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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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45c

    安眠藥下的量很足。

    以防錯過了之後?的安排, 謝仃並沒有用準備的另一樣東西。她拎過自己背包,姑且節省時間地先將那支小瓶取出,放在一旁。

    溫珩昱昏睡得很沉, 謝仃想起他剛才望向自己的一眼, 沉冷疏寒, 想必是知道?咖啡裏加了“料”。

    但那又如何, 喝都喝了,安眠藥作用的時間比她預想中要久一點,不過無傷大雅。

    謝仃走近桌前, 目光情緒莫辨,她俯身撫過男人的眉眼, 認真專注。指尖一寸寸摩挲,由深邃眉骨到薄然唇畔, 好像離別前最後?將他銘記清晰。

    收回手,她閑然拈過桌麵的銀質煙匣,從中拈出一支,隨後?觸碰到那枚點煙器。

    不知從何時起, 那些容易引她煩躁的打火聲?消失匿跡,待她反應過來時, 溫珩昱的煙匣一側已經常配有點煙器。

    他總是如此, 看似目的不清的慣縱與照拂, 讓她無數次心煩又意亂,卻清楚絕不會是因為愛。

    怎麽可能是因為那種?東西。謝仃將煙點燃, 漠然地直起身, 第?一次真正而仔細地打量這間書房。

    時間還?充裕, 她可以慢慢找,逐一清算。

    拿領帶將人雙手縛於身後?, 謝仃轉移了一下位置,從桌麵開始翻起,抽屜與暗板,每個角落都不曾放過。

    桌上沒有,藏櫃沒有,可排查的地點逐漸減少,但謝仃從容不迫,有指紋鎖與實時攝像,她確信此處一定?藏有什麽秘密。

    檢查到書櫃,謝仃銜著?煙耐心翻過,再觀察縫隙,最終在第?三列某本書後?找尋到異樣,她伸手按下。

    沉悶響聲?落地,書櫃徐徐內推,完整袒露出這間書房真正不為人知的一隅——

    一間暗室。

    謝仃情緒莫測地望著?通道?,少頃,舉步踏入。

    空間沒有想象中寬闊,卻也不小。她將燈點亮,正前方懸掛的壁畫瞬間映入眼簾,三尺鬥方,血豔油畫印刻眼底。

    畫中殘垣斷壁,意象的暗影翻湧成海,圓日赤紅,倒映滔天?燎原的火焰,如同夢魘。

    《遮眼》是她一舉成名的頂峰作,被競拍成交天?價,最終買主隱於幕後?,無人知曉這幅作品的去處。

    謝仃望著?自己的舊作,如同呼吸凝滯。

    心髒停跳一瞬,再極沉極緩地砸落。

    她笑了聲?,自己也無法理解緣由。隨意將煙撚熄,謝仃走近陳列櫃,裏麵塵封幾份檔案袋,她毫不猶豫地拿出翻看。

    ……

    監視是從五年?前開始的。

    是裴許二人慘案,溫珩昱回國,她疑罪從無的時候。

    高中時的謝仃的確恣意,她被成就與贊美?簇擁,特立獨行,活得任情恣性,鮮明且生動,愛憎分明。

    每一年?的每個月,精確至每天?,她的照片與信息都被仔細地分門別類,貼心地標出具體?時間點。如同被人豢養的寵物,她生活中的每一息,隻配做他的閑暇消遣。

    這些記錄或清晰或模糊,謝仃逐一翻閱,有的連自己都記不起,原來她還?有過這些時候。

    一個人的人生被白紙黑字記錄,妥善地存放於此,如同荒誕的藝術品。

    謝仃攥緊掌中的紙頁,眼底徹底冰封。

    夜色沉晦,室內並未點燈,難分具體?時刻。

    書房被翻得亂七八糟,如同一場兇案了結的殺人現場,淩亂昏暗。

    俯仰之間,兩人相對而視,隔著?光影涇渭分明,難分究竟誰是兇手,誰已遇害。

    謝仃單膝下蹲,迎著?溫珩昱沉諳莫辨的目光,她很輕地莞爾。

    手中是剛才從桌麵拿過的眼鏡,otos,銀絲細框的精致冷感,格外清貴。她把玩少頃,體?貼地替他佩戴周正,一如往昔。

    一瞬仿佛場景重疊,回到那夜恨與欲共生的時刻,隻是地位荒唐翻轉。

    她語意輕柔,眷戀地喚他:“溫珩昱。”

