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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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46c

    6:20a, 北城初晨將醒,日光暖煦。

    謝仃失蹤的第三個小時。

    陶恙原本打算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結果清早聽聞重磅消息, 他被驚得直接從床上彈射起步, 迅速洗漱更衣, 開?車趕去查看溫珩昱的死活。

    好消息, 人還活著。壞消息,謝仃沒了。

    ——不是生物意義上的沒,是物理意義上的。

    陶恙一路風塵仆仆, 連紅燈似乎都?有誤闖,總之駕照是別想要了, 而且上樓時還忘記鎖車,但這都?不是最關鍵的事。

    “真的沒問題?”陶恙憂心忡忡地問家?庭醫生, “怎麽不去醫院啊,我看這繃帶全是血,他死?不了吧?”

    旁邊醫藥箱中疊落清理過後的紗布,已經被血水浸濕, 看起來相當駭人,如?同?兇殺案現場的清理痕跡。

    家?庭醫生正如?履薄冰地為溫珩昱處理傷口, 他本就戰戰兢兢, 聽這問題豈敢妄言, 朝陶恙遞去一個自行理會的答案,希望對方能?正確接收。

    陶恙接收成?功, 明白是這人自己沒去醫院, 把醫生喚來住處的。

    創口已經進行局部麻醉, 溫珩昱未穿上衣,姿態閑逸鬆弛地倚在沙發, 闔眼任醫生縫合傷口,眉宇疏寒沉淡。

    他身旁搭著件已經難分原狀的白衫,□□涸血跡浸透徹底,想來是原先的衣物。

    縫合場麵並不清新,陶恙看著都?感?覺自己胸膛幻痛,頭一回知道溫珩昱居然還有自虐的癖好,他訕訕移開?目光。

    按理來說“手術”期間不該打?擾醫生,但陶恙想起剛才對方還有閑暇給自己遞眼神,想來應該不算棘手,於是悄聲?打?聽:“他現在什麽情況?”

    醫生擡眼,悄悄打?量一眼溫珩昱,見對方依然疏漠休憩,似乎無甚情緒。於是他稍微放心,同?樣悄聲?地回答:“刀傷不致命,但是比較深,傷筋動骨一百天……哦對,先生好像還吸入了少量乙.醚。”

    頓了頓,他想起某事,再次補充:“還服用了過量安眠藥。”

    陶恙:“……”

    靠,好恐怖的執行力,謝仃牛啊。

    溫珩昱還能?活著清醒地坐在這兒,也實在是——陶恙不想了,因為他看到了旁邊桌上擺放的刀具。

    又或者說是兇器。

    折刀精致小巧,的確便於隱藏與收放,陶恙原本想拿起查看,然而突然想起什麽,望向那位傷患:“這刀不用來給警方取證吧,我碰了?”

    某人連醫院都?沒去,更不可能?報警處理,陶恙雖然猜測出?這點,姑且還是謹慎問一句。

    溫珩昱眼也不擡,應:“隨意。”

    陶恙真是很想說句你別太愛了,但此?刻場合不宜調侃,於是他沉默閉嘴,拿過那枚刀具。

    摁過刀柄按扣,鋒利刀鋒瞬間折彈而出?。刀身不長,約10c左右,由此?可以合理推測出?傷口深度在35。

    陶恙又開?始幻痛了。

    “她下手這麽狠啊。”他訕訕嘖了聲?,不自覺將內心想法?道出?,“看來是真對你沒感?情。”

    原本以為這句調侃不會得到回應,然而他剛將折刀扣回,便聽溫珩昱疏然淡聲?:“我按著她刺的。”

    陶恙:“?”

    所以呢,你是想反駁“下手狠”還是“真對你沒感?情”?

