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說話的時候，雙手擺在腹前，不停的搓著，神色中，帶著幾分諂媚，幾分希冀，幾分期待，幾分如釋重負。
    精彩至極，看得蒙塵不覺怔在原地。
    “公子？公子？您，怎麽了？”久久不聞應答，老者不由催促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時不時望向蒙塵身後，狗娃子與小戴手中拖著的大大小小的麻布袋子。
    回了回神，蒙塵微不可見的晃了晃腦袋，摒去一些無用的雜念，隨之笑道“都是些尋常玩意兒，四罐糖果，一些麻布，還有些雖是八成新的舊衣，您看看，孩子們是否用得上。”
    蒙塵這般說著，身後的小戴與狗娃子如釋重負般的，將手中大小不一的數個麻布袋子放至老者麵前地上。
    “誒，我看看啊”老者應和一聲，毫不客氣的蹲下身子，解開麻布袋子，將裏頭的東西挑了出來。一邊挑著一邊口中還絮叨著“這是啥？小玩意兒嗎？唉，是個不頂用的東西！”
    “這個呢，啊！糖果啊！嗯，不錯，不錯，這下有口福了。誒，不對，這單個糖果也太大了吧，這麽大肯定不禁吃，撐不了幾天就沒了。不如，一分為二？不，不，一分三的好！這樣至少能撐一個半月！好！就這麽辦！”
    “哈哈，麻布！好東西啊，好東西！回頭讓老婆子晚上費點力，二九，四九，五七這幾個娃子個頭躥得太快，年前剛做的褲子，如今看著確是小了！有這些布料，剛好再給他們做身褲子。他們嫌小的褲子，改改還能給其他孩子用，嗯，就這樣！”
    “這是，舊衣服啊！嘖，肯定是大戶人家敗家子穿的，用的料子就是不一樣，摸起來手感都這麽好！罷了，既然那些傻帽不穿了，與其白白浪費，不如便宜了我。裁一裁，拚一拚，一件衣服夠改成至少四五件抱被！也給七七，七九，八三那些小娃娃也體驗一下。哈哈哈哈，我可真是個天才！”
    “”
    老者挑出一件東西，審視一番，嘴裏絮叨著，就給這些東西安排好了用途。挑挑揀揀下來，愣是沒有一件東西是多餘了。所有東西，都被老者安排妥帖。這一幕，看得蒙塵三人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尤其是，當蒙塵聽到“傻帽”，“敗家子”這些詞，反複出現在老者的絮叨中
    蒙塵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副情景，自己幹脆就不來了，讓小戴送來也就是了！
    唉，隻有蒙塵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挑挑揀揀半個多小時，所有東西分門別類的擺好。老者心滿意足的欣賞了下自己的傑作，顫巍巍的直起身子，猛地發現，蒙塵三人還在宿舍中等候著他，下意識脫口而出“誒，你們還在啊”
    此話一出，蒙塵忍不住，一拍額頭，掩麵別過頭去。
    老者自覺失言，忙陪笑道“抱歉，抱歉，公子，老漢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禿嚕了嘴，想到了什麽就說了什麽誒，不是嗐”
    蒙塵臉色又黑了幾分
    “呃，行了，老丈，您不必再說了，晚輩理解您的意思”見老者還在拚命解釋什麽，蒙塵當機立斷，一把拉住老者，苦笑著勸道。
    “您，當真理解？”
    “嗯！”
    “呼那就好，那就好”見蒙塵未同他置氣，老者頓時鬆了口氣，陪笑道“老漢這張嘴，就是不會說話！如果不是它，老漢又怎會來這裏轉眼一輩子走過一多半了，這張破嘴還是沒管的住，倒讓公子見笑了，嘿嘿，見笑了”
    比起先前的戒備，此時的老者算是徹底放下了防備，人也變得健談了許多。也不管蒙塵愛聽不愛聽，回憶著當年，念叨著現在，手裏動作不停，一邊收拾著蒙塵送來的物資，一邊同蒙塵聊著天。
    雖然大多時候，是蒙塵聽，老者說。但氣氛卻在這樣的絮叨下，越發融洽了。
    然而，總有不長眼的人，絲毫不會顧及他人感受，莽撞的闖入不屬於他的環境氛圍中。
    嗯，沒錯，說的就是麵前這個挺了個大肚子，圓滾滾身材，一身穿著絲質長衫，十分富態的中年禿頭男子。
    老者擰著眉，對著徑直闖入宿舍的禿頭中年男子不滿道“何堂主，下回你進來的時候能不能看一眼？我這裏還有客人在啊！”
    這名被喚作何堂主的中年男子毫不在意，隻是上下打量蒙塵三人一番，便將蒙塵三人甩到一邊，衝著老者不耐煩的說道“老範！我不是讓你在門口守著的？我都和你說過幾回了，這兩天，我有客戶來！你必須得給我招待好！”
    “那我這，不也是來了客人！”
    “你家婆娘呢！你不去門口守著，就讓她去！”
    “堂裏這麽多孩子不用照顧了？還是說你去照顧？”
    “他媽的，真是夠麻煩的！行了，送走這幾個，你趕緊去門口守著去！”說著，何堂主轉身欲走，可隨即，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重又轉過身來，問道“老範，這幾個人過來做什麽的？是來獻愛心的嗎？”
    提及“獻愛心”這三字時，蒙塵清楚察覺到，中年男子眼神大亮，眼底盡是期待，嘴角的弧度似要翹上天。
    “是啊！”
    “哦！哦哦！給了多少！快，給我！”
    “都在這兒了！嗬嗬，你要麽？”老者手指一指地上一堆收拾得差不多的東西，略帶嘲諷的說道。
    何堂主順著老範手指方向看去，看到的卻是滿地“破爛”，不由得啐了口唾沫，滿是嫌棄的瞪了眼蒙塵三人，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他是？善堂的堂主？”蒙塵目視著何堂主離開的背影，蹙著眉頭，下意識的問道。
    老者默然長歎，半晌，點了點頭。悶著頭繼續未完成的整理。
    “這樣的人，竟然是善堂的堂主？”蒙塵似有不甘，忍不住追了句。
    老者又是一聲長歎，擺了擺手，無力道“誰說不是呢，可又能怎麽辦，誰讓他偏偏是這善堂堂主，無法更改的那種！”
    頓了頓，老者猶豫片刻後，緩緩說道“公子，旁的我也不能多說，但，日後，您若有心，願再行善舉時，一些東西物品就可以了，千千萬萬，不要送錢來！一定不能送錢來！切記，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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