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主,切莫太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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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散!
裴綰臉色凝重地聽著。
少主。
阿九提著竹籃,眼神閃爍。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裴綰心裏無比焦躁,好像一團小火苗莫名地燒灼著。
三天後,他便要娶一個陌生女人為妻。
阿七。
阿九提著竹籃,跑得飛快。
裴綰回首,遠處碧綠的湖畔,一道如青煙般縹緲的身影映入眼簾。女孩衣袖輕挽,露出一截藕般潔白的手臂,伏在水畔的欄杆之上,奮力朝那一枝碧綠的蓮蓬,伸出纖細的手。一縷烏發垂在細膩雪白的耳畔。
阿七阿七!
阿九跑得比兔子還快,歡喜滿懷地朝滿是荷花的湖畔跑去。
女孩兒轉身倚在欄杆之上,腳下的草地上擱著一片碩大的荷葉,狀如綠傘的葉子裏躺著幾枝碧綠的蓮蓬。
你怎麽一個人在湖邊?
阿九扔下他的主子,微喘著跑至姑娘身側。
女孩羞赧地笑起來,眼角眉梢落滿璀璨的陽光,那雙烏黑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微紅的雙頰,點染著滴滴汗水。和風細細,荷香陣陣。她彎下細腰拾起地上的蓮蓬,將蓮蓬齊齊地抱在懷中。
阿九。
那少女聲音動聽婉轉,如鶯啼如雨打落花,令人心頭一顫。
裴綰望著她,金光燦爛的陽光刺穿他的眼睛。
那臉,那眼,那眉,那俏皮的模樣,那楚楚動人,天然中生出的靈動,他怎麽能視而不見?
少主。
女孩慢慢行到他跟前,捧著蓮蓬的手柔如蓮瓣。她微微曲了曲膝,眼光微矄。
你還好麽?你的傷……可好了些?
女孩眼角的淚水,啪地跌落在她的手背之上,濺落在蓮蓬之上,綠得令人心碎。
裴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頭一陣暈眩,目一陣迷離。
她竟然,竟然和他一道來到這個地方?
趙柒?
他不敢相信,怪不得他四下也尋不見她。那個詭異莫名的符陣和祭壇將他倆一起卷進這未知的古代世界中來。
待他回過神來,裴綰幾乎是撲到她身前,一把抱住她,那種失而複得的喜悅,瞬間將他淹沒。
少……少主……
懷裏的蓮蓬跌落了數枝在腳下的青草中,發出沉悶的聲音。
趙柒!趙柒!我可找到你了。
裴綰將她緊緊摟抱在懷,一枝籽實飽滿的蓮蓬,磕得他生疼。他顧不得許多,沉浸在失而複得的歡喜之中。
阿九驚愕地看著那少年失態之舉,手中的籃子啪地摔落在地上,綠的黃瓜,紅的西紅柿,滾落在草地裏。
少主。
女孩顫栗道。聲音溫婉如罄,身體柔軟若雲。
你怎麽啦?趙柒,是誰?
你不是……
裴綰驚愕不已,輕輕鬆開她。
你不是趙柒?
他細細地盯著那張臉,眼顰秋水,眉若翠羽,那張臉上的每一道光,嘴角的每一縷笑意,都和那女孩一模一樣。
女孩搖搖頭,彎腰拾起地上散落的蓮蓬。
阿七和阿九一樣,不過是少主買來的奴仆,自家的姓名早就棄之不用了。阿七和阿九不過是少主隨意率性取的名字。您都不記得了?
她笑起來,眉眼兒彎彎如月。烏黑秀麗的頭發紮了一個小巧的發髻,一支光潔的竹筷簡潔地斜插在發髻中,泛著柔的光芒。
裴綰茫然地望著她,失魂落魄。
她竟不是趙柒!卻為何與她長得如此相像?
少主。
阿九泫然欲泣。
我的少主啊,你怎麽啦?真的把腦子摔壞了呀?
