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林間行軍(可能周六就上架了,來個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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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襄!
諸兒派了一伍的徒卒前去查看。
士卒們用長戟的小枝將那人的屍體勾住,用力向下一拉,零零落落的樹皮和枯葉與屍首一同掉落下來。
那人確實已經死透了。
中短身材,膚色蠟黃,挽著一個矮髻,上麵包了巾幘。穿的是粗布衣裳,沒有鎧甲,身上紮著十來支箭。汩汩的鮮血將枝椏上的樹皮都染成了赤紅色。
那人所用的弓,製作簡陋,以竹木為原料,不了太強的張力,像是出自鄉野之間的私人作坊。箭用的是削尖的竹木,不要說銅鏃了,連石鏃甚至骨鏃都不是。
顯然,此人並非鄭國國師之人。
一名徒卒從那人的屍體上搜出了一支骨哨,像是由什麽禽鳥的腿骨製成的。想要試著吹響,卻被伍長喊住。
那人很可能是隱藏在這片澤藪之間的盜匪,這哨子搞不好是他們用來呼朋引伴的。
大軍集結在一處時當然沒什麽要緊,隻是萬一有人落了單,恐怕就要遭殃了。
齊人沒工夫把給那人斂葬,草草丟棄在落葉堆裏完事。
諸兒下令,全軍以小戎為單位,輪流安排至少兩人警戒,防止再有人接近。
齊軍繼續向南跋涉,到天完全暗下來時,方才停下宿營。
密林之中,皆是潮濕的落葉,生不起火來,齊人隻能依靠包裹中的糗糧過活。
粟米飯蒸熟之後,自然風幹,就成為了這個時代的幹糧,硬邦邦的,費嚼。
宿營的條件也相當惡劣,地麵的泥土相當潮濕,要是直接就地躺下,身上的衣裳就全洇透了。
齊人將還算幹燥的枯樹葉收集起來,好歹鋪墊成可供棲息的墊鋪可能叫“巢”更加貼切。
一日的行軍下來,齊人的隊列被茂密的樹林反複分割,好在管仲改製之後,每個伍的伍伴之間彼此熟識,有人磕絆摔倒之時,伍伴們大多選擇停下來等待,或者過來攙扶一把。若非如此,恐怕齊軍現在的隊列已經亂得兵不識將,將不知兵了。
途中經過若幹難行之處,齊軍大致被分割為五段。
諸兒所在的隊首,兵力約六千人;中間是國仲所率的約五千人,原本是八千,有一個旅和半個旅被地形分割,隻能各自單獨行動;高傒的六千人拖在後頭,入夜時分,才剛剛全部邁入林區。
諸兒麾下三個旅,是湯鄉之旅、申池之旅和西門下旅。
湯鄉之旅,也就是選鋒旅,在臨淄城中,自東麵緊挨著西南角的宮城,以鮑氏的“君子湯”得名;
申鄉之旅,其鄉在臨淄城西,靠近宮城以西的申池,因而得名“申鄉”,而申鄉的國人組建而成的旅,便是申鄉之旅;
西門之旅,也就是臨淄西門的兩側的那兩個鄉的國人所組建而成的旅。我國傳統的地圖,上南下北,於是乎西門下旅,也就是西門靠南的鄉人之旅。
這三旅之中,西門及申鄉之旅皆為右軍轄下,湯鄉之旅原為中軍所屬,臨時調配給了右軍,共編製有徒卒六千。
至於這三旅擁有的一百二十乘戰車和相應的武車之士,皆由中軍統領,前往修澤與鄭人對峙去了。
入夜宿營之前,諸兒命令全體點名,各旅應到二千人,湯鄉之旅實到二千人,申鄉之旅實到一千九百一十人,西門下旅實到一千九百五十五人,共計有一百三十五人走散。
已經不錯了。
要是換了他國之師來走這種路,比如說衛軍,諸兒估計能走丟一半以上。
據一個裏司小戎長稟報,他的轄下有一個伍,一人失足陷入泥沼,其餘人前往救援,不幸全部被沼澤吞沒。
聽到有人先捅了出來,後續又有兩個裏司吞吞吐吐地報告了同樣的情況。
諸兒歎了口氣。
這還才第一天,就因為行軍出現了非戰鬥減員。萑苻之澤,不可小覷啊。
也難怪鄭國人沒有在這裏建立有效的統治。
地太爛了。
諸兒看了看地上的那堆枯樹葉,嫌棄地咽了口唾沫,緊了緊衣襟,躺了上去。
將手臂枕在臉下,一日的徒行勞頓,便從腦後湧了上來。
。
林間重新有了光亮,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諸兒閉著眼,聽得遠處有鳥鳴聲,此起彼伏,你應我和的。
大大地伸個懶腰,臉上被什麽粗糙的東西刮擦到了,一個激靈,猛然起身,原來隻是幾片樹葉。
諸兒醒了醒頭腦,捏著布袋往嘴裏灌了兩口糗糧,權當是朝食了。
三位鄉良人及若幹連長、裏司來詢問何時繼續出發。
諸兒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林蔭,嘖出了聲。
這讓人如何判斷時間呢。
要是能有個表什麽的就好了。
算了,無妨。
“傳令全軍,朝食用畢,即刻啟程!”
“唯!”
消耗了三日的糧草,身上的背囊輕了許多。
士卒們集結起隊列,重新踏上南進的征程。
行進至大約日中時分,林間地麵豁然開朗,麵前赫然出現了一條道路。
齊國人們欣喜若狂,紛紛奔向路麵,有人甚至激動得跪倒在地。
道路是南北走向,大概就是通往最近的鄭國城邑。
正好前方走來一個老頭兒,趕著一輛役車,一匹和老頭同樣瘦弱的老馬拉著沉重的役車,役車中塞滿了木材。
諸兒於是迎上前去,向老頭行了個禮,問道“樵父、先生,請問此路可是通往鄭國清邑?”
老頭皺著眉當量了諸兒一番,反問道“子非公子子儀乎,何以在此?”
什麽眼神,居然把諸兒認成了公子嬰。
也罷,反正公子嬰已經入了土,也沒這工夫來追究冒名頂替之責。
諸兒於是再行一禮,答曰“正是,我乃國君之季子嬰也。奉國君之命,率軍自前線返回清邑。”
“如此,我知之矣,”老頭點了點頭,“此路非往清邑,不過鄉裏小路耳。若公子欲往清邑,老夫願為向導。”
諸兒愣了一愣,又問“此間多盜,恐害人性命,為何樵父在此伐木?”
“維生耳,”老頭歎了口氣,答道,“老朽既無家財,唯一身耳,所營者,不過樵也,何懼盜哉!”
說著,便將役車上的木材統統推到地上,趕著馬車調轉方向,回頭向南走去。
諸兒躬身重重行禮,然後轉身向士卒們叮囑,
“二三子,緊隨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