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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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夜太黑。
    也許是天太冷。
    又或者是天上的星星和他眼裏的星星都太閃了。
    葉昔緩過神,發現已身處老屋院子裏的擋風處,自己半躺在外公那張舊椅子上。
    火盆的紅光照亮庭前一小片土地,火苗隨燃燒而晃動,柴火聲劈啪作響,偶爾爆開,發出一聲小小的“嘭”。
    腳是暖的,鼻尖是涼的,她抽了抽鼻子,聞到一股冰雪的寒氣。
    “呐。”
    一張毯子蓋了下來,元昱經過她的座椅,把兩隻搪瓷杯放在火盆邊上。
    緊接著元昱轉身,回來幫她將毛毯撐開、蓋好、邊角壓緊,才在她身邊的小馬紮上坐下,去取那火盆邊上的搪瓷杯。
    馬紮很矮,他的腿很長,長腿無處安放,一個取杯子的動作把他一折為二,像是在練瑜伽。
    然而他沒有那麽好的柔韌性,手長也不管用,最後杯子沒取著,人卡住了。
    元昱隻好又站起身,取了杯子遞給她。
    葉昔在一旁看得發笑,接杯子的時候笑得手都在抖。
    “笑什麽,”元昱第二次在馬紮上坐下,“喝你的茶。”
    她笑得更歡,根本停不下來。
    茶水的熱氣熏開了鼻尖的寒冷,鼻子瞬間舒服了。
    “很香,”葉昔啜了一口,“茶不錯。”
    元昱挺得意:“也不看是誰燒的水。”
    葉昔又笑。
    實話說,元昱忽然習得了許多生活技能這事兒,是她沒想到的。
    而老屋的變化這麽大,更是難以想象。
    去年此處還是年久失修
    的狀態,今年這裏已經十分有煙火氣。
    不但衛生打掃了,房屋修繕了,添置了好些自製的家具和裝飾品,廚房浴室還擺放了生活用品。
    看來,元昱是真的獨自住在這裏。
    葉昔看著元昱的後腦勺——他靠著她的椅子,背對著她看星星——沒有視線,她放鬆不少,空氣中有著微妙的平衡。
    安靜了好一陣,葉昔輕聲問他:“你怎麽會來這裏?”
    元昱的腦袋動了下,這讓她緊張了一瞬,但好在他並沒有回過頭,隻是仰了仰脖子順口道:“有事情要忙。”
    “忙什麽?”
    “這個家呀,”他說得理所當然,“茅屋條件太差,外公年紀大了,再住那邊不合適。就算想隱居,也可以不必隱得跟苦行僧似的。”
    葉昔點了點頭,也不管元昱是否看得見。她想了想,又道:“釋輕師傅同意嗎?”
    “沒問。不過我先把房子準備好,到時候隻要把外公說動了就行。”
    ...好像是這麽回事。
    如今的外公,已經能有一些交流,以前許多的不可能,似乎都有了突破口。
    葉昔也曾想過將外公接下山,大家一起住在葉家別墅。但現在再一想,那裏全是葉行舟的痕跡,要以前那種狀態的外公住過去,難度其實不亞於一步登天。
    所以她想歸想,始終沒敢跟釋輕師傅提。
    在這件事情上,元昱比她強,是個實幹派。
    是他的陪伴,讓事情產生好的變化。
    葉昔挪了挪身子
    ,向他靠近了一點點:“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過來的?”
    元昱忽然轉過臉。
    近在咫尺,驚得她心跳一亂。
    他看上去卻不怎麽高興:“我不能來嗎?”
    葉昔噎住。
    元昱硬著聲音,憋著氣:“他是你外公,也是我恩師。我來看他是真心,並非你想的那樣。”
    他是怕她以為自己別有用心,葉昔忙道:“不是。我沒...”
    “大不了,不喊外公就是,”元昱抿了抿唇,“你不願意,我不亂攀關係。”
    葉昔咽下原本到嘴邊的話。
    元昱等了一秒鍾,又道:“如果你需要,我還可以配合你,去跟二老解釋是我冒了那個男人的名,你真正等的人是...不是我。”
    她的眼神不動,他也回望著她,嘴裏展望的未來越來越偏:“到時,如果你們要結...”
    “我進去了。”她打斷他,起身就走。
    真聽不下去。
    如今她心裏正彷徨難過,好不容易尋到些家的安慰,他又提起她的痛處。
    元昱這隻刺蝟,莫不是專門為了紮死她而生的吧?
    葉昔越想越難過,他的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羽毛,把她的眼淚一下子擠出來。
    夜好安靜,她的眼淚落在沙土上,似有一聲響。
    “你哭了嗎?”元昱出聲。
    葉昔背對著他,抹去眼角的濕氣:“沒有。”
    背後傳來聲響,是元昱站起,他轉過身篤定地道:“我聽到了。”
    葉昔胸中忽然灌入許多悶氣,她氣呼呼地回頭
    反駁,正好撞進元昱的翻騰的眼波中。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承認,我別有用心。”
    元昱的反應之所這麽大,不過是因為被她拆穿了心思。
    可他再不想顧及那麽多。
    他推開椅子,大步走上前:“你想得很對,我來這裏找外公,就是為了你。我幻想著,隻要我足夠努力,是不是就能稍微彌補當年疏忽的那件事,是不是就能減輕身上背負的罪孽,是不是就能...重新得到你的注視。”
    分開以後,他是消沉了好一陣。一次出行,偶然經過漣華酒樓,王問樵的那副書法又讓他看到了希望。
    於是他來到這裏,期望抓住一絲細小的機會。
    然而一等,便是好幾個月。
    所以今天,當這份偶遇真的來臨,天知道他有多麽高興。
    可她卻問他何時來的,為何要來。
    像是巴不得撇清與他的關係。
    元昱氣不過,強勢地拉起她的手:“葉昔,我不會從你的生命裏退出,我不願意將你拱手讓人,我在這裏其實每天都嫉妒得要死。我修房子、做家具,在每一個搬不走的東西上留下我寫的畫的,就是想著哪天...如果有那一天,我也要你身邊到處都是我的痕跡。”
    他赤紅著眼:“我不要你忘記我。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娶回來。”
    葉昔的眼睛瞪大了。
    瞪得那麽大,有些酸,有些痛,有些濕潤。
    她吸了吸鼻子。沒了他關照的熱茶,沒了他的體溫,她覺得這
    世間真有點兒冷。
    “你這樣像個跟蹤狂,有點兒可怕,”她將手腕翻轉,拽住了他一隻手指,“這麽可怕,別害了人家,就到我這打止好了。”
    元昱一震,驚訝又欣喜,連聲音都顫了:“你是、是說...”
    她別扭地靠近他一點點——
    “我是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兌現那個‘有一天’?”
    複婚的手續尚不能急,在這之前還有必須完成的事。
    錢永年的臥底身份暴露,若要查元昐,手裏的證據要盡快利用。
    兩人將這幾個月收集到的東西匯總,立案一查,還真查出了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