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於以用之?公侯之事 附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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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扶蘇跟幾個朋友把酒言歡的時候,鈞謀司司丞孟奕已經把國禮奏折跟相關文書都起草好了,在結尾處寫得興起,最後一筆用力一扭,在木簡上最後一字拖出很長一條尾巴。再次看過文件,邊拍著節奏邊頌讀,一副陶醉,又抽出左手邊的兩份文件,遞給書吏“拿到宮裏去,這是明早的奏章。”書吏不敢怠慢,拜別孟奕,走出庭院。這裏的庭院沒有雇傭仆隸,卻看不到一點積雪,書吏繞過肅牆,打開門,一腳深,一腳淺的往皇宮方向走,消失在了夜色中。
    當太陽再次照耀整個鹹陽城時,無論朝堂還是市井又重新迸發出未來帝都與生俱來的無限活力。
    後世許慎在《說文解字》寫道:鹹者,全也。鹹陽城位於渭河北岸,九嵕山之南,堪輿術所說的山南水北的陽麵,所以這裏叫做鹹陽。凡是來到這裏的旅人還是走販,都能感受到一股淩然不可冒犯的天威,皇城腳下的居民更是對這股天威又傲又怕,而中央官員則以這股天威自居,舉手投足之間滿是揮斥方遒。
    秦王批閱著大臣們送來的公文,時不時問問堂下的臣工些許問題,李斯為首的中央官員對答如流,絲毫沒有半點紕漏。扶蘇站在眾大臣之間,等待著不久之後,效仿毛遂自薦。
    秦王拿起孟奕幾個小時前寫就的文件,看了一會。照例問起眾愛卿:“齊國去年送來東海鯤魚,我堂堂大秦,該回敬什麽?”
    這個問題問住了所有人,平時要是問個郡縣收成、官員遷謫,大家心裏還有個譜,如果是這種開放性的問題,就要揣測聖意猜不準還能用王上聖明來自謙,猜準了可不好說咯。
    尉繚子清了清嗓子,雙手環圓,朗聲說道:扶蘇公子從南方歸適,帶著不少珍禽異獸,臣以為可從當中遴選一獸贈與齊國。
    秦王又開口道:昨天退朝有去看那些怪獸的愛卿,你們覺得哪一隻可以作國禮啊?
    這下眾大臣們很有默契的紛紛進言,有的說大象,有的說鸚鵡,還有的說華南虎、犀牛,更有甚者,還說要不也回贈一條鱷魚?
    最後秦王把頭轉向扶蘇:那些禽獸是你帶來的,你覺得呢?
    扶蘇先是深鞠一躬,說道:我覺得帶貔貅做國禮比較好。
    “這貔貅有什麽講究,有何寓意?”
    “記載裏他是瑞獸之一。貔貅能吞萬物而從不泄,故有納食四方之財的寓意。中原傳統是有關於貔貅的習俗,和龍鳳一樣,有將這地方的邪氣趕走、帶來歡樂及好運的作用。”扶蘇就跟背書一樣,把昨晚喝完酒後做的功課規規矩矩的複習了出來。
    貔貅有納食四方之財的寓意,也是秦國方麵像齊國暗示,你們得到的“不義之財”我們已經知道了,用這個做祝賀,表明秦國對劫魏國之財這事樂見其成,不用擔心秦國會搶走,有安撫的內涵。
    秦王這時候起了興趣,說想親自看看貔貅長什麽樣,因為手裏的奏折雖然寫的是貔貅,理由卻大為不同。這跟扶蘇做的功課無關,純粹是孟奕與扶蘇的著眼點不一樣。
    宦官們剛要宣幾個士兵把貔貅抬進來,秦王立刻改了主意:算了,愛卿們隨我出去看。
    堂下沒有一愣,而是山呼:“諾”
    在甬道上,秦王被圍在前呼後擁的大臣中間,指著手裏的竹簡道:這奏章說啊,貔貅雖是祥瑞之物,可也是是猛獸,周文王出去打獵的時候哇,見到了它,把他弄做坐騎,後來傳給兒子,伐紂的時候,就靠著他一路從岐山打倒朝歌,威風的緊呐!
