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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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29c

    雲崗位於西南邊陲, 文韻已久,許多流傳百年歷史的古鎮坐落其中,是片風水寶地。

    村寨依山而建, 民居炊煙嫋嫋, 起伏的輪廓隱在山川相繆之間, 清晨日暮都一派祥和安謐。

    謝仃已經在這裏住了三天。

    燕大那邊的期末辦了緩考, 她肩上毫無包袱。這學期從北城忙裏忙外烏煙瘴氣,她實在待得煩心,另一方麵也不想見溫珩昱, 索性提了旅行包說走就走,來雲崗采風放鬆。

    這兒是她很久之前就看中的地方?, 清淨,溫暖適宜, 也足夠與世隔絕。謝仃並?不是愛熱鬧的性子,識人情懂世故,但秉性仍有著?疏離感,社交從不是她的必需品。

    她居住的民宿建在獨立山坡, 老板是本地土著,這些年經常接待從事藝術工作的客人, 輕車熟路就將她安排在最僻靜的那間小宅。宅屋的地勢位置也好, 謝仃每天清晨推開窗, 就能望見滿目綿延的鬱鬱山巒。

    這幢木製小樓分?為兩層,一樓客廳廚房, 二樓臥室陽臺, 總麵積約莫四十平。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但謝仃不會做飯,所以?廚房這塊地就沒用, 她日常習慣去老板那吃,一日三餐都定?點,睡過就等?下一餐。

    這天中午,她拎著?畫板和寫生箱回來,才走到寨口,就聽老板操著?地道的雲崗口音呼喚:“姑娘,午飯還有半個?鐘就好!”

    雲崗人淳樸好客,謝仃來這裏三天,也已經適應如?常,她遙遙沖人招手示意聽見了,有樣學樣地回話:“收到,我待會就來!”

    回到小樓,她隨意將一堆東西放在客廳,抄了根碳素筆當發?簪,邊盤發?邊邁上二樓,坐窗前點了支煙。

    這包軟紅好彩是她從北城帶來的,等?抽完隻能下山坐車去鎮上買別?的。謝仃煙癮不重,又?怕麻煩,於是穩定?每天中午晚上各一支,全?當放空時間。

    窗外山景開闊,她鬆散地倚坐在木欄,毫無阻隔地接觸風與光。煙雲徐徐飄散,她平心安定?,目光點水循過擱在桌麵的手機,擡指輕叩。

    屏幕感應亮起,謝仃原本隻是掛念午飯想看時間,卻?意外地發?現?有兩則未接來電,是溫見慕。

    這裏信號一般,偶爾會有接不到消息的時候。謝仃看了看,發?現?是上午的來電,那時自己還在山頭采風,懶得帶通訊設備。

    晃著?手機尋找合適角度,終於見信號顯示三格,她將電話回撥過去,不多久就被對方?接起。

    “阿仃?”溫見慕喚道,似乎有些委屈,“你怎麽跑去戶外寫生了啊,我問過邱教授才知道。”

    “前天剛落地,才算安頓好。”謝仃解釋,“這邊山上信號差,我就沒怎麽看手機。”

    “那就好,你剛才沒接我電話,還以?為從山上走丟了。”

    謝仃咬著?煙輕笑:“丟不了。雲崗風景不錯,下次捎你來看看。”

    “好啊。”溫見慕立即應下,隨後又?咕噥,“……但我還要應付期末考。”

    “加油備考。”謝仃頗為閑適,倚窗懶然渡了口煙,才問道,“對了,你那邊事情怎麽樣?”

    “溫崇明那天派人要把我帶回去,但我哥來了,所以?沒成功。”溫見慕交代?,“我哥好像也給他找了些麻煩,感覺他要秋後算賬……不好說。”

    聞言,謝仃不以?為然:“溫家那兩位都不演兄友弟恭了,溫崇明抽不開身,你坐享其成就是,沒必要緊張。”

    “但他的確知道是我出賣他了。”溫見慕說,“畢竟是我故意放出消息的。”

    謝仃頓了頓,“你?”

