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落魄書生臧時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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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呼出兩口熱氣,在半空中形成水霧,氣溫低到一定程度就會這樣。
    這才剛到十月份,遼東就和中原的冬天差不多,要是再過幾月,真正進入到冬天肯定還要更冷。
    嚴溫玉和高瑜兩人曆經十天左右,順利抵達羊城港,這是一個小城,但守兵特別多,因為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所以主要任務就是守護港口。
    從羊城再到遼陽城,這一路就安全了不少,而且雖是普通的土路官道,但時常能看到人影。
    嚴溫玉解釋說,這條路如此安全,主要是這十幾年來,高嵩一直在主持東陽城以及周邊各城支援遼東,這官道時常要用來護送糧食等物資,所以派兵跟隨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安全的多。
    高瑜聽了這話微微皺眉,他重點關注的,是遼東一直需要東陽城支撐,當地的糧食供不應求。
    但他模糊地記著,遼東這一片地方好像是有適合種植各種農作物的黑土地。
    雖然這大梁跟前世記憶裏的所有朝代都不同,而且還是武力暴增的時代,可地理又好像沒太大變化……
    由羊城直到遼陽,一片平原森林,兩人隻用了一天半的時間,終於趕回了整個遼東最大的中心城市,遼陽城。
    嚴溫玉在遼陽名望極高,兩人入城時,守衛都極其恭敬,而且入城以後,時而能看到街上的百姓,把菜籃中的果子或是棗遞給她,臉上也洋溢著笑容。
    “看來是沒發生什麽事,我這心裏的石頭總算放下了。”嚴溫玉一邊吃著果子,整個人明顯放鬆了許多。
    高瑜手拿著那兩顆棗反複觀瞧,這種綠棗應該是本地產物,看那大娘籃子裏放了那麽多,八成是種在自家院子裏的。
    兩人邊吃邊走,一路上有好多人在和嚴溫玉打招呼,有打鐵的鐵匠,有路過的舞女,有賣包子的夥計,還有編糖人的大娘,好似每個人都認識一般。
    但又因為身材高大,帶著沒有表情麵罩,手持一把九尺長狼牙棒的高瑜跟在一旁,百姓們雖是好奇,卻無人敢同他打招呼。
    所以嚴溫玉每到一處,都給別人介紹,這是新來的校尉,是保護大家的,打架可厲害。
    這麽一解釋,原本看起來凶猛的大塊頭,是自己人那就瞬間親近了許多,而且這架勢看著就讓人安心,再往後遇到的人,也都敢同高瑜打招呼。
    這遼東在洛陽看來,就是偏鄙野蠻,不懂禮數之人,但這種相處方式,在高瑜眼裏剛剛好,省去在洛陽動不動就要躬身的繁雜禮節,簡單方便。
    “哎呦,看看這小哥好塊頭,有他在遼東更安全喲。”
    這樣的誇讚數不勝數,每到一處都是對他的身材讚不絕口,一直到城中心,百姓才少了些。
    多的是衣著稍富貴的商賈,這遼東的毛皮,馬匹生意遠銷大梁各地,所以來往的商人也特別多。
    遼陽城主府——
    一座相比較於開封城主府,規模略小的建築。
    嚴溫玉帶著高瑜把馬匹拴好,跳下馬,徑直走入其中。
    建築內的裝飾風格並不華麗也不奢侈,非常簡單樸素,但是……但是隨處可見,牆上,柱子上,畫壁上,到處都是用毛筆寫下的字,或是畫,而且整個城主府內,香氣環繞,明顯燒著什麽沉香之類的,量還不少,越往裏走,香氣濃重到讓人反感。
    最後來到一個,非常寬大的房間,香味都是從這裏麵傳出。
    “護遼將軍嚴溫玉,攜武猛校尉高瑜,參見臧城主。”嚴溫玉先躬身行禮道,高瑜也跟著一起。
    屋內傳出慵懶的,略沙啞聲音淡淡道:“嚴將軍不必多禮,進來吧。”
    “是。”嚴溫玉朝高瑜看了一眼,由他先推開房門,一前一後,兩人再一同入內。
    進入屋內,高瑜第一反應就是嗆得他眼睛發酸發澀,想要趕緊逃離,但他還是忍住,努力觀察著四周。
    房間特別大,也空曠,沒有什麽金銀珠寶或是家具,隻有一個又一個書架,而且書架也放滿,地上堆了許多書籍,房梁上還掛著一縷縷寫滿了字跡的白布,就像要上吊一般,看著詭異至極。
    房間內也沒有椅子,主位上書都快堆成山了,就在這書山之中,隱隱約約好像躺了一個人,穿著很樸素的布衣,嘴唇上八字胡,瘦骨嶙峋的,尤其兩個肩膀有明顯的骨架突起,他應該就臧城主。
    “嚴將軍身邊這位是……武猛校尉?朝廷派來的?”臧城主懶散的坐起身,抬眼問道。
    嚴溫玉沒吱聲,高瑜走上前主動拱手行禮說道:“參見臧城主,在下齊州高瑜,此次參加完洛陽大比,朝廷分配任職於……”
    “等會!”臧城主突然抬手打斷,腦中想到了什麽,動作麻利的站起身又問道:“參加洛陽大比……你是寫出將進酒的那個高瑜?”