    此時的秦王不像是威嚴而不可冒犯的君王,更像是出去春遊的學長,饒有興致的談吐著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知識掌故,期待著同遊們的肯定。扶蘇走在後麵,難得看到父親有玩心的一麵,雖然隻是看看沒見過的怪獸,也足夠滿足好奇心。
    大臣們可不會因為大王的真情流露而心有戚戚甚至掉以輕心的,伴君如伴虎的箴言他們一直銘記於右,即使當著麵掏心掏肺跟你聊家常。
    見到貔貅後,秦王撲哧一聲沒忍住的笑了,心理的預期跟見到實物那是完全兩碼事,這家夥體型肥碩似熊,身體胖軟,但頭圓頸粗短,耳小尾短,四肢粗壯,頭部和身體毛色黑白相間分明。肩高兩尺,體格龐大渾圓,前掌除了5個帶爪的趾外,還長著第六趾。軀幹和尾白色,兩耳、眼周、四肢和肩胛部全是黑色,腹部淡棕色或灰黑色。特別是那一對八字形黑眼圈,猶如被人從眼睛胖揍了兩拳。
    嬴政也是讀過兩天書的,知道貔貅有長角,雖然不記得獨角是雄還是雙角非雌,但這玩意兒壓根沒長角,不過這怪獸長得憨態可掬,秦王便不想給自己的兒子下欺君之罪。
    “這東西送去齊國也顯得喜慶,好吧。就這麽決定了,扶蘇,這件事你去弄吧”秦王說到,而後又在心理嘟噥了一句:挺想看看周武王騎著這家夥打仗的場景。
    扶蘇不敢多耽誤,退朝後趕緊打點行裝,漏夜上路。
    *注,題名說的是國家大事由主政者決定,同於《曹劌論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
    第七章·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吱呱叫的水鳥呀,
    在河灘上飛來飛去。
    好身條的妹子喲,
    哥哥我想得好心焦。”
    白晝將盡,殘陽如血,一抹餘照徜徉於崇山峻嶺之間,把層層峰巒映出酡紅顏色,深長的夕影投諸山坳之間,襯出幾許淒涼,幾許陰森。
    此時在山下一條偏窄小路之上,一位騎士與他的扈從們執轡徐徐而行,後麵拖著一台裝著大熊貓的籠車。這騎士年過二十,濃眉細須,一張方臉透著幾分疲憊的欣慰。他身披一襲亞麻鬥篷,腰中懸著一柄鐵製闊劍,走在前麵。那扈從之一綴後騎士數步之遙,坐騎兩側掛著行囊,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馬後還插著一麵淡黃色小旗,風吹旗展,上麵繡著一隻老鷹、一柄長槍。
    騎士口中吟著這首自己改編的小詩,手中馬鞭徐徐拂過馬鬃。那扈從在後麵聽見,不由笑道:“公子你這詩寫的挺真切,可比那班酸儒生的吟詩強過百倍了。”騎士忽然很有神采道:“我哪有這等詩才,其實是我上次去南蠻公幹的時候一個女孩子要我改成這樣的。算起來,她還是我的初戀嘞。”扈從歎道:“若人人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受這些遭罪,說不定俺也可以學公子您學學才學。”騎士放聲大笑:“這寫的委實不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扈從道:“如今這世道,好姑娘見得到也不一定是咱們的?哪裏有半分誇張。俺雖不讀書,一雙眼睛可不差哩。倘若……”
    扈從正要發表關於自己的愛情觀時,騎士忽然神色一凝,右手猛地按住劍柄,低聲道:“前麵似乎有馬匹嘶鳴聲,你去看看。”這小路側靠深崖,寬度隻容三騎並行,極其險要,最合剪徑劫路,行人不得不小心從事。
    扈從們立刻翻身下馬,從馬背上抽出一柄釘錘,一改之前的祥和氣,不疾不徐的向前探去。騎士身後的扈從們也提矛禦神。他走出二百十步外,轉過一處盤拐,看到有十餘個人正在路旁。那十幾人原本席地而坐,驟然看到扈從,“啊呀”一聲,紛紛跳將起來。一時間足聲紛亂,中間有幾人早把長劍握在手裏,撲將過來。