    “——我就是你的報應。”

    一疊揉皺的檔案砸落在地,散在他們腳底,像遍布謝仃人生痕跡的碎片。

    “上帝視角挺有趣吧。”她言笑晏晏,“我的人生是什麽電影劇本嗎,還?是模板答案?溫珩昱,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原以為是巧合的重逢再遇,蛛絲馬跡勾纏,徹底袒露出原本真相。

    毫無社交必要的枯燥晚宴,他為什麽會帶一枚私人名片。謝仃那時並未多想,現在才知原來早在更久之前,特意為她羅織的密網便已布下。

    溫珩昱淡然循過地麵的紙頁,眼底波瀾不掀,是謝仃最為熟悉的漠視。

    “等了多久。”他問。

    倦意與昏沉感侵襲,他嗓音低啞,緩聲?問她:“十年?,還?是九個月?”

    十年?是他們糾葛,九個月是他們“相愛”。

    “重要嗎?”謝仃不以為意,隨手從地麵拈起一張,攥緊揉皺,“我發現你還?是這麽居高臨下,關注你自身的,漠視我在意的,有時我真羨慕你。”

    “你到底能不能愛我,或者恨我呢。”

    她好像真的困惑不解,拈起他下顎,指尖輕柔地撫挲:“在意是有的吧,占有欲也是真的,好像也夠了。”

    雙手被縛於身後?,是越掙越緊的活結,溫珩昱斂目感受,疏懈低哂。

    “就這些嗎。”他從容閑適,迎上她凜冷目光,懶聲?,“大費周章限製我,是想敘舊?”

    他比她更好整以暇,即便是受製於人的境地,也依然晏然周至,似乎耐性等候她宣洩,倨淡且疏漠。

    謝仃一瞬感到久違的恨意。

    她輕輕呼吸,平靜地頷首,拿了支煙點燃,示意在彼此之間。

    “老?遊戲。”她道?,“一根煙時間,一問一答。”

    溫珩昱未置可否,眉梢輕擡。

    知道?這算應允,謝仃端視少頃,才開口:“現在感覺怎麽樣?”

    居然是關心。

    溫珩昱低哂一聲?,簡潔明了:“困。”

    那就是還?有藥效,謝仃隨意將煙擱在一旁,在彼此視野之間,當做公證倒計時。

    “咖啡裏加了什麽?”現在輪到溫珩昱開口。

    “超劑量的安眠藥,但不致死。”謝仃回答,又問,“我看了檔案最早的記錄,是在我當年?解除嫌疑之後?,為什麽是那個節點?”

    溫珩昱漫不經心:“因為你沒死。”

    行。借刀殺人後?又無罪脫身,感興趣了是吧。

    謝仃頷首,已經分不清心底愈演愈烈的是什麽,淡然示意他提問。

    溫珩昱望著?她,語意閑然:“準備殺了我?”

    疏懈從容,甚至噙了玩味。就如當時在溫徹斯特獵場,他被她用槍口抵住時那樣。

    謝仃垂眸回視,彎唇:“沒想好,待會再說。”

    煙還?剩三分之一,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為這九個月找尋一份定?義:“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你是怎麽看的?”

