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章 自有肺腸,俾民卒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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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蘇跟荊軻交流一下細節後,又想了一會,決定去給再去收拾一下衛咎。
    衛咎正在“洞府”很享受的啃水果,他“救活”甄琰後,又在士兵的幫助下把他安頓好,然後跟岑傑暢談,感覺自己已經完全適應了扶蘇公子的身份,等到齊國後有了這層身份,打探黃金的下落應該會更方便吧?
    啃完最後一口,衛咎看見扶蘇灰頭土臉的回來,噗嗤一聲:“怎麽了?誰欺負你了,跟我說,我替你出頭。”
    扶蘇挾雷帶風的走進衛咎,雙手像鷹一樣抓住衛咎的肩膀:“你剛剛都拿了我的身份去幹了什麽?有沒有說漏什麽話?”
    衛咎覺得放佛又回到在監牢時被扶蘇拷問的時候,那種跳脫、張揚的性格不自覺的收斂回去“我就去看看甄琰,沒想到他會活過來……”
    扶蘇又使了一道力,衛咎連連喊疼,扶蘇才鬆手:“你聽著,昨天那一棍是你打的,你沒出全力!”
    “我沒沒想真的把他打死啊”衛咎嘴唇動了動,聲音幾不可聞,好像想起了什麽:“對了,我剛安頓甄琰時,他跟我道謝,嘴巴漏風,該不會是我打的不是太陽穴,是臉頰?然後把他牙齒打落了?”
    “這不是重點!你幹嘛要說你打死了甄琰?我們之間…
    此時扶蘇誇張的擺著嘴型,看著像是“交換身份”四個字。
    “…的事除了荊軻,不該有人知道!”
    衛咎也是聰明人,也知道“換臉”這出戲是在刀尖上跳舞,但他不知道事情敗露的嚴重性,經扶蘇這麽一警告,衛咎背脊一涼,中氣不足的回應“安頓好甄琰,岑傑還找我談話,我沒漏什麽馬腳,可他的眼神讓我很緊張,會不會……”
    衛咎聲音越壓越低,扶蘇似乎意識到衛咎在提醒自己隔牆有耳,一屁股坐在地上,從靴底裏劃出一個暗格,倒出一個藥丸,快步流星走出去,心中的不安快速發酵成濃濃的殺意,看來真的要替甄琰把他的遺物交給他家人。
    而交還遺物的第一步,就是先炮製遺物。
    果然有人偷聽,那人躲閃不及,被扶蘇規規矩矩的擒拿手一招撂倒:“說,在這幹嘛?”
    “是少帥派我來的”
    齊國人的小動作真多,扶蘇昨天已經領教過一次了:“你聽到什麽了?”
    扶蘇知道他嘴裏說的不是實話,沒等他說完就變著戲法的把那顆丹藥塞進竊聽者的嘴裏:“這個是川蜀唐門的糖蠱。你聽到的話已經印在你的腦子裏,不能再流到第二個人的耳朵,否則蠱蟲會破殼而出,從你的腸肚鑽到你的腦子。”
    竊聽者稀裏糊塗的吞進一個藥丸,也沒分清真假,連連叩首,保證自己一定聽話,央求給他解藥。扶蘇沒搭理他,頭也不回,本來還想甩一句“公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想想還是把那句話吞下去,留著他汗流浹背的跪伏在冰涼的地麵上,誠惶誠恐,瑟瑟發抖。
    扶蘇回屋後,推開想要搭訕的衛咎,坐在桌子上,氣呼呼說“不給點教訓,有些人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衛咎放佛意識到這個人身體裏流淌的是一個叫嬴政的帝王身上的血,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毫不掩飾的渲泄而出。衛咎不知道眼前這個印象中儒雅禮貌的扶蘇公子受了什麽邪,對一個竊聽者都下如此狠手。
    扶蘇鼻子一翕一張,看起來在大口吸氣推氣。衛咎呆呆著等了一炷香,扶蘇這才冷靜下來。
    “準備一下,我去跟岑傑說,明早出發。你乖乖呆好,不要再刻意強調你是扶蘇公子。不,你去看貔貅,眼看嘴不動。”
    衛咎聽到看貔貅,腦子裏則是想到跟貔貅放在一塊的黃金,也不說貔貅已經被折騰死了,忙不迭的答應。
    晚飯過後,扶蘇頂著自己書童的身份去找少帥岑傑。
    扶蘇禮數做得很齊全,倨傲如岑傑也端不住架子,不好意思繼續做手頭的事,恭敬的問:“扶蘇公子有什麽話跟我說嗎?”