    此?話一出?,陶恙還算心平氣靜地接受良好,畢竟他知道溫珩昱是個瘋的。醫生就沒那麽容易接受了,手中縫合的動作微頓,又迅速如?常執行。

    “您好好養傷吧。”陶恙將刀丟回桌麵,嘆了聲?,“安眠藥也就算了,還準備了乙.醚……謝仃這是早有計劃,她今天要跑,你估計抓不到。”

    溫珩昱未應。

    就在此?時,玄關大?門被人叩響,溫珩昱的助理快步走近,迅速且利落地朝幾人頷首示意,便轉向沙發間的那位。

    “溫董,”他恭敬報告,“查到謝小姐的消息了。”

    “咳!”陶恙見人傷口還沒縫合完,怕再生事,忙不疊止住對方話頭,“這個可以稍後再說,現在還在救命關頭,誰在乎那些?”

    然而溫珩昱已經淡然道一聲?“講”,直接表明了他在乎。

    陶恙:“……”隨便吧。

    溫珩昱終於掀起眼簾,他神色依舊沉斂,眉宇疏懈倨淡,陶恙卻?從中看出?了傷後的倦怠,想必乙.醚效用也未完全消褪。

    看他這樣也不可能?親自動身,看著起來都?費勁。從未見這人這麽狼狽,陶恙收回視線,無聲?嘆息。

    “監控顯示,謝小姐是淩晨三時乘車離開?的。”助理言簡意賅地報告,“不是網約車,車牌被遮住了。司機的身份已經查清,根據車型,我們調查了一周內附近車行買賣車輛的車主,時間與信息全部吻合。”

    助理報出?一家?車行所在地,溫珩昱眼梢微擡,沉諳莫辨。

    “是她參加論壇的時候。”他緩聲?。

    這個“她”身份不言而喻,助理頓了頓,應:“是。”

    溫珩昱輕按額角,神色看不分明,片刻後低笑一聲?。

    厲害。他想。

    一共三次,溫珩昱記得很清楚,發生在數小時前。

    挽留一次,喚了她兩次。

    ——而謝仃沒有回頭,哪怕一次。

    他沉而緩地感?受呼吸,極輕地罵了句髒。

    從未在涵養周至的溫珩昱口中聽見這種,不光是助理,就連陶恙都?頗為震撼地怔住,懷疑是否是自己幻聽。

    沉鬱的壓迫感?驟然蔓延開?來,跟前這位的氣場仿佛冰寒,醫生愈發戰戰兢兢,無聲?讓手中縫合工作更加利落,爭取盡快結束。

    助理也不著痕跡咽了咽,補充道:“車牌號和注冊編號都?查到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溫珩昱淡然重複:“‘很快’。”

    助理驀地住口。

    “已經過了三小時。”他斂目,倦怠沉聲?,“夠晚了。”

    以謝仃的人脈與效率,怕不是早已經離開?北城。

    就在此?時,助理的手機突然響起,他迅速低頭查看,接起後簡短地支應幾句,眼底浮現如?釋重負的光彩。

    陶恙猜測這是有了新消息。

    果不其然,剛掛斷電話,助理便如?實向溫珩昱彙報:“查到謝小姐昨晚購買了兩張廉航機票,分別飛往洛杉磯和墨爾本,都?是一小時後起飛。”

    “派人守好。”溫珩昱淡聲?,“和航空公司聯係,餘下位置買空,乘客全部調到一等座。”

    助理立刻應下:“是!”

    之後就該吩咐抓到人後的事宜,助理原以為要押送警局處理,然而隨後,便聽自家?上司開?口——

    “找到謝仃。”他嗓音低緩,“把她安然無恙帶到我麵前。”

    助理:“?”

    陶恙毫不意外,老神在在地遞給助理一眼,一副“傻了吧來看頂級戀愛腦”的意思。

    助理震撼,但是接受,迅速撥電話做出?相關布置,他頷首示意正要離開?,卻?聽溫珩昱輕叩座椅扶手,懶聲?:“燕大?那邊呢。”

    “查過了。”他迅速稟報,“謝小姐已經申請提前畢業,學校審批通過,所以沒有記錄她之後去向。”

    溫珩昱波瀾不掀地斂目。

    “什麽時候的事。”他道。

    助理噎了下,弱聲?回答:“……四月份。”

