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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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們,感謝大家來送家父最後一程...”
元昐的發言十分悲傷,她並非念稿,動情處往往哽咽,在場嘉賓無不動容。
若有人分神偷看元昱一眼,見他麵無表情甚至帶了兩分譏笑,更要在心裏批上兩句不孝子鐵石心腸。
念過亡父,元昐提起下一個話題:“直到父親故去,我依然沒有組建家庭,有人問我是否遺憾。”
她環視賓客,刻意地頓了頓。
今日不設演講台,元昐傍在元承和的墓前,顯得特別樸實近人;她的個子不高還有些駝背,在高大挺拔、年輕力壯的元昱身邊更顯得體衰年老、不堪重負。
但她特意抖了抖身子,努力站直,讓自己像一麵旗幟,話語也鏗鏘有力:
“我不遺憾,我有一個很大的家庭!元家是我的家,元氏集團也是我的家!作為長姐,照顧元家眾人是我的責任!作為董事局主席,照顧元氏集團是我的責任!大家都是我的家人!父親信任我,將一切交予我,我定不負父親所托,不負家人們的期望!”
悲憤有力量,元昐在父親墓前的話像誓言,得到了在場最響亮的掌聲。
這聲音沿著山巒起伏,傳得很遠。
葉昔遠遠地瞧著,聽得清清楚楚。
她最後看了眼站在元昐身邊、明顯意興闌珊的元昱,扭頭離開會場。
葬禮過後,元承和的案件定了性,出公告說是意外。
吃瓜群眾還來不及失望,又被元昐和元昱
“兄友弟恭”的發言刷了屏。
元昱在葉昔走後也簡單發表了兩句,竟也是脫稿,說了些支持元昐工作的話,看上去還像那麽一回事。
和一年前跳上桌子扇了元昐一巴掌的模樣判若兩人。
慈悲的姐姐終於感動了不聽話的弟弟、兩姐弟在父親墓前和解的溫馨故事,給元昐的“家人們”帶來了更多的正能量。
元昱後來對葉昔吐槽,若是那時元昐掌握流量密碼,開一波打賞哭兩句,恐怕能籌集到資金重新建立一個元氏集團,大可不必坐那般事。
葉昔滿臉好笑地望著他,配合著幫他把“食材”倒回海裏。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此時的葉昔,根本笑不出來。
蔣韻兒回來了。
這天葉昔忙完一天的工作,發著信息走進林靚家公寓的電梯廳。
她最近一直住在這裏。
林靚的公寓在老城區,不方便,但裝修特別溫馨,葉昔住進去就不舍得走。
也不排除她貪戀陪伴,喜歡有個人在身邊嘰嘰喳喳的感覺。
她發信息問林靚晚上幾點能到家、吃晚飯還是吃宵夜,總之就是呼喚林靚回家。
林靚同她抱怨今日加班,什麽都說不準,葉昔隻好悻悻地走出電梯。
轉過拐角,猛然看見林靚家門前癱著一團。
她謹慎地上前查看,發現是個身體浮腫的人,再仔細一些——
“韻兒!”
葉昔靠近,又驚又怒。
蔣韻兒竟被丟在大門口!
隻見韻兒緊閉著眼睛,神情似有痛苦
,緊緊地攥著手。
“韻兒,韻兒?”
葉昔迅速上前查看,邊查邊輕聲喚名字。蔣韻兒看上去沒有明顯外傷,對她的呼喚也有回應,可就是哆嗦著不肯睜眼。
這到底是怎麽了?
“韻兒別怕,”葉昔安撫韻兒,自己卻慌起來,抖著手掏出手機,“我們報警...”
三個數,按錯了一個。
她刪了再來,撥出那一下,手腕被拉住了。
蔣韻兒的眼睛出現在眼前。
那一雙曾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又圓又凸,瞪得幾乎從眼眶掉落:“不許報警!”
極其駭人。
葉昔被蔣韻兒的神情嚇到,噎住了說不出話。
電話裏傳來關切的聲音:“喂?您好?是需要點外賣嗎?”
蔣韻兒的話太凶,機智的接線員以為葉昔遭到了脅迫。
葉昔感受到陌生人送來的勇氣,振作了,問韻兒:“你確定不需要報警?”
蔣韻兒堅定地搖了搖頭。
葉昔向接線員感謝並道歉,掛了電話。
再看韻兒,已經沒有了方才那一下的凶狠勁兒,隻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地毯。
葉昔伸手去扶:“我們去屋裏?”
她等了兩秒鍾不見韻兒反應,幹脆俯身上前抱緊:“我的韻兒受苦了。”
蔣韻兒終於“哇”一聲哭起來。
進了屋,安撫好韻兒的情緒,葉昔去倒熱水。
回來一看,沙發上空了,蔣韻兒滑下來,把自己塞在沙發坐在與茶幾的縫隙裏,顯得又小又可憐。
葉昔放下水杯,心
疼地將茶幾移開一些,不擠著韻兒也不破壞這細小空間營造的安全感,然後陪著在縫隙裏坐下。
“還要抱抱嗎?”她柔聲哄著。
蔣韻兒點了點頭。
葉昔摟住了韻兒,這一回沒聽到哭聲。
不知過去多久,窗外的夕陽落下,屋子漸漸暗下來。有時候無需語言無須解釋,擁抱和陪伴已經很好。
韻兒緩下來,在黑夜中幽幽地開口:“她說,‘一命換一命’。”
葉昔心下一凜,小心翼翼地問道:“是誰?”
蔣韻兒沒有回答她,一句接一句地自說自話:
“最初是我貪心。”
“我母親說,我會有雙倍的福分,隻要...我肯先吃苦。”
“紋身的時候真的好痛,但我想這便是我要吃的苦...昔昔,我手指上的兩顆福氣痣,其中一顆是紋的。”
葉昔的眼神去尋韻兒的手,黑暗中沒有光線,但她似乎看見了。
這是韻兒十幾歲的時候做的,那時她們還是大學生,林靚為此特意嘲笑了韻兒“戀愛腦”。
她拍著蔣韻兒,好好安撫。
蔣韻兒停了一會兒,緩緩道:“給承和送文件的那天,他直接拉住了我的手。”
“因為我不僅有一雙和李詩韻一樣的眼睛,還有和她一模一樣的...胎記。”
“昔昔,我並不喜歡元氏集團那個hr,他那副油膩的樣子我怎麽會喜歡?我隻是需要‘碰巧’進入元氏集團而已。”
“...根本不是什麽千裏姻緣一線牽。”
淒涼的笑聲響起,根本無法停下。
葉昔被韻兒笑得一陣陣難過,一下下地撫摸韻兒的背脊。
蔣韻兒受到鼓勵,從葉昔的懷中起身,黑夜裏,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瞪著她——
“昔昔,其實,我從紋身那天開始,就知道我的目標叫元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