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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失控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慌亂偷襲了慕阮阮的心?髒。

    相隔著?窗外透進來的暮色, 慕阮阮睜開眼?睛的第一秒，就對上聞商連的視線。他神色斂著?幾分專注，和漫不經心?的語氣?截然相反, 那雙淺色的瞳仁圈著她的影子, 像在?透視她的心?跳。

    聞商連這張臉，論起情深來就是勢不可擋。

    慕阮阮記不清這是從哪裏聽過來的評價, 她在?沉默的對視中模模糊糊地?想。

    所以聞商連這是找她討要報酬來了嗎？

    “菜已經齊啦。”打破僵局的是丁可?兒的聲音，她從?露臺走?下來喊他們, “就等兩位老師上桌了。”

    她來得?實在?恰到好處。

    原本曖昧的氛圍像被風吹過的湖麵，轉瞬間複歸平靜。慕阮阮站起身?，若無其事?地?回?頭問了句,

    “走?嗎聞老師？”

    聞商連輕輕應了聲好。

    露臺的風景比客廳裏還要開闊。

    海平線吞盡最後一抹餘暉，遠處的燈塔在?夜霧裏亮起了燈。傍晚溫度剛好, 空氣?裏有海風的味道?, 微鹹潮濕。桌下零散擺著?十幾瓶冰鎮生啤，屬於謝安友情贊助。

    一頓燒烤有葷有素，買回?來的食材裏, 隻有排骨下了油鍋，被炸得?表皮金黃，內酥裏脆，讓每個工作人員都贊不絕口。

    茶餘飯後，嘉賓們倒沒急著?下桌, 連著?錄製了幾期節目，幾個人早就熟稔起來, 借著?酒精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見大家興致不錯, 紀鴻提議一起玩個遊戲。

    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但這間房子顯然沒怎麽住過人, 裝備有限，麻將桌遊一類的開不起來，沈桑寧便?問了句，“什麽遊戲？”

    “數字炸彈。”紀鴻開了瓶新啤酒道?，“聽過沒有？”

    這也是個綜藝裏常見的小遊戲，玩法沒多複雜。由節目組隨機指定一個數字作為炸彈，每個嘉賓可?以隨機說一到三個數字，誰說到了炸彈就算輸，懲罰是真心?話大冒險任選其一，不能用喝酒替代。

    其他人沒什麽異議，倒是聞商連反問了句，“真心?話大冒險？”

    “是啊，經典中的經典。”丁可?兒笑了笑道?，“聞老師不會沒玩過吧？”

    “玩過。”聞商連若有所思道?，“就是有點ptsd。”

    “怎麽？”紀鴻作為過來人，從?他這句話裏聽出了言外之意，忍不住揶揄道?，“是不是之前輸的時候，被逼著?敲過哪個女演員的房門？”

    聞商連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嘉賓們自發貢獻新物料，謝安當然也樂得?加班。考慮嘉賓們開始玩得?都會比較謹慎，節目組第一局設置的數字不大，炸彈是53，引爆人是沈桑寧。

    作為上家的宋嘉野想了想問，“你最近一次生氣?是因為什麽？”

    沈桑寧多一秒的猶豫都沒有，“上音樂競技的綜藝，發現對組的選手假唱。”

    沈桑寧最近活動得?並不頻繁，音綜和競技這兩個標簽，幾乎是指名道?姓地?鎖死了假唱的人選，不得?不說，沈桑寧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寫了個剛字。

    慕阮阮默默擡了下杯子道?，“這杯得?敬你。”

    開局第一個回?答就如此勁爆，毫無疑問推高了對後續答題者的要求，第二個中彈的是宋嘉野，紀鴻幹脆放開了問，

    “節目裏現在?有你確定喜歡的人了嗎？”

    宋嘉野麵對如此直白的提問，遠不如前者自如，他目光躲閃了一下，才摸著?鼻子低聲承認道?，“有。”

    紀鴻意有所指道?，“那我知道?下一個問題該問你什麽了。”

    宋嘉野大驚失色地?叫了好幾聲哥。

    到第四局的時候，數字炸彈已經被黑心?節目組加到了165，這次中招的是慕阮阮，她擺出副知無不言的樣子，沈桑寧認真思索了片刻，問她，

    “聽說你之前從?韓國回?來，是因為霸淩被勸退團。真有這事?？”