    高瑜奇怪的看了臧城主一眼又看了看小姨,見她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回道:“正是在下。”
    “哎呀呀!文曲星下凡,來我遼東啦。”臧城主激動的從書刪中跳下,踉蹌幾步跑到高瑜近前
    “唉?”又奇怪的保持幾步距離不再靠近,麵前這人身材塊頭,一看就是極其粗鄙的武夫,臉上還帶著嚇人的麵罩來提升凶名,怎麽看怎麽不對勁,他手拖著下巴嘀咕道:“你真是高瑜?這可開不得玩笑,校尉就是校尉,實話實說的好。”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高瑜也奇怪的很,他的名聲難道還不夠大?知道那詩肯定知道他的身份,這人怎麽跟沒見過世麵一樣……
    嚴溫玉在一旁見兩人都不說話,這才笑著解釋道:“臧城主,這就是齊州高瑜,他還是齊公之子,自幼毀容所以常帶著麵罩。”
    臧城主還是一臉狐疑說道:“嗯……能跟著嚴將軍來,那身份自是不用再證明,確實是齊公之子,隻是,隻是我有一問,這將進酒的詩句……是你寫出來的嗎?莫不是從哪抄的,還是齊公為了你的名聲從哪個窮書生手裏買的?”
    高瑜也皺眉,麵前這人什麽毛病,說話不帶髒字,但使人莫名的生氣:“將進酒就是在下有感而發,臧城主信與不信與某無關!!”
    聲音不卑不亢,顯然底氣十足,但那臧城主臉上的狐疑更勝幾分,不依不饒的說道:“你說這將進酒是你所寫,那……那你怎麽證明是你所寫呢?總得證明一下。”
    高瑜語氣不耐煩的回道:“你想如何證明?”連對城主的尊稱都沒有了。
    “嗯……”臧城主想了想,又看了看窗外,正好是夕陽西下,而且忽然的掛起一陣寒風,天上不斷飄落雪花,而且越下越大。
    “好!正是好時候!”他興奮的一拍手,幾步跑到窗戶前,把窗戶大開著,寒風卷積著些許雪花飄進屋內。
    高瑜也有些驚訝,才剛剛十月份啊……這遼東已經下開雪,而且看著規模還不小,難道真是地理環境也因為武力爆棚而改變?
