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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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婚二世祖,閨蜜成婆婆!
    一聲風鈴清脆,音紋隨風蕩漾。
    山門之後,是蒼翠的一望無際的綠。古老的山間小道兩旁雜草叢生,梯級殘破,偶有修繕痕跡。
    葉昔著一身輕盈的運動服,背後馱著個比她還高的登山包,穿過了山門,走進這片綠色。
    同元昱見家長的日子安排在出院後的第二天,好不容易熬到出院當天,她起了個大早從醫院溜出來,搭飛機又轉車來到了這裏。
    “來了?”
    一個半小時的負重登山,葉昔走出了汗。眼前院門裏胖和尚葉昔認識,她甜滋滋地笑了“釋輕師父早。”
    “還早呀?太陽都快從到屋子西頭去了,”名為釋輕的胖和尚手裏提著一隻大缸,嫌棄地看著葉昔,“你就是來蹭飯的吧?”
    葉昔陪笑,連忙把登山包卸下來,打開給他一看。
    登山包裏,緊密地打包了各式各樣的海貨、醬料、零食,其中一份醬鴨,特別打眼。
    釋輕見了醬鴨,兩眼發亮,嘴裏輕咳一聲“這麽重的背囊,小姑娘背著不長個,我幫你拿吧。”
    說完手腳麻利地提起登山包,轉身就走,碩大的背包在他手裏像是個小玩意兒。走出好幾步,釋輕才想起來招呼人“你外公在後院裏曬太陽,你去陪他,我還有事。”
    “好咧。”葉昔也不客氣,徑直進了院門。
    踏進院子,繞過陰涼的小屋,葉昔在菜地的正中央見到了她的外公。
    過瘦,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蒼老的皮膚特別吝嗇,將下頜緊緊扯出尖角,臉頰和眼窩深深凹陷,眼下斑駁,連皺紋都是幹癟的。
    他蹲在地上,從身旁的小罐子裏撥出一些緩釋肥顆粒,一顆顆數過,再一顆顆地慎重地擺在他麵前的辣椒苗下麵。
    一棵棵綠色的辣椒苗下,紅色黃色的顆粒鮮豔又整齊,像鋪了一張波普紋的地毯。
    “要幫忙嗎?”葉昔在他身側蹲下。
    他像是聽不見一樣,低頭專心地重複著用肥料顆粒鋪地毯的工作,一絲不苟。
    葉昔也不多言,隻取過了他的盒子,從色彩繽紛的各色顆粒中挑出紅黃二色,放在容器裏。
    外公用完了手裏的顆粒,轉身來抓罐子,見到按顏色分好類的肥料顆粒,抬起頭看了葉昔一眼。
    葉昔對他笑。
    眼神甫一接觸,他便移開,自己打開了一包嶄新的肥料,從裏麵挑揀出紅黃二色,再放到土地上。葉昔準備好的那些,他不拿,也不問。
    葉昔也不在意,隻繼續手裏毫無意義的工作。
    陽光下,一老一少,就這麽默默地做著自己手中的活計。
    “開飯了!”不知過了多久,釋輕將冒著蒸汽的飯菜端了出來,他擺好東西,將地上的老人扶起來,“去洗手。”
    外公兩眼無神地去了,本能大於意識。
    “你也去。等等,先給我把凳子搬出來。”釋輕又指揮葉昔。
    十月末的山中已冷,好在小院的桌邊無風。旭日西下,將林子照得紅黑分明,兩老一少,在夕陽的餘暉中吃飯。
    兩葷兩葷,除了帶來的醬鴨,今日還烹了海魚。
    魚是葉昔特地請漣華酒樓的陳伯幫忙挑的上好原料,隻需放兩片薑,砂鍋一蒸,香味十足。
    “那我就不客氣了。”釋輕動了筷子,率先吃了一口魚,剛入口就讚,“真香!”
    葉昔看了眼外公,他渾濁的眼睛裏黯淡無光,端起白米飯就吃,似乎外界一切與她都無關。她起筷,將一片魚肉剃好,放在外公的白米飯上。
    他沒有留意,隨米飯一起吃下去了。
    葉昔和釋輕對望,眼底皆是一亮。
    她又放了第二片,第三片,外公都無意識地吃下去了。
    釋輕放下碗,竟長長鬆了口氣,飽滿的臉上泛出水光“許是你來了,他就吃了。”
    葉昔也呼出一口氣,氣氛隨著外公吃進嘴裏的食物,越發輕鬆起來。
    釋輕夾了一隻醬鴨腿,毫不雅觀地啃起來“茜茜,你最近怎麽樣?”
    怎麽樣?
    葉昔放下筷子,想想從何說起。
    上次港城之行,不但沒有達到目的,顧遠征還莫名挨了元昱的打,雖然就打架而言兩個人算是有來有往,但她師父怎麽說也是吃虧的。在醫院的後來這幾天,她費盡心思,半哄半騙,總算是勸得元昱答應不找顧遠征的麻煩;她再聯係顧遠征,卻隻有一句不冷不熱的“沒事”,再無音訊。
    似乎她和顧遠征之間,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想到也許未來都要這樣和她的師父相處,葉昔坐立難安。
    而她天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那天見玲姐,葉昔留了心。玲姐曾說要參加拍賣會,而港城的大拍賣行就那麽幾家,一查信息便能對的上。拍賣行這次的秋拍聲勢浩大,上旬在港城會展中心最好的位置辦了一場預展,其中有好幾件稀世珍品,關注度高得離譜。
    除了公眾展覽,拍賣會還為有意向的買家分享會、私人導覽等服務,並在定好的日子舉行拍賣。恰巧她在這方麵有點人脈,便獲得了關於玲姐的信息。
    玲姐拍了些珠寶和奢侈品,但拍而不得的卻是一副行書《無》,也正是這一場拍賣中關注度最高的拍品之一,由為漣華酒樓提名的書法家王問樵老先生所作。理由無它,隻因這幅行書是王老的巔峰之作,或者說,瘋癲之作。
    傳聞中老先生暮年喪子,消息傳到,癲狂之下寫出人生最後一副行書七言詩,此後再無法執筆,很快鬱鬱而終。但就是這樣一副作品,蘊含了他一生所有的愛與期望,恨與遺憾,短短的幾十個字裏幸福與痛苦同時存在,達到了其個人藝術成就的頂峰。
    觸頂即消亡,對這幅行書作品來說,是多麽傳奇的好故事。
    如果故事的主人公不是眼前這位行為重複,食不知味的老人的話。
    葉昔麵前坐著的,是她的外公,也正是外界相傳已經去世的現代書法家王問樵。
    他活著。
    不過,他也死了。
    死的“眾望所歸”。
    秋拍上,這幅《無》最後以三千萬港幣由場外買家購得,超估價兩倍,領跑同類現代書法作品;王問樵的其他存世之作,亦拍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績。世間萬物想要升值,都講究一個珍稀,書法家不再產出,留存的作品,才叫珍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