    “我?”溫見慕困惑,“阿仃你不知道嗎?那條新聞是我放出去的。”

    ……

    謝仃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誤會了一些事。

    “我知道小叔手裏有材料,特意請他給我的。”溫見慕仿佛也意識到彼此的信息差,解釋道,“他出手的話,溫崇明肯定?很麻煩,我就添一把火嘛。正好家

    裏催著?聯姻,我剛好借機會跟他們反目,所以?舉報之後,就故意給溫崇明的內線放了消息。”

    對內情的曲折程度啞口無言。謝仃默了默,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溫見慕當初那句“溫家沒一個?好東西”,是什麽意思。

    “……你小叔,就這麽幫你了?”她問。

    溫珩昱可不是慈善家,親緣道德於他而言跟玩笑話沒差,這種不對等?的單方?麵庇護,實在沒有道理。

    “他那時對我睜隻眼閉隻眼,什麽都不做,就已經算幫我了。”像聽出她語氣中的微妙,溫見慕笑笑,“說實話,我鬧這一通也算給他添了麻煩,現?在能安安穩穩,其實挺意外的。”

    “後來想了想,他這次會幫我——大概隻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謝仃:“……他沒跟我這麽說。”

    聽筒瞬間陷入微妙的沉默。

    “……所以?。”溫見慕終於反應過來,語帶遲疑,“你們兩個?,因為這件事吵架了?”

    是吵架嗎。謝仃不能確定?,畢竟也隻三天沒聯係,她還一聲不吭跑來雲崗。

    但能肯定?的是,自己真的需要賠溫珩昱的鋼筆了。

    北城。

    深冬凜寒,不見有雪落,天際一如?既往冷沉。

    清晨時分?,日光攀著?窗畔流淌入室,光影冷淨。溫珩昱尋常煮過咖啡,待習慣將滴濾壺取下,他微微一頓,發?覺這是美式。

    波瀾不掀地放回,他閑致索然,不再從咖啡角前多作停留。司機已經候在車坪,他取過玄關衣架的外套,不經意間碰落什麽,懸墜在門櫃邊緣。

    <101nove.e新月包,謝仃的。

    她總有進門隨手亂掛東西的習慣,偶爾想起時才帶走,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將它放在這裏。

    溫珩昱淡淡垂視,片刻,他不帶情緒地將那個?包擺正,視線落在寬闊靜謐的堂廳。

    ——平時做的花樣多,客廳、書?房、吧臺,即使不去想,也沒一處讓人心靜的地方?。

    短短數月,她條理清晰地滲透他生活,也輕易抽身而出。不過經歷一個?短暫停留的住客,住了那麽久的房子,卻?突然顯得空蕩起來。

    的確有本事。溫珩昱低哂一聲,意味幾分?寒雋,他不再看。

    這是距離那場暴雨的第七天。

    也是謝小姐從辦公室離開後的第七天——助理從心底計算,剛好一周時間。

    溫珩昱今晨的工作效率極為罕見,協議落款有四份簽錯位置,助理頭一回體會到什麽叫伴君如?伴虎,膽戰心驚地將備份文件放在桌麵。

    而且他注意到,自家董事長慣用的那支rs05也不見蹤跡,按失蹤時間推算,似乎恰好就是風不和日不麗的那天。

    其實溫珩昱修養極佳,尋常雖然難得接觸,但為人溫謙雅雋,禮待下屬,如?鬆似柏的風度,上下也都尊稱一聲先生。助理從他手底做事至今,從未見其有過多餘的情緒波動,職場多年練就的看眼色本領也被擱置,哪知道從今天等?著?自己。

    好在溫珩昱也意識到狀態的心不在焉,之後的工作中不再出現?這種低級紕漏,審閱過相關企劃,便簡潔明了地逐一妥帖答複,助理恭敬地應聲記下。

    之後沒有其他會議安排,隻剩私人行程,助理完成本分?工作,收起文件向溫珩昱微微欠身,頷首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原本習慣性想捎帶句“新年愉快”,但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家上司看起來不太愉快,所以?默默將這句咽了回去,安靜退身離開。

    辦公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距接下來的行程還有段時間,溫珩昱靠入椅背深處,目光淡淡循過窗外灰茫天色,陰雲低沉。

