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了，回程的路不平穩。
    話未說完，但他們必須返航。
    上了船，元昱一言不發，沉默地駕駛著遊艇。
    葉昔亦不想說話。
    在這條遊艇上，他們倆曾度過一段過分美好的時光。
    這讓葉昔胸口發悶，她起身越過元昱去開窗。
    一個浪頭襲來，遊艇高高躍起，葉昔失去平衡跌倒。
    “坐好，”元昱順勢攬住她腰，將她扶穩，“我們得快點回去。”
    然後他很有分寸地放開了她。
    葉昔抿了抿唇，在元昱身邊坐下，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失望。
    高興，是因為元昱尊重她的介意。
    失望，是元昱不再如以前那般強硬，這讓他顯得很不理直氣壯。
    他向來很有自信的。
    葉昔提氣，元昱卻先於她歎了聲。
    “如果，”他說，“如果我查過以後，確認元承和真是凶手，你...會怎麽做？”
    “不要當王瑾瑜”，衛師的話在葉昔腦中如魔咒般響起。
    她不能像她母親那般，不辨是非，隻為愛情。
    但她也曾下定決心，不管發生什麽，都不離開他。
    “我可能會離開你，”她低聲回應，“視乎你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
    如果是衛師說的那樣，元昱知情且參與其中，她會離開。
    但若按照元昱所說，他那日真是去接謝清月，為了救她又改道去了醫院，那元昱便是清白的。
    這樣的分歧讓葉昔裏外煎熬——
    兩人她最信任的男人之中，有一個在說謊。
    她現在隻有衛師的證據，便
    私心給了元昱機會：“我等你的調查結果。”
    “好。”他應了。
    又一聲悶雷從頭頂滾過，元昱埋頭開船，加快船速。
    小艇破浪，開得飛快，郵輪近在咫尺。
    “元承和呢？”元昱忽然再次開口，“你想要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葉昔望著他的側臉，反問他：“你覺得呢？”
    他沒有多想：“血債血償？”
    葉昔輕哼一聲：“去哪裏找子彈？”
    元昱猛然轉過臉望著她，挺緊張。
    葉昔有些失望，負氣道：“是你自己提的。”
    元昱愣了下，才“噢”了一聲。
    “我會告他，”葉昔醞釀了一會兒，待遊艇幾乎靠上郵輪時說到，“加上你找到的證據。我要告到他牢底坐穿。”
    元昱點了點頭：“應該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鹹不淡，葉昔看不出他的情緒。
    可她明白。
    不管元昱再怎麽討厭元承和，那個男人終究是他的父親。如果元昱清白，他也是夾在中間為難的那一個。
    葉昔搖了搖頭，將這些感覺甩開。
    總不能元昱還沒開始調查，她便先偏向他。
    又一個浪頭打來，遊艇重重撞上在郵輪。趕在元昱伸手之前，葉昔自己穩住身形。
    暴風雨真的來了。
    兩人回到郵輪，前往宴會廳。
    這一次，元承和吸取教訓，將公布的時間安排在美股開市之後。
    如有震蕩，也可按提前準備好的策略反應。
    元氏集團上次因董事長結婚和退隱預告帶來的不確定性淨跌六
    十億市值，現在快一年都沒漲回來，這回股東們可再不願意承受這樣的打擊。
    他們要的，是確定性。
    這一場掌舵人選拔，本來元昐的優勢明顯。
    不過這一年來，隨著元昱成婚、定性，承擔重要角色，在商場展現勤懇優秀的一麵，他的支持者越來越多，從各路勢力偏向元昐一邊倒的情況，逐漸轉向支持者勢均力敵的局麵。
    現在，有多少人支持元昐，就有多少人支持元昱。
    但不管如何，隻要新掌舵人上台，一切也算塵埃落定。
    多少人摩拳擦掌，期待著這六十億被蒸發的市值的回歸時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宴會廳。
    “什麽叫找不到？”角落裏，元昱眉頭緊鎖，不滿地看著總助戴學海。
    戴學海做總助多年，難得如此焦急：“真找不到，昱總，元董他不見了！”
    還有十五分鍾發布會就要開始，最重要的人物卻不在。
    “元昐呢？”元昱發現還有一個缺席者。
    戴學海搖頭。
    他不負責元昐，並不在乎。
    元昱臉色難看，吩咐道：“加派人手，去把元昐找出來！”
    這樣的時刻，兩個重要人物都不見了，簡直離奇！
    “什麽時候發現元董不見的？”元昱問。
    戴學海答：“一個小時前，元董把我留下做最後的檢查工作，單獨去樓頂透氣。半個小時前，我來找他複命，找不見人。”
    元昱提出問題：“保鏢去哪兒了？”
    “沒有保鏢。”
    “阿阮呢？
    ”話一出口，元昱便知道自己說錯了，改口道，“阿阮離開後，安保工作由誰主持？”
    “是我。”戴學海麵色嚴峻。
    “那元董怎麽會一個人？”
    “元董說，他不習慣身邊有別人...”
    “荒謬！”元昱怒從心起，“你怎能...”
    “昱總！”趙之勳匆匆奔來，“元昐總在自己房間，說是病了。”
    “去看看。”
    一行人匆忙來到元昐的房前，趙之勳再一次敲響了門。
    過了一陣，李淑怡應門。
    見門外這麽多人，李淑怡麵露防備：“昱總好，太太好，戴助好，趙助好。發生什麽事了？”
    “元昐呢？”元昱嫌她囉嗦，很有些凶神惡煞。
    李淑怡嚇得一抖，好不容易挺住：“昐總病了，昱總您小聲一些。”
    元昱要往裏進：“我看看！”
    “昱總請回避！”李淑怡急了，用身體堵住大門，“請尊重一點。”
    元昱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你要攔我？”
    “昱總...”
    “我去探望一下大姐，可以嗎？”葉昔站出來，主動解圍。
    都這種時候了，看是一定要看的。
    但元昱帶著一撥人堵住了元昐的門，現在還堅持要衝進去，李淑怡不讓也很正常。
    葉昔柔聲對李淑怡道：“大姐病了，我去看一眼有什麽能幫忙的地方。”
    李淑怡打量了葉昔好幾秒，閃身讓開。
    一分鍾後，葉昔從元昐房間出來。
    “請個大夫，”她對元昱解釋，“別瞞了，病得挺重。”
    元昱
    疑惑地安排了醫生。
    “接下來怎麽辦？”戴學海愈發擔憂，“昱總現在去會場嗎？”
    他怕元昱不戰而勝。
    元昱看向戴學海，覺得他的問題十分愚蠢。
    “去。我去宣布延期，”元昱壓下心中如暴風雨般的煩躁，和那隱隱約約的不安，“人，接著找。”
    全船尋找，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到。
    監控顯示，元承和曾獨自走入盲區，再未回來。
    元昱不得不派出人手下海打撈。但暴風雨讓打撈工作難以進行，兩次嚐試下水失敗之後，隻好作罷。
    翌日，太陽升起，郵輪返航。
    三天後，無名的海灘衝上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