    這個問題聽起來不友好，卻巧妙地?給了慕阮阮一個在?鏡頭前解釋的機會。她不由朝沈桑寧笑了笑。

    “勸退是真的。”再提及這件往事?，慕阮阮內心?格外平靜和坦然，“但不是因為霸淩，是因為公司讓我們在?軍演的時候唱韓國國歌。我拒絕了。”

    沈桑寧眼?神透著?欣賞，“有骨氣?。”

    “都說韓娛歧視成風。”丁可?兒頗有幾分感同身?受，“好在?都是過去時了。”

    女生們相視一笑，默契地?又碰了一次杯。

    幾輪遊戲下來，不知道?是因為深諳節目組出題規律，還是運氣?太好，在?這場遊戲裏，聞商連成了唯一一個未受懲罰的人。眼?看最後一瓶啤酒也要空了，慕阮阮借口去洗手間，趁著?其他嘉賓給她打掩護的功夫，眼?疾手快地?把謝安拉到了旁邊的僻靜處。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遊戲，怎麽能有這種天理?難容的不敗神話。”慕阮阮以一種語重心?長的口吻，“反正炸彈是節目組內定的。等我們說過幾輪到聞商連的時候，不管他說什麽您直接引爆就好了。”

    謝安聽了這話有點慫，“可?聞老師粉絲那麽多，萬一被發現……”

    慕阮阮打斷他，“想不想擁有聞影帝的獨家爆料？想不想引爆這期節目的熱搜話題？機會不等人，該出手的時候就得?出手啊謝導！”

    謝安被這一番妙語連珠說懵了。

    他第一反應是以後給慕阮阮的口播，高低得?加詞。而後才在?“節目組不存在?黑箱”的原則，和“聞商連不為人知的秘密”中反複衡量了一下，最終咬牙說句“好”。

    完成了任務，慕阮阮快速回?歸座位，裝作不經意地?朝其他人眨了眨眼?睛。

    一輪針對聞商連的遊戲，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規則把他推到勢在?必輸的位置上。聽到是自己引爆了炸彈後，聞商連倒也不怎麽驚訝，隻似笑非笑地?往謝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沒說什麽。

    他的上家是丁可?兒。

    沈桑寧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問題價值不菲，可?得?好好想一想。”

    聞商連揚了下眉梢，一副有問必答的神色。

    剛才還興致勃勃，想要打探一下聞大影帝情史的丁可?兒，不知怎麽退縮了一下。她目光掠過慕阮阮，忽然福至心?靈地?問了一句，

    “聞老師如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會選擇公開嗎？”

    這也算是一種隱晦的送命題。如果聞商連答不會，那就說明他迄今為止的單身?，都有可?深挖的空間，可?如果他答了會，萬一真有一天，被無孔不入的狗仔扒出戀情瓜，那節目裏的這段真心?話，恐怕就得?麵對網友們的鞭屍和嘲笑了。

    麵對衆人的一臉熱情的吃瓜相，聞商連很快道?。

    “如果這是她的要求。”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眼?睛，而後用斬釘截鐵般的語氣?，

    “我會。”

    極輕的兩個字像飛躍時光的回?旋鏢，精準地?命中了帶著?記憶的人。

    這個變更的答案連接著?他們的過去，慕阮阮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些?漫長的等待裏，她後知後覺地?體會到某種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落差感。她曾捱過的種種苦澀心?情，下一個屬於聞商連的人都不再體會得?到了。

    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為了掩飾慕阮阮伸手往自己的杯子裏添滿了酒。

    聞商連的回?答顯然激起了其他人的討論。圈子裏的戀情幾乎都是見光死，死不了的，正主也要麵對斷送事?業的風險。畢竟粉絲喜歡的是嗑cp，不是真cp。

    “兄弟你是真勇士。”紀鴻率先感嘆了一句，他和丁可?兒戀情從?曝光到結束，無時無刻不麵對著?網友的審判，作為親身?經歷者，他忍不住道?，

    “這條路不好走?。”

