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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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婚二世祖,閨蜜成婆婆!
    “我麽?”葉昔收回思緒,沒事兒人一樣笑眯眯地道“我最近挺好的。”
    釋輕端詳她一陣“臉色確實紅潤不少,是那個你養了很多年的男人要回來了?”
    葉昔笑了笑,不尷尬也不辯解“確實快回來了。”
    “回來就結婚嗎?”
    葉昔吸了口氣,頓了下“再說吧。”
    “哦?難道他還不願意?我們茜茜這麽優秀,你倆又這麽多年了”
    釋輕雖然是個和尚,但卻是個不拘一格的和尚,像所有的老一輩一樣,會催婚。但葉昔並不想多聊,隻道“下次帶回來給釋清師傅和外公看看。”
    “行啊,那我等著。你外公肯定也想看,他除了”釋輕順手撕下一條醬鴨,放在王問樵的飯碗裏,“除了老毛病,其他都挺好,早上他還唱了歌,但今天你看——”
    “看”字聲調猛然上去,是王問樵突然吐了。
    吐的時候人沒有絲毫動作,隻是不斷從嘴裏湧出食物,像是木偶一般張開了嘴,偶爾抽搐,十分駭人。
    釋輕連忙站起身擋住,扶著外公的動作熟練“別嚇著你。”
    葉昔起身想幫忙,釋輕平靜地抬起手板製止了她,默默等外公結束,才移開了身子“哎,以為這魚可以,這肉便也可以。他不吃葷的老毛病還是犯了。”
    他圓圓的臉上遺憾萬千“是我貪心,浪費了這麽好的魚,本來好不容易才肯吃下去一點營養。”
    一頓飯草草結束,釋輕將外公扶起去清洗,葉昔將桌上的殘渣收拾幹淨。不一會兒釋輕回來,交待葉昔“一會兒我熬點清粥給他,你別擔心了,早點睡吧。老樣子,雜物間給你鋪了床。”
    “謝謝。”
    “小事。”
    “真的,謝謝。”葉昔堅持。
    釋輕擺了擺手,追著暮色去了,把葉昔一個人留在夜裏。
    葉昔目送他圓圓的身軀離開,遙想當年的“悅林三饕”,如今怎落得如此結果。“悅林三饕”是三個人,因美食結緣,識於微時,後在書、畫、陶藝領域各有建樹,老朋友幾十年,親密如同一人。直到寫字的王問樵出事,畫畫兒的出走,做罐子的默默地搬進了山間,守著那個出事的老朋友,一守又是十年。
    也許塵世之間,珍惜的事情最終都會成為指間沙水中月,抓不住的,都抓不住的,無非停留的時間長短而已。
    而在這樣流水般無情的時間裏,能得一友陪伴,何幸。
    天空黑透,山中什麽都無了,寒氣入侵,葉昔抱住自己。
    “喜歡吃魚,我每月初一十五寄來,就寄到山腳的小賣鋪裏,師傅您記得下山去拿。”
    天蒙蒙亮,葉昔站在院門前同釋輕告別,外公還沒醒,就不打攪了。
    “行。”釋輕將登山包遞給她,“裏頭裝了我自己曬的香菇。”
    “好咧。”
    “記得帶對象來看我們。”
    “好。”
    “你走吧。”
    葉昔揮揮手離開。
    “茜茜,等下。”釋輕遞過來一件製作精美的小陶罐,“裝肥料的小罐是我早年做的,做的不好,你要帶就把這個帶走,上麵有你外公題的字。若要入市流通,這個更值錢些。”
    葉昔接過小陶罐在指尖摩挲,愛不釋手,不過她搖了搖頭“釋輕師傅,我不是缺錢。既然這個小陶罐有外公的東西,我們留著。”
    釋輕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還是從她手裏取回了小陶罐“有需要,隨時回家。”
