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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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謐的走廊上,回蕩著輕淺的抽泣聲。
    也許還有什麽打碎的聲音。
    “你別跟我說這個,”衛師冷然道,第一次發覺眼前的女人是鋒利的刀,下起手來毫無顧忌,割得他生痛,“我不愛聽。”
    他隻是心誌堅定,並非銅牆鐵壁,聽到喜歡的女人說愛別人,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忽然就不想讓著她了。
    衛師道:“葉昔,你說這些話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對、對不起。”葉昔迅速地擦去眼淚。
    他笑得更多:“道歉倒是很快。可你為什麽道歉?”
    葉昔愣了愣,心道這還用問嗎:“是...我不應該反悔,不該對仇人的兒子有所留戀。”
    “嗬,那你道歉過後,就不喜歡他了?”
    這是什麽邏輯?
    她要是能不喜歡元昱,也不至於這麽煎熬。
    “看吧,”衛師交換了支撐腳,整個人看上去煩躁不安,“連為什麽向我說對不起,都沒想明白。”
    葉昔莫名其妙:“我明白,是我背叛了你。我這樣子,對不起一直努力的你,對不起爸爸...”
    “別和我提你爸爸!”衛師忽然爆發,神色可怖,語氣亦是前所未有的凶狠,“葉昔,我不打算成為你做人的道德標杆,我也不是你家中的懺悔室,更不是好心來拯救迷途羔羊的神父!你對你家人的愧疚,沒有必要找我懺悔!我不代表他們!”
    衛師一把揮開了她捏住的衣角,情緒急轉直下,一瞬間
    從眼中露出從不屬於他的脆弱:“我就不能隻是我嗎?葉昔,在你眼裏,我算什麽呢?”
    葉昔怔愣著,眼淚還留在眼眶裏,驚異地眨了兩下,收回去了。
    他到底在說什麽?
    她和衛師少年相識,相互扶持著長大,是一起追查各自父親的死因的夥伴,是共享秘密、睡在一條戰壕裏的戰友。
    這不是他們倆之間的共識嗎?
    他還能是誰?
    她太迷惑了,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傷害了他:“阿師,我向你坦白,是沒有臉再瞞著你,並非...”
    “算了!”衛師截斷了她。話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她還是不能理解。
    他同她說的是喜歡,她卻壓根沒往那個方向想過一絲一毫。
    真是一腔柔情付了塊硬石頭。
    衛師越想越怒,愈發覺得此番對話太過愚蠢。
    他轉身就走,甩下一句:“你要愛誰便愛誰,我不想知道!”
    葉昔愣在當地,依然沒懂,像被道不明的愧疚扇了一巴掌。
    幾日後。
    元昱的情況比想象中好,貫穿傷隻是看起來可怕,卻好運地避開了要害。
    即使如此,手術依然凶險。
    手術過後醫生說,比起貫穿傷,更需要擔心的是腦震蕩。
    總結成一句話,就是要看他什麽時候醒來。
    葉昔獨自回到vip病房,很不優雅地將沙發往前推,推到幾乎貼著他的床,才精疲力盡地緩緩坐下。
    “阿昱,你都睡了這麽久了,怎麽還不醒來呀?”
    她趴在床邊,伸出一隻
    手指,小心地避開他臉上的氧氣管,戳了戳他眼下的皮膚。
    觸感怪好的。
    若是元昱醒著,他絕不會允許她這麽做;若是他睡著,她要是動手,這個淺眠的人也會立即醒來,將她的手反捉住,施以懲戒。
    所以這麽好的機會,她怎麽會放過。
    沿著他的眼瞼滑到眼尾,順著鬢角到耳朵。元昱的皮膚很薄,很涼,可以看到冷白皮下的毛細血管;耳朵上的情況更明顯,而他的耳根很厚、很軟。
    葉昔彎了彎嘴角。
    “以前都沒有機會這樣認真看你,”她翻動手指,調皮地去拉他柔軟的耳垂,“現在看來,你好看的地方還是蠻多的嘛。”
    倦意上湧,葉昔打了個嗬欠。
    元昱的手術從天明持續到天黑。
    她便守著。
    幾日,又幾夜。
    這些天,她幾乎沒有睡過整覺。見了飛刀的名醫,應付了上門的警察,處理了西岸的公務,還跟岑寧一起審了媒體矩陣的幾篇通稿。
    元昱延期歸國的事情已成定局,她們要找一個理由。
    還能是什麽理由呢?
    自古以來,八卦版最好用也最為普羅大眾接受的理由:一個男人的崩壞,終究要歸因於紅顏禍水。
    無非是三者插足、婚變成真、河東獅吼、為情買醉。
    “可我們去哪兒找這個第三者?”那時,岑寧有些為難。
    “哪個女明星最擅長八卦版的熱度?”葉昔反問。
    岑寧說了兩個。
    “挑一下她們的相似之處,隻描述,不說明,
    甩出話題,讓有心人去撿。願意的人,自然會主動跳出來接住這波流量。”
    岑寧佩服地一點頭:“你越來越像個壞蛋了。”
    她笑著去撓岑寧的腰窩,把岑寧逼得求饒,立好了壞蛋人設。
    壞就壞吧。
    她隻要他好。
    病房裏,葉昔強打起精神,又順著元昱的耳垂往下劃。
    “外麵的事情我都給你擺平了,”手指落在他消瘦的下頜線上,“萬事俱備,就等著你醒來呢。到時候,你會不會誇我?”
    她被自己的自戀逗笑了,收回了手,手臂交疊,歪著頭觀察他。
    “孫樂說,你鍛煉是為了變成我喜歡的樣子。傻瓜,你究竟是受了誰的誤導啊?”
    “哦,是我。是我這個壞女人。”
    “阿昱,我把衛師氣走了。他該生氣的,畢竟是我背叛他。但我還是傷心,我失去了一個朋友...”
    “對了,蔣達昌的事情你為什麽要告訴元承和?哎,這麽重要的事情,我居然忘記問你了...”
    “還有啊,元昊那邊,我跟他簽了個協議...”
    她語無倫次、毫無章法地胡亂問著、說著,想到什麽說什麽,再不複清醒時那般條理清晰、運籌帷幄的模樣,就像放鬆了全部精神,遇到了終於可以盡情訴說的樹洞。
    “阿昱,你還不醒來嗎?”
    “你已經睡了很多天了。”
    “你都不疼惜我,混蛋。”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身,盯著她剛才沒有觸及到的嘴唇,產生了一個絕妙的
    想法。
    “對了,孫樂是不是說,睡美人需要親吻才肯醒來?”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四肢和軀幹,攀上床鋪,定定地看了元昱一分鍾。
    然後,做了一件清醒的時候絕對不可能做的事情——
    葉昔不管不顧地扯去了“礙事”的氧氣管,認認真真地俯下身,用力吻住她心心念念的睡美人。
    心電監測儀的報警聲響徹病房,休息室裏的全部人被嚇醒,和值班的醫護同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