    被觸動的不僅是紀鴻。

    丁可?兒作為tvb的新人演員，當初和視帝紀鴻曝光出戀情的時候，自己的感情被審判隻是一方麵，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沖進她的私信裏質問，為什麽要毀掉紀鴻的大好前程，真心?愛一個人不是更應該放手和成全嗎？

    紀鴻給她的東西並沒有抹消掉這些?不安，她的感情最終四分五裂，再也沒拚起來。

    “可?如果……粉絲對這件事?意見很大呢？如果這會讓你的事?業付出代價，或者毀於一旦呢？這樣聞老師也願意公開嗎？”或許是問到最後代入了自己，丁可?兒近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會覺得?她這種要求不合理?嗎？”

    聞商連對此並沒有駁斥，隻慢悠悠地?笑了一聲，

    “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

    丁可?兒碰了個軟釘子，悻悻癟了下嘴，倒是沈桑寧接了一句。

    “聞老師給個買一贈一唄。”她一攤手，語氣?裏帶了幾分暗示，“說不定聞老師的心?動嘉賓，也等著?這個問題的答案呢？”

    聞商連朝慕阮阮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在?熱鬧的話題裏低著?頭，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樣子，對聞商連的視線毫無察覺。

    他沉默了兩秒，這短暫的停頓暗含某種意味深長的留白。

    “不會。”

    迎著?衆人好奇的目光，聞商連不緊不慢地?開了口，稍顯正式的口吻引得?慕阮阮重新擡起頭。一瞬間所有的答案湧向終點，他的聲音在?鏡頭前落定，

    “因為我很清楚隻要她願意，著?急公開的一定會是我。我不奢求他人的理?解，可?如果輿論終究會成為兩個人之間的阻力和負擔。”

    “我會選擇退圈。”

    —

    當天的錄製一直進行到十一點多。

    那句幹淨利落的退圈，堪稱震撼式的節目收尾。可?聞商連敢這麽說，謝安卻未必敢把這段原封不動地?放出去。萬一有較真的粉絲把影帝揚言退圈的鍋扣在?他腦袋上，哪怕是殃及池魚的餘火，他也難以消受。

    嘉賓們都喝了不少酒，聞商連便?主動提出可?以在?他家裏留宿。小區內也有物業配置的酒店，專門給業主招待客人用，住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是綽綽有餘。

    隻消一通電話，待遇是五星級的。

    經此一役，聞商連在?節目組的稱號，直接從?“聞老師”飛升成了“聞神”。

    分配好房間，衆人便?互相道?了晚安等待第二天的拍攝。

    慕阮阮卸了妝，見時間還不算晚，幹脆在?床上翻開了《大梁紀事?》的劇本。

    後半部?分的部?分已經按照約定進行了改動。

    那晚宮變後，男主僞造遺詔，把女主推上了那把至高無上的座位。從?此再沒有人可?以決定她的命運，包括男主自己。他心?甘情願地?成為一把趁手的刀，為她清君側，平戰亂，他站在?那條血色道?路的盡頭，成功地?讓所有反對她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可?這段天下人共知的關係卻沒有更近一步。

    直到男主從?戰場回?來瀕死昏迷，女主才像以前給他送傷藥和吃的那樣，趁夜翻進了他的府邸。

    “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喜歡你的感覺，沒有人願意把這麽慘痛的錯誤重複第二次。”她站在?床邊，確信這些?話他一個字也聽不到，

    “可?是我也早就知道?。感情這東西就和命運一樣，越想掌握，就越不由人。”

    慕阮阮望著?那句臺詞出了很久的神。

    直到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門外的工作人員照例問出那個熟悉的問題，

    “慕老師決定好今天的心?動嘉賓了嗎？”

    這是慕阮阮第一次在?節目裏猶豫。

    她清楚自己不該在?鏡頭裏，留下如此多的蛛絲馬跡，也知道?她現在?的行為不是出於理?智，不夠顧慮周全，可?從?在?心?動卡上落筆的那一刻開始，後麵所有的筆畫都自動變得?順理?成章。

    她似乎被某種難以言說的沖動攥住了。

    那種情緒隨著?心?跳起伏，淹沒過大腦所有對於脫軌的預警，最終彙成落款處熟悉的、收信人的名字。

    聞商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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