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齊師入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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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襄!
王十年三月,月末,齊師離開宋境,在曹國登船,順流而下沿著濟水返回。諸兒向齊侯請得君命,在鄆城附近登陸,渡過濮水北上,抵達範邑之郊,按照春秋的規矩,給郕伯下了戰書。
次日,齊、郕兩軍在範邑以南的平原地帶擺開陣勢,進行決戰。
在春秋早期,除了某些不講武德的異端分子之外,諸夏之間的戰爭大抵還是按照著周禮規定的模式進行的。此次伐郕,已經廟算定了勝局,既然魯、衛之師都沒有來救的動向,那也就沒有必要再標新立異,授人以柄了。
諸兒乘車在軍陣前駛過,對著列陣完畢的齊師宣讀誓詞。
右軍四師之眾,我誓告汝
郕伯不聽王命,無禮於大國,天將絕其後矣,今我惟恭行天之罰!
汝眾悉聽我命,武車之士左射右伐,有進無退!持矛之徒前仆後繼,有進無退!
用命之人,吾其賞汝於殿前,不用命之人,吾其戮汝於階下!
簡短的誓師之後,便是致師階段。致師者,挑戰也。越是狠辣的侮辱,越能夠挑起雙方的戰意,越是誇張的表演,越能夠激勵士卒的士氣,在春秋時代,是戰爭重要的前戲。
公子彭生驅車在郕軍陣前奔馳,大呼道“你們郕國這種小國,也有像我這樣的勇士嗎?”一邊呼喊,一邊張弓搭箭,一箭射中了郕伯車輿的前擋,一匹驂馬受驚脫韁,郕伯被嚇得摔在了地上。
郕軍陣中一陣騷動,有一輛戰車朝著彭生衝了過來,一箭射出,卻從彭生的左側甲胄上滑了過去。彭生笑著辱罵道“郕國人是都窮得吃不起飯了嗎?哈哈哈哈!!”抬手一箭,郕軍戰車的車左中箭,滾落下車。
“彩!”
將士們齊聲高呼。
好啊,這不就燃起來了嗎。
諸兒適時下令出擊。
齊軍的四個師每個師是二十五乘戰車,此刻以前三後一的陣勢待命。接到命令,兩翼的齊師將馬速催到最大,讓戰車奔馳起來,而中央的齊師則使戰馬小跑著前進,陣型兩側開始突出,而中央則相對凹陷,如同一張大網撲向郕師。
郕師兵少勢微,將二十乘戰車列成錐形,抱著最後一搏的心態,也緩緩向前接近。
公子彭生的戰車繞了一圈,加入右翼的齊師,排在排頭的位置。
戰鼓雷雷聲中,兩軍戰陣碰撞在一起。
諸兒在戰陣後方,握著預備隊觀察戰況。但蔽日的煙塵遮擋視線,戰場之中一片混亂,實在分辨出哪一方占據優勢。總歸是齊軍吧?畢竟兵力都三倍以上了。
“要是有個小土包就好了,跑到高處俯瞰,才能看清全局。”諸兒心想。
再看戰場之上,廝殺之聲不絕於耳,郕師戰車與齊師中央的車乘錯轂而過,箭矢紛飛之間,不知又有幾人中箭倒地。太過薄弱的兵力沒有能夠突破齊師的正中,郕師的戰車陷入在齊師徒卒的行列之中,戰馬被如林的矛頭阻遏,不能前進,車右那勢單力薄的一支長矛,殺不開通行的血路。當失去了突破力之時,戰車也就沒有什麽作用了。
戰局一邊倒的向齊軍傾斜,兩翼包抄的齊師已經與郕師隊列後沿的徒卒接觸,幾乎每一名郕軍士卒都陷入了至少兩麵受敵的窘境之中。疾馳的戰車掠過徒卒的陣列時是最為致命的,戰車的甲士多是低級貴族,平日裏接受過大量的訓練,也有充足的營養攝入,再加之以堅韌的甲胄和迅捷的戰車,無法以多擊少的徒卒幾乎隻能一邊倒的被摧殘殆盡。
煙霾四起,箭矢交織。戈矛並舉,短兵相接。甲胄貫透,血肉橫飛。
一片混亂之中,郕軍帥旗轟然倒下。
戰場沉默了。
範之役,齊師戰死百餘人,傷者二三百,車損壞三輛。
範之役,郕軍全軍覆沒,車二十二乘被俘,甲首被獲者五十領。戰死者四五百人,被傷及被俘者千餘人。郕伯及太子、宗室等被盡數生俘,郕國滅國。齊師盡取郕之地,為範邑。太子賓客百裏視以離間郕與魯、衛之功受封,為範邑大夫,統轄郕國故地。
廝殺過後的戰場散發出駭人的腥臭味,血染的旌旗被撕裂成兩塊,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那個掌旗的郕國人最後還是沒有讓它倒下。遺棄的戈矛和短兵已經被收集起來,戰場上遺留的隻有折斷的箭杆而已。齊軍的士兵還在清理自己人的遺體,而安葬郕國士兵的任務則交給了那些郕國俘虜。
他們將不得不直麵自己悲慘的命運。這些郕國俘虜中的絕大多數會被當做“奚”,賣到齊國的貴族家中做一輩子的苦力活。也有少數更加倒黴的,會被部分篤信死後世界的家主帶到“那個世界”。
原野上的矮樹枝頭,烏鴉在等待著。事實上,戰事還沒開啟之前,它們就已經在這裏等著了。
諸兒引弓瞄準,歎了口氣,又放下了。
砍倒郕軍帥旗,立了首功的公子彭生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臉上的血跡還沒有風幹,甲胄上還遺留著沒有貫穿的箭矢留下的劃痕。“太子,大勝啊!”說著,將諸兒贈給郕伯的那組佩玉雙手遞還到諸兒手中。一邊絮絮叨叨道,“今日之戰,我射殺甲士七人,徒卒二十六人,箭盡之後,又手持長矛突入陣中,討伐一十二人,這些郕國人實在沒什麽能耐,你看,我身上一處傷都不曾有”
諸兒接過玉佩,擦了擦,重新掛在腰帶上。喃喃道
“是啊,是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