    他將桌旁暗屜打開,裏麵擺著?那支報廢的rs05,想來是謝仃放的,他在昨天無意發?現?。

    鋼筆材質輕韌,紋式沉斂,筆身尾部的機械結構有部分?錯亂。ntpt材質能抗高?強度沖擊,被她隨手拿去撒氣,倒壞得徹底。

    嘴上說著?“之後賠”,結果第二天就幹脆利落登上飛機,落去個?偏遠的山區野嶺。

    脾氣不小。溫珩昱將屜櫃合攏,隨她去慪氣,他閑於理會這種瑣事。

    手機屏幕亮起,陶恙的提醒消息躍出,他斂目循過,起身邁入玄關。

    <101nove.ub位於北城遠郊,區域規劃其他商業用地,多是設消費門檻的休閑俱樂部,以?會員製為主。

    這片周圍建有馬場和高?爾夫球場,彼此之間隔有距離,因此並?不吵鬧。射擊館由於其特性原因,建在偏遠的一角,人跡罕至時就更顯肅靜。

    被後坐力震得肩膀發?麻,陶恙按了按酸痛的手臂,摘下護目鏡到一旁調整休息。

    私人射擊包廂內,實彈靶場視野開闊。他喝了口水,沒敢摘隔音耳麥,看著?溫珩昱利落地卸槍換彈,輕易就將這麽多槍型全?過了一遍。

    今天這場是陶恙臨時起意的,地點自然也就隨對方?的興趣範疇來定?。溫珩昱仍是慣常所見那副意興闌珊,但他在一旁琢磨著?,總覺得隱約品出些別?的意味。

    一輪結束,工作人員將胸環靶取下,更換好新的便退出包廂。陶恙摘下耳麥,興致盎然地來查看戰績,發?現?最上麵那張全?命中十環正心,就知道肯定?不屬於自己,果斷推到旁邊。

    他那張靶擦邊中了兩次十環,還行,陶恙對此很滿意,畢竟自己這半吊子槍術也沒法跟旁邊這人比。

    溫珩昱對中靶結果毫無興趣,從槍庫中換了把製式輕械,抵過扳機。

    “難得。”陶恙端量著?他,終於悠悠開口,“你也有情緒這麽明顯的時候?”

    溫珩昱疏淡掃來一道眼風。

    陶恙跟他認識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見他狀態這樣有明顯波動,索性也不點到即止了,饒有興趣地端正起身子。

    “真不是我亂說,你現?在就跟那個?戒斷反應似的。”當然這話也有誇大成分?,但他一本正色,“你自己想想,沒有那個?小姑娘的時候,你不是挺好的?”

    沒有謝仃的時候,溫珩昱的人生是怎樣的。

    日複一日索然寡味,手腕翻覆權柄,也多是意興闌珊。他向來難以?搭建更多情緒,謝仃是場性質不明的意外,有趣,但偶爾的脫離掌控惹他心煩。

    戒斷反應?

    ——胡言亂語。

    溫珩昱閑於置喙,將掌中的格.洛.克裝彈上膛,道:“戴耳麥。”

    陶恙立刻將耳麥塞回去,幾乎與此同時,溫珩昱拂手扣下扳機,子彈瞬時掠空,匪夷所思地正中靶心。

    望著?被一擊即殺的胸環靶,陶恙默了默,決定?收起自己的揶揄。

    溫珩昱似乎沒多餘意思,僅是試手感。他仍是淡如?止水的周正,卸匣驗槍、套筒複位,遊刃有餘又?熟稔,擺弄槍.械這種冰冷行徑,從他手中都平添出從容貴氣。

    陶恙摘下耳麥,訕訕問:“行吧……她去哪了?”

    “雲崗。”

    “好地方?啊,大畫家采風去了吧。”他撫掌,隨即又?反應過來,“不對,你們不是冷戰來著?,她去哪還能跟你說?”

    溫珩昱不答,擡手向靶區對空擊發?,驗槍無誤,便隨手擱置一旁。

    陶恙:“……”懂了,特殊手段是吧。

    猶豫片刻,他還是忍不住問:“她知道這事嗎?”

    謝仃可不像樂意配合監視的人,陶恙雖然與她接觸寥寥,但這點看人的本領還是有的。

    想起那份證實“共犯”的錄音,溫珩昱輕哂一聲,眼底循過寒雋:“她比你還清楚。”

    溫家這次暗潮洶湧,陶恙多少猜出另有內情,隻是沒想到棋逢對手,謝仃居然真能跟溫珩昱和棋。

    又?或者說,她險勝半子。

    高?端局啊。陶恙心下感慨,他也想繼續看戲,於是試圖提出建議:“那人都走一周了,就一點消息都沒有?真與世隔絕去了啊?”