    一段拋棄過去不要未來的關係,怎樣評價都荒唐,幾乎是問出口的瞬間,謝仃就覺得浪費時間。

    而溫珩昱總能給她最佳答案。

    “我們不會善終。”

    他嗓音很淡,僅作陳述。

    謝仃聽見心底一角坍塌的響動,不是負麵,而是將某些假象徹底粉碎的釋然,如釋重負。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平靜依舊,示意他繼續。

    溫珩昱淡然端視她,眼底無風無雨,似是已經意興闌珊。

    “我沒有問題了。”他索然,示意輕便,“你繼續。”

    謝仃真是很討厭他的克己自持,仿佛七情六欲不值入眼,怎樣都輕易。

    煙已經快要燃盡,真話期限所剩無幾。

    “十年?前的事。”她聽見自己開口,問出了計劃外的問題,“雨很大的那晚,我從牆邊坐著?,你對我說的那句話。”

    “——你有沒有,想要向?我道?歉?”

    話音到最後?,毫無道?理地放輕,不知究竟在給誰退路。

    光影晦澀的書房,他們一錯不錯地對視,如同久違的對峙。

    時光回轉,謝仃仿佛至今仍困在那場雨夜。倘若是如今的溫珩昱,自然會俯身遷就,不讓她在泥潭費力仰望,但少年?的溫珩昱隻會作壁上觀,冰冷地垂視,為這場命運交彙埋下錯誤伏筆。

    視野最昏暗的邊際,煙星徐徐黯淡,最後?的薄煙也悄然消散。

    溫珩昱疏淡應答:“沒有。”

    謝仃沒有餘暇注意那根煙,隻是聽到了答案,便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良久,她輕快地笑了,掌心同時攏在他頸間,緩慢地寸寸收緊,眼底燃起如同舊日的鮮明恨意。

    “溫珩昱。”她輕聲?,“我是不是真該殺了你。”

    任她力道?漸緊,溫珩昱眉宇沉淡,慣縱一般微擡下顎,將最脆弱的命脈交付給她,疏懈從容。

    “所以。”他微一示意,“下一步想做什麽?”

    謝仃低眸望著?他,眼底翻湧如海的暗色,尾端隱隱泛起脆弱的紅,卻在昏暗光影中近似錯覺。

    “我最後?問你一次。”她嗓音很輕,“看我那時被拋棄的痛苦,你是不是真的覺得,很有意思?”

    原來語言也能用作利刃。

    窗縫湧入的風太悶鈍,呼吸仿佛也沉緩,延出陌生的澀感。溫珩昱望著?她眼梢那抹淡紅,道?:“你覺得呢。”

    謝仃沒有覺得。

    下一瞬,鋒利痛感落在鎖骨下方,倏然陷入。距離過近,像是貫穿刺疼心髒,溫珩昱隱忍地蹙眉。

    隨即他輕笑。

    謝仃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柄小巧的刀,正埋入他胸膛。鮮血自刀身周圍溢出,洇紅他簡淨的白衫,緩慢延展血腥的枝蔓。

    她下了狠手,最初麻木的半秒閃過,隨後?便是洶湧而至的痛感。冰冷刀鋒被血液浸潤,如同綿長的溫熱,溫珩昱呼吸放緩,滔天?劇烈的痛意中,他微微斂目。

    她下了狠手,卻還?不夠狠。

    謝仃沒有再動,最激烈的情緒已經過去,她在下手的瞬間恢複理智,正平複著?那些沖動,她正要起身,卻被人覆住手背。

    ——那條用於束縛的領帶,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開了。

    她一怔,倏然擡起眼簾,然而下一瞬,落在手背的力道?驀地下沉,刀鋒真正以殺意的姿態再次沒入。

    痛感仿佛具有傳遞性,謝仃心跳驟停,匪夷所思地注視著?眼前人。

    失血的暈眩感與藥效重疊,溫珩昱倦懶地闔眼,牽起她指尖,“位置錯了。”

    他執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落在真正的心髒所在,被鮮血浸染的致命位置。

    “把刀拔出來。”他道?。

    “——還?有十四刀,我數著?。”

    仿佛那真是他心安理得甘願承受的東西。

    血液溫熱濕潤,像灼燙了指尖,謝仃腦中思緒徹底崩斷,呼吸不穩地寒聲?:“你瘋了?!”

