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
    元昱這回是真醒了，看上去精神得能唱一整支rap。
    他蹙起眉頭，眼睛一下不眨地盯著元昐，仿佛元昐才是把他半夜弄起來的罪魁禍首。
    “昐姐好，這麽晚還過來。”葉昔捧著臨時在樓下買的花朵，微微有些尷尬。
    那一頭，元昐聽了葉昔的話，瞄了眼牆上的鍾表。
    午夜三點。
    這個時間，通常是人們睡得最香、最不想起床的時候，沒有點交情，怕是難以從被窩裏爬出來。
    而同樣的，一般的交情，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去叫醒別人。
    元昐之所以在此，是特地交代了主治醫師，如果醒來要第一時間通知。而葉昔和元昱為何會在此...
    元昐轉頭看了眼霞姐，進而看向床上的王坤。
    視線匯集，床上的王坤半躺在枕頭堆裏，眼睛是閉著的。
    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霞姐左看右看，似乎也能感覺到空氣中輕微的不對勁兒。
    其實，這半年來，元昱和元昐之間的關係愈發緊張。
    元氏港務兩次易主失敗，最終還是落到了元昱的手裏，這讓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麵，一下成為了直接的兩軍對壘。
    這邊，元昐看到的是元昱被元承和推向前台，大權在握。
    那邊，元昱急於整頓元氏港務內部盤踞已久的勢力，想要趕在十月前迅速處理完不一樣的聲音。
    看上去兩方勢力還算平衡，可私下裏，兩邊都覺得對方更占優勢，且手段卑鄙。
    削弱
    對方，增強自己，成了兩個陣營鬥爭的主要手段。
    而作為兩個陣營的領頭人，元昱和元昐已經很久沒有過私下的對話。
    沒想到，居然這大半夜的，在王坤的病房裏碰上了。
    “把花兒先插起來吧，”元昱率先打破了沉默，對著葉昔笑道，“這花兒是咱倆特地挑的，得把心意擺出來。”
    葉昔緊了緊手中的花朵，又瞄了眼床頭那束明顯是元昐帶來的、新換的花朵，拿不準要不要更換。
    元昱催促道：“插起來。”
    “好。”她走上前，熟練地拿起了床頭的花瓶。
    “其實，這花剛才...”霞姐剛要說話，元昐打斷道——
    “小昱怎麽過來了？”
    元昱瞄了眼病房，並沒有看到多餘的座椅。葉昔會意，連忙走到霞姐身邊，拉起她道：“霞姐，我們還帶來了水果，能麻煩您幫我找一下水果刀嗎？”
    霞姐應了，一起身，讓出一張座來。
    元昱毫不客氣地繞到病床的那一側，金刀大馬地坐下。
    兩姐弟分坐於病床兩側，中間一個王坤，躺平。
    元昱這才看著元昐，笑了笑，回答元昐剛才提出的問題：“我過來沒什麽出奇。倒是大姐，這大半年的，第一次在這裏碰到你啊？”
    從王坤落水到現在，元昐確實沒有來過。
    當麵被點破，元昐臉色變了變：“小昱常來？”
    其實元昱也沒來過。他之所以知道，隻因葉昔是這裏的常客，有時候元昱會來接她，而碰巧
    葉昔前兩天又剛告訴他花朵無人更換、王坤病床前無人拜訪的事。
    他這一輪，勝在有個老婆。
    元昱有心氣元昐，想著葉昔來了就等於他來了，裝模作樣，笑而不語。
    元昐頓時認定了元昱有心結交王坤，冷笑道：“倒是有空。”
    “也不是太有空，”元昱聳了聳肩，一點兒麵子也不打算給，“主要是有心。畢竟王坤總是我元氏的人，多點兒關心是應該的。”
    霞姐聽了很是感動，這半年的委屈一下子得到了安慰，在旁邊拚命點頭。
    她一個普通家庭婦女，哪裏知道元昱和元昐之間的鬥爭？此時隻覺得公司兩個大領導都來看自家老公，倍兒有麵子，想來以前那種絡繹不絕的探望，很快也會回來了。
    元昐看了眼頭如搗蒜的霞姐，臉色有些難看。
    相比起元昱，房地產事業部屬於元昐分管，所以本來王坤跟元昐理應親近些。但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元昐特地沒有來；派來的葉昔又嫁給了元昱，這麽一看，就算元昱私底下和王坤的家人有了交集，也是難免。
    元昐自覺輸了一城，皺著眉頭不太高興，轉而看見葉昔已經將新帶來花朵打開，自己占下的花瓶又要被元昱奪走，連忙阻止：“葉昔，花瓶裏的花是我帶來的，還新鮮，不用去換了。”
    “還是換了的好，”元昱又道，“大朵的百合弄得屋子裏全是味兒，一會兒風一吹花粉散得到處都是，
    反而對身體恢複不好。”
    霞姐一聽，想說“沒關係的”，誰知一張嘴，碰巧打了個噴嚏。
    元昱一副“你看吧”的模樣，笑起來得意洋洋。
    元昐便沒再說什麽。
    葉昔端起花瓶，和霞姐一起出了病房。
    公共茶水間，霞姐用熱水燙洗刀子，一臉莫名其妙，又有些受寵若驚：“葉昔，昱總怎麽跟你一塊兒來了？”
    葉昔將元昐帶來的花整個拋進垃圾桶裏，順口道：“接電話的時候他正好在旁邊。”
    “在旁邊？”霞姐兩眼瞪大了，“這個時間...”
    葉昔這才想起並沒有告訴過霞姐，趕緊解釋了一句：“他是我先生。”
    霞姐整個人定住。
    這大半年，霞姐每日留在病房照顧王坤，兩耳不聞窗外事，消息不靈通，也沒人主動把這種事情告訴一個愈發無足輕重的她，所以霞姐並不知道葉昔和元昱已經結婚了。
    “哎喲喲喲...”霞姐將水果刀一拋，連忙上來接葉昔手裏的東西，“你都是元家的少奶奶了，還來親自做這種事，快放下我來我來...”
    葉昔扭身避開，挺不好意思：“霞姐，別這樣，我都習慣了...”
    “哎呀，那還不是因為以前你沒告訴我？我要是早知道了，哪會讓你來幹這些事情？我說呢，難怪這麽好的公司這麽好的工作，說辭職就辭職，原來是...”霞姐邊說，邊更積極地來搶葉昔的花兒。
    兩人搶了兩回合，葉昔架不
    住霞姐熱情，主要是沒有霞姐力氣大，最後花沒拿上，水果也沒切成，隻跟著霞姐一路回了病房。
    兩人這邊一派熟絡，幾乎達到了這半年來熟絡的頂峰，病房裏卻是一股低氣壓。
    王坤醒了，夾在元昐和元昱中間。
    他一臉茫然地左看、右看，眼神最後聚焦在門口的霞姐身上，沙啞著聲音問道：
    “阿霞，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