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花枝易折情難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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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散!
隻見那女孩靜臥在硬邦邦的木箱之中,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輕微得不易覺察。
然,當他掀開麵紗之時,他差點嚇得三魂七魄盡失,那張臉上密密麻麻遍布著亂七八糟的紅紅點點。顯然這女孩身中奇毒,這一張臉怕是全然給毀了。
葉寒涼同情地搖了搖頭,放下麵紗,心下長歎不已。
幸而不是那丫頭。
他一麵慶幸,一麵惋惜!
思及那丫頭才記起自己為何而來,明明他一路尋著馬車而來,明明……
他眼波流轉,看了身側那女孩一眼。耳畔風聲呼嘯而過,他頭也不抬地一腳踹出,那車夫仰麵八叉地摔在水裏,掙紮著爬起來。
公子,小的沒用……
你確實沒用。
那女孩吃了虧,正在氣頭之上,氣呼呼地一腳踹在他身上。撒潑之餘卻抬手一揚,一陣粉紅色霧雨直衝著葉寒涼飄去。
葉寒涼一腳踞在車上,身子半蹲,冷笑一聲,寬袍一拂,身子一蕩,人已如龍卷之風,騰空而起!那粉色霧雨散在水中溪岸邊,水中原本快快活活遊弋的魚兒頓時翻著肚子漂起來,隻片刻功夫清澈見底的溪麵上便漂起十數條死魚!溪岸邊青秀欲滴的青草如野火掠過一般眼見地枯萎成黑黃之色!而那兩匹駿馬嘶鳴一聲,便倒地不起。
朱姑娘好手段啊!
葉寒涼遠遠地落在溪上一片大青石之上,閑閑地盯著她。
那抬手放出巨毒的少女,驚詫地看著水中飄蕩的死魚地上的死馬,又看那石上衣衫飄揚的少年。他不僅躲過她的攻擊,還把車裏的那丫頭也帶走了。不然,這會兒那丫頭早就屍骨無存了。
葉寒涼懷抱著那昏迷不醒的女孩,極力隱忍著不去看那張慘不忍睹的臉。
真是狠毒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他歎息一聲,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那丫頭雪白的脖頸上係著的紅繩,紅繩上赫然墜著一枚漆黑若夜的……指環。
流雲指環。
指環上一道道流雲紋刀一般地割傷了他的心。
阿七!
那張原本清秀豔麗的臉比鬼還……醜!
葉寒涼氣極,一手抱著懷裏的她,想也不想聚起全身氣息抬手朝那女孩揮去。
她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胸口一陣徹骨的寒意,陡然生起!
你……你……
她指著他,臉色鐵青,眉上積起淡淡的霜花。
解藥!
他冷冷地伸出手。
沒有。
那女孩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渾身卻像篩糠一樣,抖得厲害。她知道那魔頭一記寒掌足以要她小命,可還是倔強地扭過頭去,誓死不去看她。
解藥。
葉寒涼依然擎著一隻素白透亮的手,一樹梅花似地站在青石之上。
我說了……沒……沒有……啦!
那女孩怨極怒極恨極。
又不是我下的毒!
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那廝一記寒掌幾乎把她凍住了。
葉寒涼掃了她一眼,銀牙一咬,抱著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孩大步而去。
那少女甩著濕嗒嗒的袖子,臉白如霜。
少主,咱們……現在如何……
葉寒涼,老子早晚踏平你昆侖宮!啊嚏——
玲瓏駕著馬車,一路追趕而來。
宮主,是紫衣閣少閣主,當真是心狠手辣,東院的護衛,皆喪命在她的滴水銀針之下,隻有那叫婉兒的啞仆肩上受了傷,性命無虞。
葉寒涼坐在車內,懷擁著那麵目全非的女孩。山路難行,馬車搖晃之間,阿七悠悠轉醒。
阿七。
他眼裏的憂傷和惋惜未能逃脫過她的眼睛,她馬上見鬼似地推開他,抱著臉,顫栗著,背對著他,躲在角落。
別看我!別……
女子最在意的容顏,頃刻毀於一旦。阿七抱著自己哀哀地哭泣著。她自認為不曾做過什麽錯事,卻屢屢遭受那些莫名的劫難。身體發膚隨意被損傷,怪隻怪她太過柔弱良善!連半分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當傷害來臨時,毫無反抗之心。
葉寒涼坐在一側看著她兀自傷懷,多半個安慰她的字都說不出來。
馬車駛入昆侖宮地界,上了樓船,下了渡口,進了溫涼小築。
一路無語。
阿七走進院內,將門死死闔起,單薄的背脊抵在門之上。
葉寒涼站在門外,扣了扣門環。
無果,隻得轉身離去。
阿七站在簷下,望著蓮缸裏清澈的水麵,一張布滿紅色斑點的臉蕩漾在枯敗的蓮花蓮葉之間。幾乎認不出自己來。
桌案上放著那本《天回醫簡》,古樸陳舊的封皮上蕩著淡淡的墨跡。她打開那本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將那些抄寫在紙上的不認識的字逐一檢視了一遍,揣在懷裏。然後戴上一頂黑色幕離,將臉上見不得人的醜陋遮蓋得嚴實之極。坐在窗前,怔怔出神。
許久不見的冬兒,提著衣裙滿頭珠翠地走了進來,臉上畫著嫣紅的妝。
冬……冬兒……
她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半絲光亮都透不進去。
冬兒揚了揚眉,望著那張遮遮掩掩的臉,憤懣地叫起來。
你回來做什麽?
阿七站在窗下,不言不語。
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闖入者。也許,曾經的昆侖宮如那明月湖一般平靜,毫無波瀾。而她便是那一粒小石子,打破了湖麵的平靜。冬兒不待見她,玲瓏也未必喜歡她。
她苦笑一陣,幕離背後是別人看不見的蒼涼。
對不起,冬兒。
阿七幽幽地道,她神情黯淡,滿心歉意。
我不需要對不起。
冬兒臉如冰霜,逼近數步。
你想怎樣?
阿七扶住長案,背靠在窗台之上,手心裏俱是微冷的汗水。她知冬兒為人刻薄小氣,小心思都寫在臉上。
你離開昆侖宮,我換你一個小秘密。
冬兒附在她耳畔,輕輕巧巧吐出一句話。
你去過寒霜殿了,對不對?寒潭裏的那個小啞巴,你可還記得他?
冬兒打開手掌垂下一枚墜著流蘇墜子的圓形玉佩,一隻母麒麟護著一隻小麒麟,足下踩著流雲紋飾。整塊玉佩瑩潤光潔,泛著柔和的光澤。
你怎麽……
阿七一把奪過那塊玉佩,那塊麒麟護子玉佩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玉佩上黃色的瓔珞便是她親手打的。
傅流雲母親的遺物。
他是絕對不會輕易讓它離身的。
冬兒猛地掀開她頭上的幕離,那滿臉的紅疙瘩屬實把她嚇了一跳。
啊呀——
冬兒捂著嘴,驚叫起來。
阿七卻攥著那玉佩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