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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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行舟醒來時,四周圍了很多雙眼睛,正眼也不眨地緊張盯著他。
    他一睜眼,所有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最前麵的言芯大鬆一口氣,替他拔掉手上的預留針,道“太好了,方醫生,你終於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方行舟的目光滑過或多或少有些熟悉的麵孔,發現自己躺在全然陌生的房間裏,像醫院的icu病房。
    記憶混亂得厲害,他嚐試起身,可四肢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氣,頭也陣陣犯暈。言芯伸手去扶他,問“是想坐起來要不要喝點水”
    方行舟發出一個肯定的音,嗓子幹得發啞,在言芯的幫助下勉強靠上床頭。
    有人遞過來溫水,帶著淡淡的酸味,似乎加了維生素在裏麵。方行舟喝掉大半杯,努力壓住心裏的惡心,試圖從亂成麻的記憶裏找到線頭。
    言芯彎下腰來,把兩根手指伸到他麵前“這是幾”
    方行舟肯定道“二。我腦震蕩了嗎”
    言芯“比腦震蕩要嚴重一點。行舟,你現在還記得什麽”
    方行舟思索片刻。
    他隻記得自己深夜接到會診電話,急急趕到醫院,遇到了情況非常詭異的患者,然後
    頭開始劇烈的疼痛。
    言芯見他皺眉,伸手幫他揉了揉太陽穴,道“我來幫你梳理一下。你被發狂的患者咬破了動脈,讓自己的研究生打電話給陸先生,接著經曆了一場特殊的手術,雖然身體情況穩下來了,卻不幸被寄生蟲寄生。”
    在言芯耐心的引導下,他終於找到了一點頭緒,記憶開始飛快複原。
    亂成麻的大腦首先想起來的,竟然是化身成“水母”的那一長段幻夢。
    方行舟沉默許久,手掌在被子下握成拳,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發現自己昏迷了整整兩天。
    他開口“蟲子取出來了”
    言芯笑眯眯地看著他,道“是的,手術非常成功。”
    “陸見川呢”
    言芯麵不改色“他把蟲子吃掉之後還處於消化狀態,正在其他房間靜養。”
    這句話裏明顯有太多破綻。
    心髒開始不安地跳動,方行舟眼也不眨地看著言芯,後者心虛地將視線移開,轉移話題道“行舟,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幫你調藥。”
    說著,他轉身想逃,卻被方行舟握著手臂不放。
    “陸見川在哪裏”他問。
    言芯“這個,咳,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句話的可信度實在是太低了,言芯自己都說得沒什麽底氣,方行舟自然也不信。兩人對峙片刻,方行舟沒有為難他,隻道“言醫生,等會我能在異研所裏轉轉嗎”
    肯定不能。
    不過言芯並不清楚陸見川二十年前的過往,也不理解水母到底在試圖隱瞞什麽。在他看來,方醫生作為孩子的另一個父親,遲早要接受真相。
    所以,他並不介意方行舟在所安全區域裏晃蕩,最好晃著晃著“一不小心”到了某個緊閉的房間裏,再“一不小心”看到懷著寶寶的水母先生。
    這樣就不用他辛辛苦苦替陸見川打掩護,畢竟怪物家屬的氣場實在是太冷了
    言芯露出和藹的微笑,親切地握住方行舟的手,道“當然,你是我們的貴客,歡迎你在安全的區域內參觀,但要等到你的病情再穩定一下。”
    方行舟點點頭,把手鬆開“謝謝。”
    言芯逃也似地離開病房,剩下幾位陌生的醫護人員照看他。方行舟靠著床頭坐了一會,打開手機,看到陸見川的定位和自己的位置重疊在一起。
    是樓上,還是樓下
    他看了一會,幹脆直接撥了電話給陸見川。
    本以為不會接通,沒想到那頭很快就把電話接了起來。陸見川的聲音聽上去很別扭,像是第一次學習人類語言的怪物。
    “舟舟,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頭還痛嗎能不能吃得下東西”
    方行舟“你在哪”
