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流雲十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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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散!
葉寒涼倚在短榻之上,舉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隻求一醉!一壺酒下肚,他依然無比清醒!心依然痛苦得無以複加!他應該殺了他!平陽塢的人都該死!
案上的桔梗花,簌簌地綻放著。
葉寒涼踉蹌地爬起來,抽出一枝桔梗花,以花枝為劍,借著三分酒意,七分醉態,一招一式地舞動起來!招招淩厲,劍氣逼人。飄揚的帷幔翩然飛舞,他的長發轟地散落開來,隨著漫天花雨,飄揚不已!
阿七迷迷惘惘地半睡半醒之間,微微抬眼,見眼前花影淩亂白衣似雪。那張泛著銀光的麵具,刺得她眼角生疼!
好!好厲害!
她趴在榻上,熱烈地為他鼓掌。
葉寒涼不知她是真醉了還是裝傻充愣。她那歡暢勁卻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抬手一揚,那隻剩下數片葉子的花枝穩穩當當地插入花瓶中!
你醉了。
他披散著頭發,慢慢走到她麵前,腳步虛浮。也許,他自己也醉了。眼前醉態朦朧笑意飛揚的女孩兒,宛如一枝桔梗花,怒放在他心頭。
我沒醉!你看——
她扶著短榻掙紮著爬了起來,探著身子,從花瓶中抓了一枝桔梗花枝。
我也會舞劍,誰不會啊!
她歪歪扭扭地亂七八糟地舞了一圈。最後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葉寒涼冷冷地看著她蛤蟆一樣地趴在地上,狼狽之極!
我厲不厲害?
她嘻嘻地笑著,歪歪扭扭地爬起來。
他不吱聲,目光清冽地看著她。
你剛才跳的是什麽舞?
才不是什麽舞!我那是劍法……
她坐回他身邊,胃裏一陣難受,如千軍萬馬踏過。她捂著嘴往殿外跑去。伏在花壇上,將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淨。她坐在花壇上,緩了口氣。慢慢地站起來,在花園裏亂轉著,酒酣耳熱,涼風習習吹來,說不來的清爽舒服。花園很大,不隻種滿了花,還種了果樹。她在花園裏亂轉,摘花,采果,走走停停。想起在平陽塢的日子,意氣風發的傅流雲教她在花樹下練劍。她卻總不好好練,總找借口推托,說自己身體太弱,習不好武,練不好劍。
不知他是否已平安回到平陽塢。
阿七爬上一座朱亭,亭在高處,中有石桌有石凳,她倚在欄杆上吃果子!一麵吹著涼風,一麵醉醺醺地啃著青果,發散著胸中酒意!
看著天上的流雲,她突然詩情大發起來,咋咋呼呼、吆三喝四地念起詩來
洞庭楊柳素裹麵,江潭清波笑嘻嘻。岸上燕千鳥鳴,橋頭伊人唱逝水。十方宇內亂如麻,天上銀河裂千煞。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夜深人靜萬籟寂,青天有月伴孤鬆。提劍西來天地震,秦皇玉棺安可仰?
今到意氣風發之句,胸中抑製不住的酒意以及心中萬丈豪情噴薄而出。她扔掉手中咬了一半的青果,折了一根樹枝,仗著八分酒意,瀟灑恣意地以樹枝為劍,將一套流雲十三式舞了出來。
諸侯不朝天子泣,萬裏長城築怨靈。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劍非萬人敵,卻斷佞臣頭。將軍百戰聲名裂,士卒十年魂魄銷!
一套劍法下來,全身舒暢,酒醒了大半。
好劍法!
一角白衣從花樹間掠來,一陣掌聲稀疏響起。
葉寒涼那張幽涼的銀色麵具,點染著暮色,映入她的眼簾。
她坐在亭中,吹著風,看著他。
你怎麽來了?
阿七擦了把汗,抓身旁一隻青果,朝他扔去。
那白衣少年,抬手接過那迎麵飛來的野果。
過來坐坐。
她拍了拍身下的欄杆。
那少年手握青果,坐在她身側。
她晃著腿,啃著野果,鼻尖沁著密密麻麻的汗珠。紅潤的雙唇如花瓣瑩潤。兩人挨得極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滲透出來的涼涼寒意。他更深切地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暖意。果子很清甜,她三兩下便啃完了。拍了拍他肩膀,跳下欄杆,搖晃著,灑然道
吃飽了,走了。
夜幕降臨,她搖著步子穿過花徑,花樹上掛著雪白的燈籠,隨風搖曳。一棵棵樹,一盞盞燈,宛若明星,熠熠生輝!想起平陽塢那些明亮溫暖的紅燈籠,阿七心中萬般傷感。她一路遊逛到湖邊,明月湖是一汪圓月形的天然湖,沿著湖岸掛滿了白色的燈籠。波光瀲灩,明燈爍爍。湖中心種滿蓮花。風過湖麵,荷香嫋嫋!
阿七爬上那大石上,望著天上的月亮,看著湖中搖曳多姿的蓮花。雖是仲夏,湖風卻極大,直吹得她渾身發涼!
天都黑了,你坐在這裏做什麽?
她一轉身,發現葉寒涼幽靈般地站在她身後,像一株開滿白花的樹,一身清冷地看著她。
咦,剛才你不在落楓亭嗎?跑得比我還快?
她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身側拖著一條孤獨又寂寞的影子!
我無處可去,隻能在這打發漫漫時光了。
葉寒不解地望著她,涼挨著她坐了下來,那銀白的麵具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有幾分嫵媚。
酒量那麽差竟敢喝那麽多!
葉寒涼目光冷淡地掃了她一眼。
阿七笑著爬了起來!
酒壯慫人膽啊!
她站在她麵前,帶著些許怯意!月光落在她臉上,如鍍了一層薄薄的寒,泛著淡淡的冷意。
哼。你竟會怕我。
他冷哼一聲。一把抓著她的手,如兩朵潔白無瑕的霜花,飄然落下巨石。她嚇了一跳,落地之時,身子一晃,她下意識地抓住他胸前衣襟,半個身子癱軟在他懷中。
抱歉……唐突了……
她忙鬆開手。尷尬地舉起雙手。
走。
他不知,那顆從來堅硬若鐵石的心,緣何漏了三拍。
哎哎哎哎……你慢點啊!去哪啊?
這人輕功著實了得,阿七見識過他水上采蓮的飄然,猛然想起,當日在平陽塢蓮花湖畔,傅流雲亦是如此灑然可愛。她的心突突跳起來。要死!要死!為何總是想起他?
葉寒涼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月光之下,那女孩一張粉臉,如冰雕玉砌般美好。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寒涼殿前。
他鬆開手,冷著臉,兀自走了進去!
阿七一個踉蹌,一個狗啃泥,摔倒在地。
喂,對女孩子你能不能溫柔一點啊?
她爬起來,屁顛屁顛地追了上去。
大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長案上已擺好飯菜,用盤子蓋住,顯然是怕菜肴冷了。
冬兒玲瓏都在,見葉寒涼帶著滿身夜色幾乎是闖進殿來!
主人。
二人盈盈行禮,見他一臉不爽的樣子,都不敢多言。
葉寒涼不耐煩地揮揮手。
二女目光如刀地剜了那迎麵走來的阿七,阿七正要與她們打招呼,隻得尷尬地站在那裏。
過來。
葉寒涼神佛一般地端坐在案前,盤著左腿,支起右腿,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布菜。
他冷冷淡淡地道。
我?
阿七驚愕地道!看見那雙冷如寒冰的眼睛,隻得趨步上前。
好,我給您布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