    ……

    很好。溫珩昱低哂一聲?,寒意浸深。

    他微微示意,助理立刻馬不停蹄地離開?,同?時傷口也已經縫合妥當,醫生隨之利落地收拾好殘局,欠身沉默退場。

    由此?,隻剩溫珩昱與陶恙二人。

    陶恙倒是習以為常,對溫珩昱這副陰晴莫辨的模樣也並不惶然,他甚至生出?些感?慨,想,謝仃的確是好好給這人上了一課。

    教會溫珩昱一個道理:人不可能?永遠從容,永遠勝天半子。

    之後隻需要等待消息,陶恙抱臂坐在沙發一側,稍稍鬆懈些許,有些無聊。

    溫珩昱這名傷患卻?慢條斯理地起身,看得他膽戰心驚從沙發重新彈起,生怕這人是要更衣,已經打?算好勸對方別這麽體麵,免得傷口開?裂。

    好在溫珩昱並無穿衣打?算,隻淡然循過胸前繃帶,便徐步邁向樓梯。

    陶恙不明就裏,但姑且還是跟著,嘴上也沒忍住開?口:“剛才外人都?在,我沒好意思問你。”

    “你們怎麽吵起來的?”他實在好奇,“她不可能?上來就給你一刀吧,你幹什麽了把人氣那樣?”

    他自認從專業角度看人精準,感?覺這兩人雖然各有各的不正常,但都?是情緒穩定的瘋,無傷大?雅。

    溫珩昱閑然作答:“暗室被她找到了。”

    陶恙:“……”

    雖然不清楚暗室裏有什麽,但陶恙知道溫珩昱買了謝仃的畫,也曾無意見過某些事無巨細的檔案。暗室既然是暗室,無非就隻會存放這些不能?被當事人發現的東西。

    而謝仃,陶恙清楚她本身就是極度反感?被低視的人,得知自己的人生被當做他人餘暇消遣的調劑品,別說動怒,動刀都?正常了。

    “我靠!”陶恙想說那她捅你一刀都?算輕的,但沒敢順嘴,於是訕訕改口,“我之前就提醒過你,沒不透風的牆,你做的那些就是你們之間的隱患。”

    溫珩昱未置可否。

    來到書?房,東西並未被收整好,滿室紛亂狼藉。

    咖啡杯和水杯隨意擺放在桌上,後者還剩半杯未飲盡的水,旁邊是幹淨空蕩的煙匣,點煙器被隨意丟在一側,滅煙臺堆積煙頭,離開?的人忘記清理最後的痕跡。

    又或許隻是絲毫不在意。

    陶恙甫一踏入,險些快沒處落腳,他嘆為觀止地打?量這副災後景象,自然明白了這就是“兇案現場”。

    暗室門還開?著,溫珩昱卻?意興闌珊,徑自邁去桌前。

    他看到了本不該出?現在此?的東西。

    ——rs05,那支折損於謝仃之手的鋼筆。

    筆是嶄新的,溫珩昱不辨情緒地把玩,在此?之前從未聽她說已經買到,看來是早為今天做準備。

    意為他們之間,一筆勾銷。

    她想得倒是輕易。

    另一邊,陶恙走進書?房暗室,簡單打?量。其中存放的物品的確與他推測相符,大?差不離,的確是太輕視又太傲慢的行徑,難怪惹人生氣。

    這兩個人真的不合適。他想,一個自由自在慣了,一個掌控欲偏執,雙方唯一能?達成?共識的,也就是某些雙向獨占的情感?需求。

    陶恙讀不懂這場局了,看起來是溫珩昱一敗塗地,但謝仃似乎也並非全無投入。真情假意分辨不清,他一個局外人隻能?感?慨。

    “你真不去醫院看看?”陶恙從暗室走出?,還是忍不住問,“這個更要緊吧,人總能?找到的。”

    “沒必要。”溫珩昱惜字如?金。

    哥,你可是差點就沒命了。陶恙簡直無語,但更無語的是他此?刻終於明白過來一件事。

    ——真正讓溫珩昱煩躁的,不是遭人算計,而是謝仃的離開?。

    現在“溫珩昱”這名字後麵居然也能?跟情緒名詞了,陶恙哭笑不得,無奈地挑了片幹淨地落座。

    不多?久,助理的電話打?來。

    “溫董。”他頓了頓,幹澀道,“機場……撲空了。”