    “一定。”
    走出兩步,葉昔聽到了一陣輕柔的歌聲,是一首粵省方言的兒歌。她回過頭看向聲音的來處,但屋裏漆黑一片。
    “你外公知道你來的。”釋輕扶著院門,望著她笑。
    葉昔瀟灑地揮別了他。
    飛機上,葉昔掏出了菜地裏那隻裝肥料的小罐子。
    這其實是葉昔打算帶給玲姐的賠禮。
    很巧,玲姐是王問樵的擁躉,在這次拍賣會上特意請了行家,隻為拿下王問樵那副巔峰之作《無》。無奈競爭激烈,又碰上了場外的硬茬,痛失所想,心態崩了,旋即以超估價四倍的價格強行搶下了王問樵的另一件書法作品,順帶拿下了同為“悅林三饕”之一的李重山的一件陶器。
    所以,用以前的李重山,現在的釋輕師傅製作的小玩意兒送給玲姐,既有誠意又不至於太貴重,能給顧遠征一個與玲姐再次建立聯係的理由。
    下了飛機,打開手機,元昱的信息第一個進來——落地了麽午飯有變動,改成下午茶你別擔心,我派人到機場來接你了
    同樣的說話方式,以前覺得他幼稚,現在竟覺得親切。葉昔很快回了,聊天記錄向上翻,顯示出上一條是長達幾十分鍾的語音通話。
    昨夜山中陰寒,雜物間簡陋卻擁擠,麵對著滿屋子屬於她的家人的回憶,葉昔捂著嘴,依然哭出了聲。
    也曾輝煌,也曾風光。隻是當星星隕落,管你是哪顆星上的公主,終要落入人間;而那個允諾讓她閉著眼就能擁有最多最漂亮的公主裙的人,也早就不在了。
    彷徨之際,葉昔撥打出那個牢記在心裏的跨國號碼,那頭的聲音冷冰冰,提示她已經銷號。
    再撥亦然。
    第三次,鬼使神差地,她給元昱撥了個語音電話。
    他也沒接。
    她的嗓子像是被堵住,賭氣丟開手機,拽過紙巾擦臉。好在通話請求在這時響起,是元昱回撥過來,第一句已是不悅——
    “你怎麽又跑了?去哪兒了?”
    “”
    “我給你發信息,怎麽都不理我?現在才打過來,會不會太遲了些?”
    “”
    “…你的出院病例在我這裏,回來後立刻找我拿。”
    “”
    “喂,你聽得見麽?回應我。”
    他的嗓音低沉又純淨,通過電波千裏迢迢傳過來,雖是質問是索求,也是連結是牽掛,在這種時刻聽起來有種奇妙的溫柔,驅散了空氣裏的孤獨。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掛念她的。
    葉昔聽到自己口齒不清地回應他“我聽得見。”
    那頭沒說話。
    她怕他聽不見將電話掛了,那她便又隻剩一個人落在這黑暗裏,趕忙重複“阿昱,我聽得見的。”
    “你不開心,是麽?”
    電話雙方均是一陣沉默。
    元昱也不等答案,放緩了語速說話,用了更柔軟的嗓音“葉昔,不要不開心。”
    葉昔被這句超級直接的安慰噎到。
    元昱停了一息,又道“明天我們約好的事情,你還記得麽?”
    “沒有忘記的。”葉昔低低答他。
    “你是不是太擔心這個,才不開心的?”元昱的語調莫名篤定,語氣卻近乎寵溺
    “明天的事你不必有負擔。就當是一次普通的見麵。我是說,雖然是第一次正式見麵,但你人過來就好,其他的事情我都安排了。禮物你不必操心,如果想要打扮我也有熟悉的沙龍,另外見麵時候可能會遇到”
    明天嗎?
    在一屋子破碎的過往中,元昱同她細細討論著明話溫溫柔柔,事情妥妥當當,令她對也許不太愉快的明天,忽然充滿了期待。
    一瞬間,葉昔的心被撞了下——
    他若看上了她也好,至少,感覺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