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丫頭平平無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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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散!
    啊!說什麽呢你?
    裴綰這才反應過來,抬腳往他那瘦削的屁股上狠狠給了一腳。
    阿九生生受了他這一腳,尷尬地捂著吃痛的屁股訕笑著。
    我的少主啊,那丫頭平平無奇,論起來還不及那青素雙姝十之一二。你看她整日在灶台下爬摸打滾,髒兮兮跟個泥人似的,嘖嘖嘖,你碰她一下,洗十次澡也洗不幹淨!
    阿九嗬嗬笑著,裴綰定定看著他。
    我講真的。少主,阿七晚上不得空呢,她要燒菜做飯給家主和夫人吃呢!
    阿九是生怕那丫頭遭了他毒手吧!他往假山後的水池裏探了探頭,望著那張帥氣得無以匹敵的俊臉,猜想著這皮囊下的原主會是怎樣一位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少爺!連他的貼身小廝都要防賊似地防他一手,莫非這小子一顆芳心竟係在那丫頭身上?
    裴綰扯著他的發辮,那青衣少年半個身子往後一仰。
    少主!少主!疼疼疼啊!
    阿九抱著腦袋高聲叫起來。
    你是不是喜歡那位叫阿七的丫頭!
    裴綰邪魅一笑,園中花草皆為之黯然失色。
    少……少主,您可別瞎說啊!
    阿九驚叫起來,手足無措地揮擺著雙手,一臉羞赧地立於花樹之下。
    不遠處花架下站著一個紅衣女人,峨髻高懸,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羨煞旁人,高高聳起的發髻上,別著一支鑲著祖母綠寶石的簪子。其衣鮮紅如血,比那一架紫薇花還要紅豔。
    女人望著滿架紅花怔然出神。裴綰卻認不得那女人是誰,看她穿衣打扮,絕非下人。花架下還站著兩個穿著鵝黃衣衫的小丫頭。
    少主。
    阿九撞了撞他,悄聲道
    是蕭夫人,您還是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吧!
    蕭夫人?
    夫人便是家主之妻,他是少主,那夫人是……他的老媽?
    裴綰拖著兩根麵條一樣發軟的腿走到那女人麵前,女人回首對著他拈花一笑,那滿架紫薇瞬間失色。
    夫……夫……人……
    他不確定要喊娘還是喊……別的什麽稱謂,最後還是隨了阿九,喚了她一聲夫人。他不敢望她,拱手垂頭,一副極致乖巧的模樣。
    女人挺立在花前,像一枝怒放的花枝。
    嗯,阿綰,你來了。
    女人幽幽道
    你父親侯你多時了,快去吧!
    裴綰聽到那女人漫聲喚他名字,著實驚得不輕!
    這女人如何知道他的名字?
    裴綰應聲快步離去,那紅衣女人卻望著他的背影出神良久。
    朗月樓是一幢朱紅色的三層小樓,前院後園。
    裴綰大步走進那朗月樓,光潔的地板上印著他泥濘的鞋印子。
    昨夜想是下了一場雨,從流雲閣過朗月樓,一路潮濕泥濘不已。
    少主。
    阿九指指他滿是泥巴的靴子,悄聲提醒他。
    裴綰理也不理他,我行我素地走進那寬闊明亮的小樓。
    烏黑的牌匾上端端莊莊寫著三個陽刻的大字朗月樓。
    一粉衣女子笑吟吟地迎了出來,衣帶翩躚。
    阿綰來啦!
    她對著他點了點頭,逶迤地拖著長裙引著他往內走去。
    裴綰心中一驚,為什麽都喚他阿綰?那莫不是傅流雲的小名?
    阿九柱子似地立在堂下,一臉肅穆,候他平安歸來。而裴綰則一路跟著那粉衣女人穿廊過院分花拂柳,進了陳設華麗的內堂。
    這是去哪裏野去了?一腳的爛泥,快快脫下來,讓家主瞧見了,可又要大發雷霆了。快去吧!家主久候多時啦!