    她一把將手掙開,踉蹌地後?退半步,眼梢那抹淺紅終於在光影中清晰,是脆弱的淚意。

    與當年?如出一轍。

    溫珩昱注視著?,卻遲緩地感受心髒搖動的頓感,比刀鋒埋沒的傷口更痛。

    謝仃也有些煩亂,翻湧的情緒像在胸腔中燒灼,她閉了閉眼,平複呼吸:“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抵消之前的一切嗎?”

    那點恨又被她強行催發出來,容不得半分多餘情感存在——

    “你以為我該感謝你救了我的命,給了我新的人生?”

    那些濃烈的不甘與委屈沉澱多年?,早就滋生出更複雜的東西。她忘不掉,釋懷不了,但今天?之後?可以了。

    “你真的自以為是。”謝仃輕笑,逐字逐句,“溫珩昱,我至今擁有的一切,全是我應得的,跟你沒任何關係。”

    書房逐漸蔓延開血的腥氣。

    謝仃站在中央,穿著?舒適卻不合身、屬於溫珩昱的襯衣。她身後?是文件散亂的書桌,有他們耳語親昵的身影,一側紗簾拂動的窗畔,有他們共同見證的清晨與月升,日日夜夜。

    痕跡太多了,近似愛,歸根究底原來是恨。

    失血的暈眩與痛感重疊,呼吸之間牽引滯澀的鈍痛。溫珩昱稍顯倦怠地闔眼,傷口太近心髒,令人分不清這些感受源自於誰。

    再開口時,他嗓音低緩,摻了啞:“你對我,隻是恨那麽簡單?”

    這個問題放在他們之間,太荒唐了。

    謝仃搖搖頭,拒絕回答。她邁步走向?書桌,不辨情緒地輕聲?:“溫珩昱,如果?我能把你殺掉就好了。”

    眼眶發燙,心跳失衡,她垂眸抿緊唇,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拿起,在掌心攥緊。

    “我教了你很多東西。”她轉過身,望著?他,“現在你應該能學?會了。”

    不疾不徐地說著?,謝仃重新走到他麵前,蹲身與他平視,眼底清晰地盛住彼此。

    她輕點那處傷口,逐字逐句:“我要你恨我。”

    “——就像我恨你。”

    溫珩昱沉諳莫辨地回視,不作應言。

    隨後?,謝仃擡起手,晃了晃掌中的小瓶與手帕。

    “最後?教你一件事。”她笑意盈盈,“嘗嘗被拋棄的感受吧,記清楚,是我不要你了。”

    聞言,溫珩昱終於神?色微寒,眼潭一瞬凜冷。

    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謝仃眉梢輕挑,有些玩味:“我被你抓過一次了,那次是我故意洩露行蹤,你覺得還?會有下次嗎?”

    傷口痛感蔓延至骨血,失溫的寒意攀附身軀,溫珩昱呼吸微頓,喑啞開口。

    “謝仃。”他沉聲?,“你敢走試試。”

    謝仃很輕地笑了。

    “讓你求人真難。”她懶然應下,手帕抵在瓶口,熟稔地傾倒接觸,“少要求,多請求,我還?能考慮考慮。”

    刺激性的揮發氣體?散入空中,僅半秒,手帕便輕柔覆於他呼吸間,溫珩昱辨別清晰,是乙.醚。

    意識與痛感一並隨之遠去,他倏然蹙眉,伸手扣住她手腕,然而謝仃更先一步遠離。

    ……

    最後?彌留記憶深處的,是她決然轉身的背影,以及落在他耳畔的臨別語。

    “溫珩昱。”她輕聲?,“我不想,再從你那裏得到任何東西了。”

    “——不論?是什麽,我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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