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斡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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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襄!
    衛侯夫人薑氏在寢房內自縊而亡。
    臨淄坊間傳聞,是衛侯有了新的寵妾,冷落了夫人,夫人想不開,於是自縊了斷。
    諸兒並未聽聞衛侯最近有娶親之事,倒是衛太子汲在齊國娶了齊侯之女,太子諸兒同胞的妹妹叔薑為夫人。
    孟薑至少在血緣上還是與諸兒不同母親,而叔薑則是同父同母。
    相比於孟薑,叔薑的姿容絲毫不差,皆是齊國宗室美人之中的佳作。
    可惜這個妹妹的性格實在是糟糕。
    或許從叔薑的身上,就能看出原本的諸兒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給予相同的照顧,孟薑會乖巧地前來道謝;叔薑則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一不小心冒犯到了自己,孟薑會笑著道聲無妨;而叔薑則是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孟薑的笑容很是可愛;而叔薑大部分時候都是嫌棄臉。
    同樣是聰明的頭腦,孟薑就能給人助力,而叔薑總是使人害怕。
    諸兒時常不禁為友人感到一絲憂慮。
    衛汲這樣天真無邪的謙謙君子,要怎麽才能降得住自己這個難纏的親妹妹呢?
    王十三年春。
    就在周公黑肩的末子帶著十五輛輜車的家財抵達齊國範邑之時,另一批貴客也恰巧經此來訪。
    衛太子汲及其夫人叔薑前來歸省,由範邑入濟水,通往薄姑,然後再走澠水前往臨淄。
    王十一年夏,魯衛在齊臨淄館驛血鬥,衛國國使的鮮血換來了的是衛太子汲的成功從魯侯的手中搶過了待嫁的叔薑。
    原本約定的婚期是在王十一年的年末,卻正趕上齊魯交戰,齊侯祿甫在淄水前線與紀人對峙,齊太子諸兒帶著齊軍的主力在往返跑,齊國無人能主持婚禮,隻能延期。
    這一拖,便拖到了王十二年夏。
    衛太子汲親往臨淄迎娶齊叔薑,到如今十三年春,才不過過去了大半年,叔薑就吵著要回臨淄省親。
    衛國人拗不過,隻能放叔薑回來,連帶著太子汲也要來作陪。
    諸兒在臨淄城外親迎,向妹夫衛太子汲和妹妹叔薑致禮。
    二人很不協調地分別向自己這邊行了禮,急子還是那般彬彬有禮的模樣,一襲纁色的曲裾的深衣,腰間掛著諸兒先前的那柄佩劍,舉手作揖,深深彎腰,禮數周到;叔薑卻隻是不情願地做了個樣子。
    諸兒親自為妹夫和妹妹駕車,後麵二人卻分乘在車輿的兩頭。
    叔薑的古怪脾氣,非要遠離衛汲,那也就罷了。
    衛汲怎麽也戰戰兢兢地縮在車的一角,連保持最基本的坐姿的空間都沒有了。
    如此相隔,夫婦感情不和看來是板上釘釘了,可二人卻又在隔著老遠竊竊私語。
    怪矣哉!
    諸兒轉頭向二人打聽起衛國夫人的死因。
    畢竟是衛汲的生母,衛汲總該知道些什麽。
    “不知也。”衛汲流著淚,卻又不肯道明。
    “兄長欲知之乎?”叔薑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知道些什麽的樣子。
    諸兒於是又轉向妹妹“叔薑知之?其告於我乎!”
    “我為之也。”叔薑漫不經心地說出令人震驚的話來。
    什麽叫“我為之也”,衛國夫人不是自縊而亡麽?
    難道叔薑還能避開衛國宮人們的耳目,潛入衛國夫人的寢房,將其殺害不成?
    就開玩笑來說,這也實在是太過分了。
    人家是衛汲的生母,她叔薑的婆婆。
    剛剛過世,豈能如此言語?
    諸兒陰下臉來。
    “急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該管管了吧。
    “非戲言也。”
    什麽?
    莫非是妹妹叔薑過於驕橫,惹得婆婆想不開了,上吊自殺?
    “庶母所說非戲言也。”
    衛汲大聲地哭了出來。
    庶母?
    哈?
    鄭伯寤生的車駕在範邑的郊外停駐下來。
    齊侯祿甫的邀請,還是不得不給點麵子的。
    從新鄭出發,害怕衛人前來阻攔,不敢沿著濮水經過衛境,而是由濟水繞道曹國,經鄆城抵達範邑。
    一路舟車勞頓,折騰得老鄭伯夠嗆。
    齊侯已經遣人在範邑的東門前壘起了會盟的高台,在平整的曠地上,間隔插上齊、鄭的旗幟。
    來到多年老友的封國,鄭伯是放心的。
    此次會盟,鄭國僅僅象征性地帶出二十五乘戰車,在範邑的城外排列成一個小陣。
    齊侯沒有召集國師,隻是征用了範邑的邑師,由範宰孔父木金率領,與鄭人對等而立。
    老友相見,齊侯與鄭伯相視而笑,親密地互相攙扶著登上高台。
    重溫盟誓。
    齊、鄭互不相侵,子孫世代為姻親,進,則同強,守,則同固。
    在孔木金的側後方,一名甲士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台上的鄭伯。
    正是周公黑肩派來範邑的末子焦。
    周焦作為新晉的士族,也加入了範邑的邑師,站在迎接鄭伯的行列之中。
    就是台上那個鄭伯,逼得父親無可奈何,打定主意為王室效死,而留自己在範邑作為家族的末裔,保存一支餘脈。
    可恨!
    周焦咬牙切齒地想。
    要是鄭伯能聽從齊侯的勸告,收起對王室的輕侮之念,一切都能完美地解決。
    那邊,齊侯與鄭伯重修齊、鄭的舊好,歃血完畢。
    猶豫再三,齊侯祿甫將天子的告牒呈給鄭伯寤生。
    “欺人太甚!”
    鄭伯憤憤地眯眼,望向成周的方向。
    高台上,除了齊侯與鄭伯,別無他人。
    “子順”齊侯祿甫捏住鄭伯的手,久違地叫起了鄭伯寤生的字,“聽我一句勸。”
    “不可與王室為敵。”
    “我豈能不知?”鄭伯的語氣有些暴躁,但又很快平靜下來。
    鄭人隻是想要自衛而已。
    鄭伯重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