    陸見川故作鎮定地笑了起來,道“我在幫李警官處理一點事情,很快就回去看你。”
    “”方行舟歎氣,“你跟言芯都不對一下口供的嗎”
    陸見川一頓,聲音明顯慌張了起來“啊什、什麽口供”
    方行舟沉默兩秒,忽然沒頭沒尾地道“我一直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麽,直到前幾天被蟲子寄生,才隱隱猜到一點,但仍然不是很確定。”
    陸見川“”
    “老婆,”他努力笑了笑,“你剛剛醒過來,是不是記憶出現了什麽問題”
    方行舟沒說話,許久後溫聲道“或許是吧,好好休息,我也要再睡一下。”
    陸見川鬆了一口氣“嗯我會盡快回來,不要想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太勞神。”
    方行舟掛斷電話。
    他喝了半碗粥,感覺身體狀況在逐漸恢複,找借口離開了病房。
    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異研所的研究區域,旁邊連續幾個房間都是實驗室,偶爾有身穿奇怪的防護服、戴著口罩和眼鏡的工作人員從他身邊經過,也隻是看他一眼,並沒有阻止他在附近亂晃。
    方行舟走到走廊盡頭,光明正大摁了電梯,然後抬頭看向角落裏的攝像頭。
    正對上李旋投向監控屏幕的視線。
    李旋愣了一下,看著方行舟走到電梯裏,卻沒有立刻摁層數,而是又一次望向攝像頭,似乎在詢問他的意見。
    李旋“”
    方行舟是編外人員,按照規定,當然不能在異研所裏麵亂逛。不過陸見川屬於編內。
    作為編內重要成員的家屬,嗯,探親還是允許的。
    李旋果斷地替他摁亮最底的樓層,以免他一層一層找下去,不小心闖進危險區域。
    方行舟對著攝像頭露出笑意,打開手機,看到他和陸見川之間
    的距離隨著電梯的下降而越來越近,等電梯“叮”地一聲停穩時,他們之間已經隻隔了十幾米。
    電梯平穩地劃開。
    外麵隻有一條光禿禿的走廊,四麵牆上裝滿了軟紅外線攝像頭,方行舟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濃鬱到甚至有些發膩。
    呼吸在香味中收緊,他的目光落在巨大無比的金屬門上,確認幽香是從門縫裏滲出來的。
    方行舟抬起腳,安靜地朝著門走過去,聽著極輕腳步聲在走廊裏回響,心跳莫名越來越快。
    寄生帶來的後遺症還沒有完全消失,他的大腦時不時陷入混亂。恍惚間,他似乎又進入了那個沒頭沒尾的幻夢裏,化身成“水母”,被人從水坑裏小心捧起。
    他又一次清晰地聽到了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分不清是來自記憶還是來自現實,悠遠神秘,攪動人與神的兩條平行線,將它們緊密地纏繞到一起。
    方行舟在門口停下腳步。
    四周過分安靜,他深深吸氣,太陽穴隱隱作痛,屬於人類的直覺一直在瘋狂報警,提醒他裏麵藏著極度危險的什麽東西,哪怕隻是打開門看上一眼,也足夠讓他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但不屬於人類的那部分直覺,在急切地渴望著將這扇門打開,去確認懷孕的愛人和未出生的孩子是否平安,有沒有在戰鬥中受傷。
    方行舟把手放在開關上。
    這扇門要經過指紋和瞳紋的雙重確認才能打開,一識別到方行舟的指紋,指示燈很快亮起了紅色,發出“滴滴”的警報聲。
    房間裏麵,正低落無比的怪物被警報聲驚動,立刻盤旋起來,幾十雙眼睛同時看向大門,腦花輕輕顫動,然後精準地從空氣中辨別到了極為熟悉的氣息。
    十八條觸手當場卷成了麻花,聲帶瘋狂震動,發出陣陣無聲的尖叫。
    為什麽舟舟會找到這裏來
    怪物嗖地一聲衝到門邊,將整個腦花貼在厚厚的防輻射門上,隔著門和方行舟短暫對視。
    完了。腦花開始慌張地四處轉動,掃過整個空曠的房間,卻連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
    怎麽辦
    如果舟舟打開這扇門那就再次修改他的記憶或者短暫控製他的大腦,讓他產生錯誤的視覺反射
    不行祂又迅速將這兩個想法否認掉。舟舟這段時間頻繁出現免疫現象,又剛剛被寄生過,如果再強行控製他的意識,可能會對大腦產生不可估量的傷害。
    聲帶已經繃到了極致,腦花嘭嘭地撞了兩下牆,觸手在地板不停蠕動,從一頭躥到另一頭,再從另一頭躥回來,最後停在與倉庫相連的窗戶上。