    “四天前,她和溫見慕通過電話。”

    “……”陶恙已經懶得再問他消息渠道了,一麵覺得這掌控欲匪夷所思,一麵又?覺得是溫珩昱就很合理,“那你要不試試?我看你們新賬舊賬一籮筐,難不成還能擱過去算了?”

    他還想說你不會這麽快就被始亂終棄了吧,但那把格.洛.克還在溫珩昱掌側,即使沒裝彈,他也依舊謹慎發?言。

    溫珩昱微微側首,落指搭在桌沿,勻而緩地落下兩叩。

    的確有賬該算。

    通話撥出,對麵接聽得很快。謝仃似乎身處於戶外,有獵獵風聲拂過聽筒,摻入細微電流,消失不見。

    “山裏信號不好。”她語調懶懶地,“溫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然而下一瞬,對麵便傳來男人的聲音,似乎隔著?段距離,模糊不清。

    謝仃一轉態度,含笑朝那人應了聲,隨後便散漫道:“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您發?消息吧,我看見就回。”

    似乎印證那句“信號不好”,她語音斷續一瞬,話音還沒能落實,通話便倏然中斷。

    陶恙正擺弄研究著?彈匣組裝,忽然聽見一聲沉響,嚇了一跳。

    他回過頭,猜測聲源處是桌上的手機。溫珩昱神色疏漠,斂目拂起額發?,麵無情緒地落了座。

    陶恙看著?,卻?莫名感到發?怵。

    “你在生氣?”他驚疑中又?帶著?新奇。

    溫珩昱嗓音很淡:“沒有。”

    “……”沒有才怪。

    但陶恙也不敢多問,實在太罕見了,他頭一回見這人有情緒表現?,簡直醫學奇跡,他得給謝仃頒個?妙手回春獎。

    片刻的靜默中,陶恙倒是心神安定?,然而不多時,他就聽身旁人慢條斯理地道——

    “她到底在氣什麽?”

    陶恙突然覺得這不是“罕見”,這是匪夷所思了。

    他當即轉頭看向溫珩昱,隻見對方?姿態閑逸,眉宇矜峻沉斂,好像剛才那話不是出自他口,從容不迫。

    陶恙確信自己沒有幻聽,想了想,委婉地用正常人角度解釋:“謝仃跟邱老先生很親,你拿人當棋子,她肯定?生氣啊。”

    “保下她和邱啓畫廊的警察,是我的人。”

    怎麽還有這層關係。陶恙一噎,再次補充:“那還有你侄女。據我所知謝仃跟她關係不錯,於情於理都得遷怒到你這。”

    溫珩昱輕哂,語意微寒:“溫見慕自作主張,還是我出手保的她。”

    “……”陶恙這次是真沉默了。

    “不是,這些你怎麽不跟她說?”他難以?理解,“敢情全?是誤會,都一周了你也沒解釋?”

    話音將落,溫珩昱眉峰輕擡,仿佛聽見什麽荒唐東西,疏懈朝他遞來一眼。

    陶恙說完也反應過來。的確,溫珩昱此人,想必過往人生中從未低三下四向誰解釋什麽,那才是真荒唐。

    從前他覺得謝仃鬥不過溫珩昱,畢竟兩人無論性情還是閱歷都相差甚遠,但現?在他不這麽想了。

    出於友情提示,陶恙還是道:“說實話,站在心理研究角度,我認為謝仃的確已經對你産生了影響。”

    溫珩昱漠不為意:“我沒有為她消耗任何情緒。”

    陶恙心想你最好是。

    不過這出戲,倒是越來越好看了。

    正思索著?,他餘光就見溫珩昱挽起外套,撂下簡潔二字:“走了。”

    “你之後不是沒行程嗎?”陶恙莫名其妙,“去哪?”

    “雲崗。”

    陶恙:“?”

    天殺的,這是謝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謝仃,厲害。

    並?未在意陶恙的“專業分?析”,溫珩昱步出包廂,向助理撥出一則通話,言簡意賅地交代?安排。

    “訂雲崗最早的航班,把留待決策的事彙報給我。”他淡聲,“今明兩天,除要事不要聯係。”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無非兩種處理方?案。

    一,徹底斷絕。

    二,接受這段關係。

    ——而他與謝仃,隻存在第二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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