阿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不是趙柒?
裴綰還不死心。灼灼雙目恨不得將她的前世今生都洞個窟窿裏裏外外角角落落看探個遍!
阿七搖搖頭,她從懷裏拿出一枝最大的蓮蓬來,放在他手裏。
我得走了。二夫人說想吃銀耳蓮子羹,我得趕緊做好給她送去。
她對他行了禮,捧著蓮蓬遙遙遠去。隻餘他杵在湖畔,和風細細帶著濃冽的荷花香,熏得他淚流滿麵。
少主,咱們回去吧!
阿九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撿起草叢中的竹籃,將那些散落的瓜果,一一收起放入籃中。
回到流雲閣。
阿青遠遠迎了上來,阿素紅腫著眼睛,偷偷瞥了他一眼。
少主回來了!
阿青看著他腳上盡是汙泥的靴子,默默給他倒了一杯茶又靜靜地蹲下替他脫下他腳上的鞋子。
我累了,你們都出去,讓我靜會兒。
裴綰走進內室,徑直倒在那張碩大的鏤著喜鵲梅枝的床榻上。身底下的粉荷綠蓮紅魚栩栩如生!連錦帳上的小銀鉤都和他在蓮花塢的臥榻一模一樣。
隻是物是人非,他心心念念的人,竟不過是長相相似而已!
三天後,他便要娶別人為妻。
裴綰蜷縮在被中,沉沉睡去。
錦帳旖旎,案上的九瓣蓮花香爐燃著嫋嫋青煙,一室溫香軟玉。圓月窗外漏進點點風雨,斜斜落在青翠碧綠的芭蕉葉上。蕉葉上又散落數捧雪似的白梨花,花蕊飄進屋來,暗香浮動。
青衣的阿青,白衣的阿素,臂膀光潔,酥胸半露,輕紗下美妙的胴體散發著誘人的芳澤。阿素口含一粒晶亮的血紅的櫻桃,紅潤的香唇,貼在他唇間。阿青提著一隻青碧的酒壺,仰著頎長修麗的頸脖,喝了一口酒,醉意朦朧。
少主,您釀的這梨花白,口感綿綿,比花萼樓的太白燒可好喝多了。您得多賞我幾壇。
好,美人喜歡盡管拿去!幾壇酒算什麽,我的命都是你的,還有你的!
傅流雲一個鷂子翻身,坐了起來,披頭散發衣不蔽體將兩個女人攬在懷中,那張絕世華美的臉直往女人懷中湊!
……
裴綰驚醒過來,倚靠床邊,思緒淩亂不著邊際!
哎,這該死的傅流雲!真是風流成性。難怪那阿素會如此惱怒於他!那雙生姐妹花竟是他的暖床丫頭。
這廝到底有多荒唐啊?
屋內昏沉,燭光搖曳。
淡淡的蒼白的月光,如清水一池自圓窗外漏進來。
這一覺竟直睡到天黑。
他孓然地端坐在昏暗之中,看著阿青提著一盞雪白的宮燈走了進來,燈罩上描著枝葉疏離的梅花,平陽塢三字飄逸無邊被朦朧的燈光照得雪亮。
少主,您醒了。
那女子將燈放置在案幾上。
讓阿青為您洗漱更衣吧!
他猶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阿青拿了一柄溫潤的犀牛角梳,仔細地為他梳理頭發,以青色絲繩將長發綰起,換上柔軟簇新的內衣和錦袍。
這天都要黑了,用不著這麽細致了。
蕭公子傍晚時送來一張拜貼,邀您花萼樓一敘。阿青可不能讓別人看您笑話,即便夜行,也得身著錦衣,讓他們羨慕去。
阿九備好馬車,在院外候了良久。
阿青提著雪白的燈籠,送他穿過院落。
少喝點酒,切莫太荒唐,讓家主知道了,仔細又家法伺候。
阿青千叮萬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