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坦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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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師的擁抱如同以往一樣溫暖。
    但又不止停留在溫暖。
    也許還有一絲滾燙的意誌,順著心髒的跳動而流動,再通過熾熱的呼吸傳給她。
    “沒別的深意,”衛師的話吹在葉昔的耳邊,“就是喜歡你而已。”
    葉昔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可她竟然沒有太驚訝。
    衛師說,喜歡她。
    難怪啊,這便都解釋得通了。
    那些反常的行為,莫名的憤怒,還有與對她的忽然改變的自稱,十幾年了,衛師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原來是因為...
    “我...很高興。”她說。
    衛師發出一聲低笑。
    他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並沒有得到回應應有的高興,而是柔聲道:“要發好人卡了?”
    “不是。”她說。
    衛師這才鬆開了她,退後半步,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該不會也喜歡我吧?”
    “嗯,”她應了,“我也喜歡你的。”
    衛師更加詫異:“你可不要跟我說什麽是家人的喜歡。”
    葉昔搖了搖頭,仰起頭認真地看著他:“我的心又不是木頭做的。以前,我隻是沒有明白。”
    “真的?”
    “真的,”葉昔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你陪伴了我這麽多年,保護了我這麽多年,我太習慣了,習慣成為騎士的公主,習慣得忘記了騎士是一個男人,而公主也是一個女人。我相信你,依賴你,仰慕你,隻是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過。而今天,”
    她上前一步,撫上了衛師的
    臉頰,眼裏帶著濃濃的不舍:“今天,我終於明白,那些信任、依賴和愉悅,都是我喜歡你的證明。”
    衛師按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心用力壓進皮膚。
    “可惜,”她歎下一口更重的哀歎,“已經來不及了。”
    腳步聲響起,葉昔看向聲響發出的方向。
    不遠處的樓梯上,元昱踏著破敗的梯級信步上樓,悠閑中透著滿足,一點兒煩惱也無。
    葉昔轉回臉,麵對著她腦海中的衛師,輕聲對這份感覺告別:“阿師,我很抱歉。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錯過便是錯過,沒有機會重來。我喜歡你,我也謝謝你喜歡我,但我們之間,喜歡也好,遺憾也好,這一輩子,你都不會知道了。”
    空氣中,衛師的笑容僵在臉上,仿佛才意識到自己的歸宿。他先是失去聲音,隨即影像逐漸變得稀薄,最後被一陣風刮走,如同生鏽的粉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昔彎了彎嘴角,將遺憾也讓風都帶走。
    “找到你了。”元昱終於走上了陽台,他半倚靠在門欄上,手插在兜裏,閑閑笑著,眼睛裏有她。
    葉昔朝他奔過去,一把撲進懷裏。
    剛到粵北不久,葉昔就接到了元昱的信息,說他也跟來了。
    葉昔約定和他在葉家別墅見麵。
    她沒打算對元昱保密。
    “怎麽了?一個人在天台。”元昱勾下頭看她。
    “同過去說再見。”
    元昱四下掃視一遍,周圍的破敗令他一個不相幹的
    人也感到可惜。
    斷壁殘垣確實容易讓人沮喪,他撫了撫葉昔的脊背,柔聲安慰道:“不破不立。讓以往成為以往,你就向前看吧。前麵,我陪著你。”
    “好。”
    兩人從露台相攜走下樓,葉昔向元昱介紹她以往的家。
    說著說著,就提到了現在的情況:
    “我以前住在這棟樓裏,另外那棟小樓是我父親為我母親所準備。”
    “她不常回來,但也將那棟小樓打理得很好。”
    “現在那棟樓連同前麵的花園,產權還在別人手上,暫時不屬於我。”
    她在花園的門口停下,看著那一棟比主樓小了一圈的副樓,良久沒有說話。
    元昱想了想,還是問了:“你母親,是個怎麽樣的人?”
    葉昔抿了抿唇,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埋頭向前走,很快來到懸崖邊。
    山崖之下,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綠色,山澗之間偶有溪流,看上去十分清涼。
    副樓便是立於這片綠意和清涼之上,給人帶來一些生命的活力。
    “她是一個,很浪漫的人。”想了很久,葉昔選了這個詞。
    她看向元昱,向他介紹自己的母親:“我母親叫王瑾瑜,取自‘川澤納汙,瑾瑜匿瑕’,我外公對這個名字寄予了‘胸懷寬廣大度,品德高尚純潔’的期望。”
    “但我母親心中隻有她自己的小世界,也隻希望做一個被愛滋養的自私鬼。”
    “她一生所尋找的,是高山雪雲間月一般純潔的愛情,而非柴米
    油鹽醬醋茶堆成的生活。”
    葉昔頓了頓,還是道:“但我父親隻能給她,比那好一點兒的生活。”
    元昱秒懂:“他們不合適。”
    “嗯。”
    “所以他們分開了?”
    “對上一輩的人來說,分開並不是一個體麵的選項。”
    元昱幾乎是立刻代入了謝清月:“她找了個理由,將過錯推到你父親身上?”
    “找理由不是她的風格,她隻是想做就去做了。”
    元昱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說話,很有些陰陽怪氣:“那是挺浪漫的。”
    葉昔想笑,可她笑不出來。
    元昱盯著她看了一陣,忽然道:“你應該向你母親學習。”
    “學王瑾瑜?”這倒是個新奇的觀點。
    “嗯,”元昱靠近她,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你總是給我一種感覺,像是左肩背著大山,右肩也背著大山。大山很沉,你走得很累;可是偏偏你放不下,因為一旦放了一邊,就會失去平衡,被另一邊壓垮。”
    他轉過身子,將額頭抵在她的鬢角,聲音輕柔得能撫慰心靈:“所以我想,如果你願意像她一樣,學著當一個被愛滋養的自私鬼多好?你可以把這些太行山王屋山都交給我,我很願意為你移山。”
    葉昔愣住,心中既感激,又害怕。
    她沒想到元昱竟然能看出來。
    沒錯,她是放不開。
    初時,是韻兒的下半生幸福對上追求幸福的選擇;而後,是他作為元承和長子的身份和她不得不報的父輩之
    仇;而現在,則是她對他坦白一切和一切坦白之後可能產生的後果。
    一在左,一在右,她身上每時每刻都有這樣或那樣的一對大山,讓她被拉扯、被擠壓、被剖成兩半,讓她永遠無法逃離這種分裂的狀況所帶來的痛苦。
    究其原因,是她不懂自私嗎?
    也許她是自私的,隻是還不夠徹底。
    麵對元昱的邀請,葉昔做了決定。
    “你可拉倒吧,”她伸手揪住了元昱的一邊臉蛋,“讓你早上起個床都困難,哪還能指望昱總幫我分擔工作?這些‘愚公移山’的工作,我還是自己幹吧。”
    元昱被捏了臉,“哎喲喲”地叫著,沒再多問,許是被她成功糊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