    扈從微微一笑,並不害怕,掣開釘錘朝那幾個人砸去。他練的乃是三十六路羅漢錘,埋身近戰極具威力,出手迅捷如電,一柄錘頭霎時化作十道殘影。那幾人慌亂之間急忙拿長劍去擋格,哪裏還顧得及,扈從大喝一聲:“走你!”釘錘瞬間啄上三人手腕,三柄長劍當啷落地。背後的一位大漢見狀也拿出相同的錘釘上前掠陣。
    扈從一擊而中,旋即收招,麵上氣定神閑,這幾下行雲流水,顯出不凡手段。他細心端詳,見這些人身穿紫布粗袍,頭戴圓帽,旁邊還有十幾匹白馬,一堆小山似的箱子布袋擱在左近,心中大定。他把錘子插回腰間,大大咧咧上前略一施禮,朗聲道:“諸位莫要驚慌,俺可不是甚麽賊人。”
    那群人麵麵相覷,中間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見旁人都不言語,上前道:“你若不是賊人,如何出現在這裏?”扈從道:“俺與俺家主人也是路經此地,因為聽到馬匹嘶鳴,唯恐是強人設伏,故而派俺過來瞧瞧風頭。”眾人聽了解釋,麵色都是一鬆,那老者道:“你家主人現在何處?在外都是客,不如請來相見。”扈從道:“就在後頭不遠,待俺去叫他過來。”
    說罷扈從轉身而去,不一會兒就折回到騎士馬前。騎士忙問情勢如何,扈從笑道:“原來隻是一隊商隊歇腳,不妨事,不妨事。”騎士微訝:“你倒眼利,竟能看出他們的底細。”扈從道:“他們所戴衣帽俱以金線鑲邊,衣袍懸綴雖是空的,一望便知是係玉石香囊之用,這等奢靡,泰半是齊國客商。”
    騎士聞言哈哈大笑,二人重新上馬,並轡而行,來到商旅落腳之地。騎士環顧四周,不由得發出一聲驚歎。原來前方路邊有一株參天巨樹,樹圍少說也有十抱之數。隻因坡土塌陷,樹身半傾,竟露出半截盤根來,倒成了一個天造地設的棲身之所。洞邊根須已經熏得半黑,可見過往行旅多停在此樹下升火過夜。
    商人們見騎士來了,紛紛起身行禮。方才那老者顯然是其中首領,他走到騎士麵前打量一番,道:“小的是齊國甄琰,師承陶朱公,學了些算籌之術,在齊晉諸城經營幾家小商號。身後幾位皆是商棧請的保鏢,這個是索隆,來自漠北的鏢頭。不知閣下怎麽稱呼?”他先自報家門,以示誠意,再問人姓名行止便顯得不突兀,亦不會招致反感。
    騎士見他口氣恭謹,也客氣回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乃是秦國的扶蘇公子,秦王正嫡。剛才那是我的扈從指南。”甄琰麵色一凜,想不到眼前的人竟是個秦國的大爺。他看了一眼扈從,疑道:“此地荒僻凶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既然是貴胄,何以隻帶兩個扈從上路呢?”扶蘇另一個扈從杜德淡淡答道:“蔽國有國禮要贈與貴國,我們行的匆忙,隨從帶著國禮在後麵。”
    扶蘇看著自己的扈從替自己說話,也不氣惱,也敷衍了兩句。甄琰見扶蘇言語間似乎有所顧忌,也不再深問,蕩開話題道:“這條路可省下數天腳程,隻是沿途沒什麽城鎮村落。尤以這段路最為荒涼,幾十裏內都不見人家。公子如不介意,不如屈尊與我等在此樹下權寄一晚,明朝一道上路,勝過漏夜穿山;我等有公子庇護,也能安心不少。”扶蘇隻當他久混商海,眼光銳利,有國家級的隊伍護著,剪徑強人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幹的過政府。
    *注,題名說的是出發的扶蘇在路上碰到的事兒,看起來很和諧,誰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