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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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襄!
《禮記》有言曰君子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則鳴佩玉,是以非辟之心,無自入也。
說的是君子佩玉,成組的玉佩在行動時發出和諧的聲音,表現出君子舉止的得當。
來到這個時代,諸兒對佩玉的見解被太傅狠狠地修正過一番。與現代佩玉在脖子上掛個菩薩的習慣不同,古代君子所佩玉佩要成組,如此佩在腰間,才能發出悅耳的鳴響。
諸兒捧著那組玉佩,心疼得不得了。
細細品看,上方是一枚玉環,直徑恰好為一尺,玉環下方用絲線係有一對小一些的玉環,作為組佩的奏鳴部件,再下方兩股絲線合而為一,垂掛一條橫臥的玉龍。絲線間以瑪瑙珠粒為飾,玉料皆為上好的南陽玉。
那枚最大的玉環,乃是當年武王伐紂的戰利品,被武王禦賜給師尚父太公,一脈傳至諸兒這裏。此玉通體亮白,潤如羊脂,完璧無瑕,玉匠不忍多加雕琢,因此製成玉環,名為“渾然天成”。
至於兩枚小環
一是故太傅所贈,名為“即墨”。純黑色,仿佛若有墨香,似乎時刻代替師傅警醒諸兒勸學。
一是諸兒元服之日,妹孟薑所贈,色如凝脂,觸之如少女肌膚般溫和。隻是玉質稍有瑕疵,在玉環外圈有一處淺紅色斑點,大概玉匠也拿它沒有辦法,隻能保留,任由它凸在那裏。若非此瑕疵,此玉必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隻可惜此玉命名為“人無完人”。
下方玉龍,乃是君父齊侯祿甫所賜,精雕細琢,栩栩如生。玉龍龍首揚起,似要自蟄伏而騰飛狀。此玉命名為“潛龍將現”。
諸兒愛此,日常將這組玉佩掛在腰間,形影不離。近前為郕國之事姑且贈予郕伯。可恨那郕伯不懂得珍惜,竟把竟把那枚白色小環磕了一道裂紋!!
將兩枚玉環輕輕相擊,連音色都變了!
諸兒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隻知道玉佩是要掛在右邊腰間,因為左邊腰間已經掛了別的寶物
劍。
既然已經送過右腰配掛之物,那自然應該送上左腰配掛之物才對。這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對稱不是?
“費,將此劍贈予郕伯。將這枚玉環呈給他看,他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最體麵。”
“是。”
從範邑返回臨淄,得勝歸來的齊師高奏凱旋之樂,昂首挺胸踏進國都的西門,沐浴國人的夾道歡迎。
凡是出征,要舉行告廟儀式,出發一次,班師一次。如果得勝,還要在太廟舉行隆重的獻俘儀式,向祖先昭告當世子孫的武功。
齊師的士卒將繳獲的兵車排列成一道長龍,後麵跟著雙手捆在一起的郕國俘虜,闊步走過太廟,將武器歸還到武庫之中,然後由齊侯主持,太子親手發放立功的賞賜。郕國的府庫中被繳獲的財物大半被分發出去,剩餘的部分則儲存起來,用於償還王九年秋收時發放的國債。
樂聲奏起,將士們手持短戈與盾牌,為《大武》之舞,太廟內外,盛況空前。由齊太子諸兒親自領舞,沙場歸來的甲士們孔武有力,將戈盾幹戚拍擊在胸脯之上,發出砰砰的悶響。時值晚春,天氣漸漸炎熱,有甲士幹脆脫去衣裳,袒露健壯的肌肉,在眩目的日光下,淋漓的汗珠揮灑直下。
圍觀的百姓不時發出驚呼,有女子以手掩麵假裝路過,其實卻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盯著那些甲士細看。有未及弱冠的少年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揮舞著兵器的戰士。還有須發斑白的老頭兒拄著拐杖,借著這些年輕的將士懷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儀式漸漸走到尾聲,還有一席盛大的慶功宴在等待著齊師將士,而諸兒則獨自開溜了。什麽要緊事情,但要是再不沐浴的話,自己恐怕要被身上的汗味蒸得昏過去了。
現代人習慣於每天晚上舒舒服服地洗一個淋浴,而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諸兒不得不放棄一些追求。原本三日而沐,五日而浴是這個時代的常態,在齊國太子的全力助推之下,二日一洗頭,三日一洗浴成為臨淄城的一種全新潮流。
一些嗅覺靈敏的臨淄商人早已嗅到了其中的商機,王七年時就有三家“湯館”在臨淄開張,其後數年,新開的湯館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湯,也就熱水,所謂“湯館”,亦即公共浴室。鮑氏大夫的眼光最為獨到,花重金購入了城南靠近宮城的一處店麵,開設了名為“君子湯”的湯館。
以太子本人時不時也會前往光臨作為噱頭,鮑敬叔的生意辦得異常紅火。不過,雖然湯館的名稱是“君子”,實際的來客卻是貴婦人居多,抓住了消費力最強的群體,難怪鮑大夫腰間錢串是越拖越長了。
諸兒讓熱水沒過頭頂,溫熱的浴水包裹全身,近月來出征的辛苦仿佛一掃而空。隻將頭部露出水麵,倚靠在木桶上仰躺著,閉目養神,怡然自得。
水漸漸溫了,敲敲浴室的門板,不一會兒便有人提著水壺來加熱水。
不過今日這提水者似乎有些麵熟。
“管夷吾?”
地麵有水,管仲被嚇了一跳,險些滑倒。
“貴客何以知我?”管仲怯生生地問道。
“汝不識得我也?”諸兒將頭發理齊,笑嗬嗬地看著管仲。
管仲魂飛魄散似的僵住了。
“不必多慮,我隻是來洗浴的,”諸兒和顏悅色,“聽說你們店裏最近推出了新的服務,是可以給客人搓背?”
“諾、諾。”管仲結結巴巴地答道。
“既如此,給朕來一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