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臨淄錢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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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襄!
    王九年六月,齊正卿高子公孫受告老,將正卿之位交給了高傒。七月,久病臥床的國子去世,其子國仲繼任。
    齊國的朝堂一下子年輕了許多。一些新奇的提案開始擺上台麵。
    比如,設立臨淄錢莊。
    光是設個錢莊倒是沒有什麽稀奇的,稀奇的是,這家錢莊在太子的設計中,將成為齊國的“中央銀行”。
    話說那日諸兒在臨淄城的主幹道上馳車而過,目擊者甚眾。有好事的國人目睹之後開始了文學創作,什麽“駟車馳馳,憂心忡忡,恐子之不逮”之類的句子傳頌開來,一下子將諸兒捧成了有德君子的典範。
    多誇點,再多誇點~
    享受追捧的同時,一個構思開始在諸兒腦中成型。
    信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可以與金錢互相轉化的。
    如果用原料易得而生產迅速的陶製作錢幣,來代替市場上大量的銅貝幣在國內流通,從而將銅貝集中起來,則可以熔鑄寶貴的銅兵器,或者作為外貿貨幣從列國進口物資。
    隻要國人敢信,那就敢幹!
    由太子諸兒提出,齊侯與二卿一致通過,大夫們也沒有什麽反對意見的提案開始實施。
    諸兒先去調查了臨淄城的製陶作坊。綜合考慮成本與產能,選定了鮑氏大夫鮑敬叔的產業。
    由宮廷畫師執筆,在絹帛上工筆繪製諸兒駕車駛過臨淄大道的形象,再據此刻製木範。利用木範來批量倒模燒製出對應的陶範,陶範在製作錢幣的陶土上還原出太子馳車像,作為新錢的防偽標識。
    這種新錢的麵值統一為半“朋”,也就是兩枚新錢可以兌換一枚銅貝,命名為“半朋錢”。
    凡是使用半朋錢的人,都是太子的良友,可以沐浴君子的德澤!
    同心圓形的錢幣,與君子同心同德!
    新錢由新開設的臨淄錢莊發行。試點十日,新錢好評如潮。要不是發行量不設上限,恐怕半朋錢遲早要被臨淄商人炒成十朋。
    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半朋就是半朋,這是由太子的信用保證的,當你拿著兩枚半朋錢到臨淄錢莊,永遠能而且隻能換到一個銅貝。
    見試點成功,諸兒加大力度,推出二十分之一朋、百朋、千朋、萬朋四種麵值的新錢,以麵值命名為五分錢,百朋錢等等。錢幣的防偽標識從簡單敲個戳子,到精美的全身畫像逐級遞增,體形也從拇指蓋大小逐級放大到手掌心那麽大,但形製都還是同心圓形。
    在吸引廣大臨淄群眾兌換新錢這件事上,鮑敬叔算是立了大功。臨淄的鹽商最近集體收到了一筆來路不明的錢,要求隻有一個,推出優惠,凡用新錢購鹽者享九折。多家糧商發布告示,從明年正月起售糧隻收新錢凡是想得到的大宗交易,幾乎都出台了支持新幣的措施。
    在多重打擊之下,原本流行的散裝海貝,小額銅貝、大額刀幣兼以物物交易的體製遭受重創,市麵上流通的含銅貨幣比例肉眼可見的大幅下降,完全由陶土燒製的新錢正瘋狂擴張,大有取而代之的勢頭。
    入秋,天降暴雨,淄水、河水水位暴漲。太子諸兒身著粗布短衣,親臨受災現場,分發救濟糧,與國人一同修繕坍塌房屋。這一舉動再一次拔高了太子在齊國人心目中的地位。
    如此,以太子本人的信譽為擔保的新錢流通愈發廣泛,影響力擴展至薄姑、渠丘等主要城邑,連鄉野的遂人也開始使用五分錢作為物物交易的媒介。
    王十年正月,臨淄城的集市上已經幾乎看不到銅貝在流通了,隻有少量製作精良麵額巨大的刀幣因為流通緩慢,還在做最後掙紮。大街小巷,出行的國人開始用繩子將同心圓錢穿成一串,這可比帶個麻布袋子裝著一堆銅貝海貝輕鬆多了。
    除了發行新錢之外,臨淄錢莊還有另一項業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項業務才是開設錢莊的主要目的發行國債!
    秋收以後,臨淄錢莊以賑災為名,以太子諸兒的名義發行齊國第一批國債。年利三厘,期一年。債券仍是由陶土燒製,形如旗幟。中間預先刻畫深溝,燒成之後,一掰兩半,各自用朱砂寫上金額以及交付日期,最後蓋上太子諸兒的印章。待到期滿,持債券至臨淄錢莊,取出核對無誤,連本帶利交付。
    這期債券所吸納的錢款主要從衛國采購糧食,沿著濮水順流而下,運往齊國。不過,糧食也不是免費的,畢竟要是白白發出糧食,到明年這個時候可就償還不了債券了。到時候破產的不隻是錢莊,還有未來齊侯的信用。
    因此規定接受救濟的災民要勞力,償還領取糧食的代價。
    修繕垮塌的房屋,填補決口的提防的,一天可以領取一人的口糧;去砍伐木材,或是搬運石材,前往就近的城邑的,一天可以領取一人的口糧;將運來的木材製作成箭杆或是長柄,將石材磨製成箭鏃的,一天可以領取兩人的口糧;挑選良材製作弓和弩,或是製作皮甲、大盾之類的防具的,一天可以領取三人的口糧;輮製車輪、車轅,製作輻條,裝配整車的,一天可以領取三人的口糧。工作積極,產量超出平均水平夠多的,還按照多出的產量計價結算工錢。
    為救災考量,齊魯邊界的城防建設工程被叫停。原本的曆史中,這條防線被不斷修補加固,最終形成了西起河岸,東至海濱,綿延數千裏的齊長城,不知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最終也沒能護得齊國周全。
    一時之間,河水、淄水沿岸包括國都臨淄在內的大小城邑都熱鬧起來。運送物資的輜車絡繹不絕,製作武器防具的作坊忙得熱火朝天。箭矢成捆,犀甲成堆,長矛林立。自哀公、胡公之亂以來,齊國的武庫從未如此充盈過。
    曆數齊國家底,國都臨淄有車三百乘,薄姑、高唐、穀邑、石門等邑有車共百五十乘。當年周武王陳兵牧野之時,也不過憑借戎車三百兩而已。
    剛剛完成了史詩級的劣幣驅逐良幣的操作的齊太子諸兒躺在成堆的銅貝上,心想
    是時候膨脹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