    扶蘇當他把自己視為傳話者:“公子臨巡甄夫子,發覺夫子身體狀況不太好,如不盡快啟程,怕是……”
    岑傑沒想到這個扶蘇竟然這麽咄咄逼人,自己不好意思急乎乎要求出發,讓這書童替自己傳話,小書童也不拿國禮說事,真是對白臉黑心的主仆啊。
    扶蘇見岑傑不說話:“還請少帥做個決斷,以免耽誤”
    耽誤?能耽誤的事多了,書童嘴裏的耽誤可值得深思。
    可能是耽誤甄琰的身體健康,這是齊國的內務問題;可能是耽誤秦國贈禮,這是外交問題;可能是耽誤軍隊,這裏畢竟還是秦國剛接收的地盤,這是軍事問題。
    岑傑沒有馬上回答,他招來一個士兵,大大咧咧的問:“扶蘇公子現在在哪?”
    看來岑傑也毫不掩飾自己在派人在監視扮演扶蘇的衛咎。
    扶蘇見來人是被自己灌過假藥的士兵,麵無表情,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士兵好像也是沒發現是扶蘇,恭恭敬敬的回答:“公子在看貔貅。”
    扶蘇這一手也不差,與其躲著監視,倒不如陪大大咧咧的讓你看,眼見為實,自己人眼見更為實。
    這招,五百多年後的周瑜也用過,史稱“蔣幹盜書”。
    貔貅?為什麽是看貔貅?貔貅不是已經變屍體了麽?
    莫非是暗示我不早點動身回去,會跟貔貅的下場一樣?
    “下馬威”三個字在岑傑嘴裏打轉著,可自己又沒有什麽理由拒絕,也隻得順水推舟“那~傳我命令,明日拔營回國。”
    扶蘇原本準備著好幾手說辭以說服眼前這個少帥,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答應自己的要求,可是心裏的暗喜不能表露在外,扶蘇再次做足禮數,拜別了少帥。
    岑傑看著扶蘇背影漸黑,心中唏噓:秦國臥虎藏龍,就連區區書童都這麽有水平。
    扶蘇回屋時,路過甄琰的洞府,扶蘇突然有些厭倦這樣的事,可越是厭倦,這種事就來的越生猛。
    原本沒死透的甄琰,幾個月後死透的荊軻,還有蒙嘉,也許到了齊國為了自保,說不定還要讓衛咎死透。
    自從昨晚交易後就不見的荊軻又到哪裏磨刀呢?
    既然選擇刺秦,荊軻也應該抱著必死的決心吧?看似為他鋪就了一條光明的路,其實早已通向死亡。
    扶蘇的心,在那一刻選擇了下雪,陽光什麽的,還是鎖在內心的角落好了。
    情報係統——或者說地下戰爭——從來不缺乏冷峻嚴苛和殘酷狡詐,隻有徹底榨身上的人情味和浪漫主義,才能活到最後。
    這是亙古不變的間諜信條。
    和昨天一樣,扶蘇今天也起得很早,他安安靜靜的走到山門,發現荊軻也在那裏,荊軻好像見到扶蘇,不動聲色的說:“你也過來看日出?”
    東邊的天色已經沒有西邊的鐵青,花了一晚上堆積的雲被衝淡得一絲一絲的,就像一團毛線被人打散開來,透著暖色。
    扶蘇站在他身邊:“你昨天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我以為打完山賊就可以安心了,沒想到朋友比敵人更難對付。”
    “你是說甄琰吧?”荊軻學著岑傑叼著青草,上麵還有露珠,“對你來說比朋友更難對付的是親人。”
    扶蘇以為他要感懷已經死去的“虎力大王”,沒想到會提起秦王政,不知道是真傻了還是裝傻:“你想說什麽?”
    荊軻說:“你不怕我把你的名字抖露出來,讓你背一個已經殺父弑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