    裴綰跟在那粉衣女郎身後,在書齋門前,脫下了那雙沾染著不少泥的靴子。
    那女郎笑涔涔地看著他,對他使了個眼色,便欺身入內,珠簾閃爍。
    裴綰大氣不敢出,趨步上前。
    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的男子,一頭長發披散如雲,懶懶地閑散地倚在一張羅漢床上,修長細白的手上捧著一卷書在讀。兩個青衣小丫頭恭順地立在羅漢床頭,一個端著一盤鮮果,一人捧著一隻托盤裏麵是一套精致的茶具。
    家主,阿綰來啦!
    粉衣女子柔聲道,坐在那白衣男子身側,纖纖玉手,輕輕地捏著他的肩背。
    阿青說你知錯了?
    那男人手握書卷頭也不抬動也不動地道。
    那聲音懶散無比卻透著一股威嚴。
    裴綰柱子般站在那,眼神閃爍。眼前那榻上斜倚著的,卻不知是何人!
    少主!快點向家主認個錯啊!
    粉衣女子步搖輕晃,一個柔媚的眼風向他拋來。
    我,我錯了。
    他免為其難地躬了躬身。
    那張塗著血色朱蔻的漂亮嘴唇輕輕地張闔著。
    裴綰盯著那飽滿的朱唇,讀懂了她的唇語!
    gui xia。
    四聲。
    裴綰心頭一顫,腦中一片空白,撲通一聲,嶙峋的膝蓋叮的一聲磕碰在冰冷地板上,發出一陣清脆的回聲。
    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那少年低伏在地,額頭碰在地板上,又涼又硬。
    他頭抵著地,卻輕輕將臉側過來,便望見那粉衣女子膩膩歪歪地往那白袍男子上一靠,千嬌百媚地拉扯著那雙執卷的素白的手!
    老爺,阿綰知錯了,您就別再生氣啦!他能不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著想?
    那位,想必是小傅的父親,老傅。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傅家家主。
    既然知錯了,那就做好準備,三天後迎娶方家小姐!下去吧!
    什麽?
    裴綰如遭雷擊,跪立在那,呆然若雞!
    這是什麽狗血劇情?
    他渾身上下冰冷一片,半天回不過神來!
    那粉衣女子歎息一聲,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還不下去!?
    家主怒喝道!
    他隻得慢慢起身,退了出去,站在門外,望著那亭台樓閣,朱廊碧窗花隨流水逐。
    少主,家主他沒生您的氣吧!
    阿九迎了上來,裴綰魂不守舍地走了過去,院中一株石榴樹,亭亭如蓋,沁涼的樹蔭斑駁地落在他的臉上。
    裴綰泄氣一般行出朗月樓,他耷著頭,兩腿發軟,經霜的茄子一般。
    少主,你……你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因為我不願意娶那方家的小姐,裏麵那位才打得我半死,然後把我扔進地宮的寒潭裏?
    他心中皆是疑竇,若是這般,那真不知道那少年和他父親之間橫亙著怎樣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我的少主啊,你當真全忘了?
    阿九長歎一聲望著麵前那容顏似雪的少年,唉,他莫不是真的把腦袋摔壞了吧!
    啊啊啊!我頭疼得緊!
    裴綰捂著頭,在花影下淩亂不堪。
    您呀,半夜裏越牆跑了,想必是爬牆的時候從牆頭摔下來把頭摔壞了。
    阿九疑竇叢生。
    對對對,我恍惚記得從一個高高的地方摔下來了。
    可不,他確實是從高高的祭壇上摔到這地宮來了嘛!
    家主還以為你要,你要和府上的哪個丫頭私奔呢!還好不是,不然真要出人命的!家主那天是放長線釣大魚,他一門心思想看看到底是誰那麽大膽!結果,一無所獲!要是真有那樣一個人,唉,早就家法處置了。
    阿九眉飛色舞地講著那天夜裏闔府家丁將整個平陽塢掀得翻轉過來,為了找到那個所謂的膽大包天的勾引少主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