    臧城主欣賞了一陣雪景,轉過身微笑著說道:“真是好風景,好愜意,此時此刻,如果是那位將進酒的真正作者在這,肯定要作詩一首。”
    激將法……高瑜沒回話,還是轉頭征求小姨的意見。
    嚴溫玉依然是笑著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臧城主並無惡意,阿瑜如果有靈感就說出來吧,如果沒有也並無大礙。”
    明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高瑜心中有了主意,也邁步走到窗前,這窗戶應是為城主量身定製,以高瑜的身高,略有些矮,他隻能彎下腰來朝外麵看著。
    雪越下越大,風也越過越大,這樣的場景,在十月份,或許隻有幽州,遼東等地才能看見。
    臧城主冷的有些發抖,把衣服往緊裹了裹,勸說道:“年輕人心高氣傲,我能理解,但你們這些二代公子哥,沒那個本事,就別逞能了,這將進酒到底是何人所做,還請公子如實說了,給在下引薦引薦。”
    高瑜也有些吃驚,是真的驚訝,自己身份好歹是齊州父母官的兒子,這臧城主連著兩次,說話毫不避諱的得罪他,真有種腦袋一根筋的文人感覺。
    突然他也不生氣了,笑著反問道:“城主是如何就認定,這詩句非在下所寫。”
    臧城主直言道:“你手上有老繭,肯定是長期練武所致,體格又這麽高大,一看就是一武夫,詩文這東西,也得靠積累和閱讀,你練武的時間緊迫,哪還有那麽多時間同時習文。”
    “除非你是天才,真是文曲星下凡,但……但這解釋說出去誰信啊,高公子,你這家大業大,就別欺負那些苦讀書的寒門孩子了,把他交給我,讓我好好帶他入仕發展,這樣的人才不能埋沒了。”
    高瑜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吱聲,而是認真的看向窗外,夕陽西下黃昏十分,忽的掛起大風,下起大雪,街上的百姓,做生意的商客正慌忙搭起棚架來擋雪。
    見他不回話,還真的看向窗外,臧時義無奈的搖頭歎氣,隻當他是在強撐,轉身回屋內想填兩件衣物。
    “臧城主別急呀,在下靈感突發,對著此情此景,卻有一詩句想出。”高瑜笑著,朗聲說道。
    臧城主聞言轉過身,調笑的說道:“打油詩可不算,高公子還是仔細想想為妙。”
    “臧城主請聽好,等某說完,希望您能好好評一評,這詩句如何!”高瑜聲音高亢,果斷朗聲念道:
    “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詩句念完,轉過頭一臉認真道:“此情此景,這詩句可應景否?”
    “千……千裏,高公子,剛才沒聽太清,您能否再說一遍。”臧城主的態度轉換之快,忽然的就變謙虛起來,慌張的從旁邊書堆裏扯下一張紙來,又不知從哪掏出一支毛筆。
    他剛才隻當高瑜是說笑,所以沒細心聽之,待前半句說出,頓時感覺不一般,腦中正品味著,後半句又說出,他慌亂再去聽,說的太快沒聽清,再回想前半句也忘了。
    高瑜麵露笑容轉過身,當然這笑容被麵罩擋著別人也看不清,見臧城主一臉期冀,他讓認真的,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重念了一遍:“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他語速很慢,特意等著臧城主寫下一字再說一字,說完正好寫完。
    “這……呃……嗯……”臧時義時而看看手中的詩句,時而抬頭再看一眼高瑜,眼神飄忽不定,情感豐富多彩,有些許因為之前所說的話而尷尬,也有些看到好詩句的興奮與激動,最後依然有些狐疑這高瑜有備而來,詩句是否別人所寫。
    他不確定的又說道:“這……高少俠,接下來呢,這詩不能隻有一句吧。”
    高瑜擺了擺手回道:“寫景隻想出這一句,剩下的抒情嘛,還沒想好,等以後有靈感了再說吧。”
    這下臧時義又有點懷疑,詩句是別人給高瑜備好的,但也不能……也不能如此應景吧,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再保持那高傲的態度又有些牽強。
    隻好扯開話題朝嚴溫玉說道:“嚴將軍一路辛苦,回來時特意來此是有何事稟報嗎?”
    嚴溫玉笑著回道:“回城主,也並無大事,隻是我與高瑜二人,皆是有新的官職任命,需要到城主府來上交任命狀。”
    臧城主果斷無視高瑜,又走回到書山之中,恢複慵懶的樣子說道:“這等小事嚴將軍自行安排即可。”
    嚴溫玉又回道:“是,但還是要同您說一下,此次自洛陽歸來,在下官職升到從三品,高瑜被封了勇武校尉,官職封從四品。”
    “嗯,我知道了。”臧時義擺了擺手,臉上明顯沒有對這事太過在意。
    嚴溫玉見狀,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說道:“那既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
    臧時義“嗯”了一聲,偏過頭去,從地上抓起一本書來,就開始翻看。
    高瑜看見小姨的示意,也跟著她走出屋,臨走之前,見窗戶還大開著,風卷雪花不斷吹入屋內,主動把窗戶又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