有可能是地位更高的杜相家千金。
    於皇家而言是喜上加喜,但對李家就如同一個下馬威了,側妃比正妃家世更顯,這讓雲兒往後如何自處。
    不提前麵對端王的好感,僅僅是這自毀名聲拒絕側妃這點,餘氏也是認可魏司承的。
    “雲兒,是不是為婚事煩擾?”
    雲棲還在想魏司承的處理結果,見周圍人總是認為她會反悔,雲棲不由得反省起來:“不是,女兒既然答應了就沒打算反悔。隻是臨近婚期,有些緊張而已。”
    餘氏認真看了看雲棲,見她不似假話,才稍稍放下了心。
    隨後帶著雲棲回到懋南院,餘氏將最後一部分田產、商鋪的地契房契,還有大額銀票給了雲棲,整合成了一木匣子,鄭重囑咐道:“這是為娘從你出生起,便存下的嫁妝,也是娘的私產,你且放好。沒有意外,可保你一生平安富貴,如若有任何意外,也可動用。”
    “娘,這些您應該用來自己傍身!”雲棲沒想到除了那些誇張的嫁妝外,居然還有。
    那前世,這些東西都去了哪裏?
    餘氏搖了搖頭頭,望著長大的女兒:“這是娘在你出嫁前最後教你的一件事:任何時候,女子都當有依仗。這是娘給你的依仗,你必須拿著。”
    “這筆私產就是你父親都是不清楚的。”餘氏沒有明說,卻含著另一層意思,她相信以雲棲的聰慧定是聽得懂的,“娘也沒想到你會嫁到端王府,那是天家,非普通人家,有利也有弊。往後要是有了什麽事,李家恐無法為你出頭。”
    雲棲眼含淚光,明白了餘氏的苦心:“他若欺辱女兒,大不了和離。”
    餘氏語重心長地說道:“說什麽傻話,和離不過一句話,卻影響女子一生。雖然慶朝民風開放,鼓勵和離女子再嫁,但這與早期連年戰爭缺兵力有關。再嫁女子終究是不一樣的,你能受得住閑言碎語,但那夫家人卻不一定,想要為難你,連個尋理的地方都沒有。反觀端王無論他在外麵是個什麽樣的人,在內他是個有擔當的,對你用足了心思,不然母親怎麽舍得把我的掌上明珠嫁給他……”
    “我想多陪母親幾年。”雲棲忍著哽咽投入餘氏散著暖香與藥味的懷抱。
    按照前世的軌跡,母親的壽命或許真的所剩不多了,她知道為什麽母親這幾年來一直積極為她尋夫家,是怕自己時日無多,怕她沒看好人家就撒手去了,讓女兒的婚嫁沒了著落。母親不看門第不重官位,隻求一用心人,母親最大的心願便是看她的十裏紅妝。
    她一定,一定會讓母親如願!
    雲棲通紅著眼出來,發現樹叢間似有人影走動,從背影她一眼就看出了是李映月。
    李映月捂著臉,快步回到自己住的滿月堂。
    雲棲沒有追上去,李映月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她,在李映月心裏,是她搶了母親。
    但對雲棲來說,又何嚐不是,她從回府到出嫁才這短短幾年而已,算起來她與母親相處的時日更短。
    雲棲充斥著濃濃的不舍,回屋的時候沒想到看到桌上一籃子青棗,她摸了摸通紅的眼眶,嘴角不由地上揚,不知魏司承是不是帶來了紫鳶的消息。
    雲棲自己也分不清看到青棗時的高興,來自於什麽。
    “人都來了,為什麽不出來?”雲棲輕聲道,眼神卻看著窗外。
    “雲兒怎麽知道為兄在你的屋裏?”
    一道清越空靈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從垂簾後走出一個雲棲想不到的人。
    還有誰能有這羽化登仙的氣質,這舉手投足間都有著令人心神搖曳的魔力。
    雲棲幾乎本能地倒退了一步,神情瞬間警惕了起來。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過李崇音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好像是花宴前後。
    準確的說,應該是那杯她懷疑的冰糖燉雪梨之後。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雲棲努力不表現出自己的抗拒,卻還是被李崇音輕飄飄的眼神看得心慌。
    “幼妹即將出嫁,身為長兄合該來看看,有什麽不妥嗎?果然是兄長在外時間長了,雲兒都對哥哥生疏了不少,”李崇音在明間與梢間走動著,回眸笑了笑,“雲兒覺得不是我,那是誰呢?”
    雲棲:“……”
    李崇音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拿過一顆青棗在手中滾動了一下。他不過是看雲棲喜愛這果子便弄了一盆來,但看雲棲的反應,似乎這東西還另有隱情?
    李崇音隨口一說,就讓雲棲草木皆兵,怕自己某句話、某個舉動讓他懷疑什麽。
    她的一身本事大多師承李崇音,她的所有小動作他恐怕都看在眼裏。
    這些日子以來該來拜訪的人都來了,李崇音是最後來的。
    而且,更可怕的是,除了忌憚與對未知的害怕外,她似乎對李崇音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悸動,那種夾雜著深厚情誼,仿佛早已醞釀在心底的矛盾、糾結、無措都糅合於一起,全都湧向了許久未見的李崇音。
    哪怕這種情緒並不算深刻,但雲棲經曆過一次,又是對著同一個人,不可能絲毫沒察覺到。
    她怎麽可能會對李崇音死灰複燃?
    雲棲驚恐地按住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