    “半小時前我們查到行車記錄,車輛在北郊的一處加油站停靠,之後正常駛入機場,但……謝小姐不在車內。”

    助理似乎也有些訕然,僵硬地還原事件始末:“我們第一時間調出?加油站監控,發現是謝小姐下車後借助盲區,轉乘另一輛車離開?。”

    短短三小時繞來繞去,重回最初追查車牌與司機身份的僵局。

    她又擺了他一道。

    “驚喜”接二連三,溫珩昱聽過稟報,按著眉骨低哂一聲?。

    他無端憶起上次雲崗,謝仃曾隨口回應的話語。

    “反正你對我的動向了如?指掌,下次估計還沒登機就被截住了。”

    ——她那時,的確沒有否認“下次”。

    挺能?逃。

    “繼續找。”他斂目,平靜吩咐,“航站沒有,那就查輪渡、高鐵、火車。”

    溫珩昱清楚謝仃的環境適應經驗,在各類交通方式的換乘上,她對門路周轉信手拈來。

    掛斷電話後,陶恙不聽內容,就知道絕非是好消息。

    預料之中,謝仃給了他們一點小小的“多?樣化出?行方式”震撼。他鬆懈倚回椅背,在沉靜死?寂的書?房中,心跳好像也漸漸沉沒平靜。

    其實他們都?知道塵埃落定,短期內是難找到謝仃下落了。

    “……你現在,什麽感?覺?”陶恙問,“生氣?憤怒?”

    他沒敢問“被拋棄的背叛感?”,更沒敢問“難過”。

    溫珩昱的神色,似乎已經告訴他答案。

    飛車一路疾駛。

    謝仃降下車窗,獵獵風聲?卷著細碎清晨日光,將她耳畔發絲吹拂淩亂,是夏日氣息。

    林未光油門踩到底,借後視鏡瞥她一眼,問:“用不用換件衣服?”

    淩晨至今的三餘小時,一路輾轉換乘不少,謝仃徹夜未眠也不見多?少疲倦,上車後隻安靜坐在後座,抱著背包看窗外風景。

    她身上穿著件明顯不合身的襯衫,男士款,不消多?想林未光也知道屬於誰,因此?心中更覺得複雜。

    聽聞她的問題,謝仃似乎稍稍回神,也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著裝。

    她穿著溫珩昱的衣服,上麵還有他的氣息,是熟悉的清寒水生調,也是她習慣的九個月日夜。

    謝仃不覺得自己是個戀舊的人。

    可或許是鬼使神差,她低聲?:“……不用。”

    林未光看了她一眼,似乎無聲?明白了什麽,沒有再提。

    “新身份給你準備好了。”林未光轉過方向盤,言簡意賅,“上船後我的人會接應你,他會給你落地後的相關材料,沒有安全問題,你到那邊直接用就行。”

    謝仃挑眉,欣然接受:“謝了。”

    “幾年前我接你,幾年後你送我。”她支手倚在窗畔,手中把玩著某樣東西,“都?是跑路,還挺巧。”

    林未光被她逗笑,確實也感?慨命運重疊的軌跡,隻是結局事在人為。

    車已經駛入終點站,港口的輪廓在視野中逐漸顯現,行車速度也放緩,最終停靠。

    此?去一別,歸期不定。

    “……真想好了?”林未光問。

    海風漸濃了,謝仃望向窗外無邊汪洋與輪渡,隻是笑了笑,散漫應言:“或許?我做事隨心。”

    手中是那支溫珩昱所贈、定義為禮物的碳化鈦筆,金屬質感?不錯,她剛才走神時拿來把玩,不知覺就攥了一路。

    該走了。

    謝仃斂目,正要將手中物件放回背包,然而指尖無意拂過筆夾一側,卻?觸碰到細小的凹痕,很精致,卻?難察覺。

    她微微一怔,低頭查看。

    之前沒仔細留意過,謝仃這時才發現,原來這支筆作為禮物,被贈送者刻了字。

    ——是生。

    ……

    生生不息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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