    祂直接把腦花整個塞進去,想逃去隔壁空無一人的倉庫,可剛爬到一半,巨大的孕囊竟然卡在了窗戶與倉庫之間,剛剛生成蛋膜的小家夥發出不滿的尖叫。
    陸見川“”
    祂仍然不想放棄,以這個詭異的姿勢被卡了十幾秒,努力想把孕囊擠過去,直到蛋在裏麵蹦起來,憤怒地撞
    向上方的腦花。
    陸見川隻覺得自己的腦漿都要被撞出來了。
    幾十雙眼睛同時睜到極致,祂呆立片刻,隻好痛苦地放棄嚐試,滑回房間,重新蠕動到門邊,期盼著外麵的人因為打不開門而放棄,最好是馬上從這裏離開。
    可惜的是,一靠近大門,他便敏銳地聽到了方行舟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在給誰打電話。
    “把門打開,”方行舟說,“不管是醫院還是監獄,任何時候都應該有權探望自己的伴侶。”
    陸見川十八條觸手同時開始發抖,飛速卷來手機,想要打給李旋,告訴他千萬別開門。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陸見川全身緊繃,隻能死死盯著金屬大門,絕望地默念著不要開、不要開、不要開
    然後祂眼睜睜看到指示燈滴的一聲變綠,大門緩慢朝兩邊移動,和方行舟之間最後的屏障正逐漸消失。
    一同消失的,還有祂辛辛苦苦隱藏了二十幾年的秘密。
    陸見川從地板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張牙舞爪,驚悚醜陋,像低成本恐怖片裏合成的怪物,往往是作為最終反派,被拋棄,被厭惡,甚至被殺害,用生命襯托人類英雄的偉大。
    而隨著門的滑移,這道影子的旁邊出現了一道新的影子,因為燈光角度的原因拖得很長,與祂的影子有一部分重疊到一起。
    陸見川感到自己正逐漸在恐懼中失去控製。
    哪怕祂在這二十年裏做過再多的心理準備,哪怕祂深知,等到孩子出生,總有一天祂的愛人會知道真相。
    但真正麵對這一刻的時候,祂仍然無法擺脫這種恐懼,害怕在方行舟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醜陋的倒影。
    祂幾乎是本能地扭曲起時空,調動虛脫的力量,試圖在這裏製造一個足以遮擋自己的幻影
    “陸見川”
    方行舟的聲音急促又嚴厲,像一聲驚雷,將祂瞬間釘在原地。
    祂僵硬無比,下意識用觸手擋住腦花和孕囊,幾十雙眼睛緩慢地移動,透過觸手縫隙,在無盡的驚恐之中看向走進房間的愛人。
    方行舟渾身發抖,血液從眼角不停流下,卻仍然執著地直勾勾盯著眼前的怪物,蹣跚著朝陸見川靠近。
    “讓我再看看,”他呼吸急促,語調不穩,“陸見川,讓我再看一眼。”
    “我的瞳孔好像破碎了,什麽都看不到,你能幫我修複的對嗎眼睛太痛了。”
    “別怕,小鹿,站在那裏不要動。”
    方行舟憑借那股幽香的指引,一步一步走向怪物的方向。他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刻在基因深處的恐懼本能被激發到極致,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從這裏逃離,但他仍然堅定不移地朝怪物靠近,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向前,直到聽到了一道急促的呼吸聲,就在他的頭頂。
    隨後,冰涼粘膩的觸手滑上他的臉頰,將血流不止的眼睛遮住。
    口器裏分泌出黏液,糊在受傷的眼睛上,黏液中似乎有許多活的小蟲子,鑽進傷口處,修補縫合的同時對他的眼部進行改造,將他的眼球改造成介於人類與獸類之間。
    半分鍾後,疼痛感消失,觸手也從他臉上離開。方行舟用手擦掉剩餘的黏液,急切地重新睜眼,抬起頭,看向用觸手將本體嚴嚴實實捂住的怪物。
    一條聲帶垂落在空氣中,發出一陣陣詭異的抽搐,似乎在哭泣。
    密密麻麻的觸手縫隙裏,有數不清的猩紅眼睛正注視著他,裏麵盛滿了半透明的液體。
    方行舟仍然控製不住發抖,卻鄭重地又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握住其中一根觸手,將它緩緩拉下來。
    “很可愛,”他啞聲道,“不要遮,再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