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對麵相逢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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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散!
    寒霜殿依然冰冷幽暗。那一潭寒水波瀾不驚,燈光昏暗,空氣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冷意。
    阿七脫下鞋子,慢慢走下那寒潭,臉上的麵紗朦朧似霧。那少年背靠石壁,一張臉髒亂不已。看到阿七朝他走來,他不住地晃動著手臂,玄鐵鏈錚然作響。
    她慢慢伸出手,拂開他額前的亂發。手指冰冷,顫抖著。那張臉上,找不到任何他的痕跡。她提起那枚玉佩,在他眼前晃蕩著,瑩潤而璀璨。
    這玉佩是你的?
    兩串眼淚已經滑下,落在潭中,那寒潭果真冰冷刺骨。
    那被玄鐵鏈縛住的少年,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為何會有這玉佩?為何?
    她拉住那拴在他脖頸上、手腕上的玄鐵鏈,麵紗已被淚水打濕。
    那雙眼裏流露出的哀婉,令他心頭一顫。
    他說不出話來,隻是不住地搖頭。
    這玉佩,他從不離身。
    阿七手握著玉佩,喃喃道。光潔的石壁上映出自己的影子,雖是蒙著麵紗,她依然嚇了一跳。
    我真是傻透了,我居然以為他……他會遭遇什麽不測,以他的身手,誰又能傷得了他?
    她一麵笑著,一麵走出寒潭,一臉淒苦,隻是誰又能懂?
    對不起,打擾了。
    她滿心疲倦地轉身正欲離去,那少年喉間發出嗬嗬唔唔之聲。
    阿七看著腳下濕透了的衣裙,心中寒意愈熾。她不明白冬兒為何要跟她說那些話,這潭中少年為何一見她……
    她猛然回頭。那雙眼睛正幽幽地望著她,如天上寒星。兩行淚水淆然滑落。
    阿……阿綰……
    阿七踉踉蹌蹌奔向他,冰冷刺骨的潭水飛濺在她臉上。
    你是阿綰?
    那雙眼睛,她怎麽能忘記?即使他容顏完全被改變,即使他不能發一聲。
    那少年輕輕地點了點頭。
    怎麽會?
    這人從頭至腳渾身上下,除了那雙眼睛,沒有哪一點哪一塊還殘留他的模樣。那個風流倜儻豐神俊朗的傅流雲啊!
    是葉寒涼對不對?是他把你弄成這般模樣?
    她的手顫栗著拂過他的臉,這張平平無奇的傷痕遍布的臉,怎麽會是他?
    他一直把你關在這裏?
    想起自己無意闖入此處見到他卻認不出他來,她的心一陣陣揪痛著。
    我……我想辦法放你出去。
    阿七拉扯著他身上的玄鐵鏈,很快便絕望了,這玄鐵打造的鎖鏈,沒有鑰匙豈是輕易能打開的?
    我去找他要鑰匙。等著我。
    她擦幹淨眼角的淚水,看了他數眼,轉身離去。
    地宮幽暗潮濕,石壁上青苔遍生,腳底下也濕滑不已。
    她慌慌張張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卻一頭撞在葉寒涼身上,身後跟著的人正是冬兒。那女人蹙著眉,眼淚水說來就來,撲通一聲跪在他跟前
    主子請息怒啊,奴怎麽都攔她不住,她,她硬生生闖了進去,還打了奴一巴掌!主子,你可要為冬兒做主啊!
    葉寒涼一雙幽涼的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他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腕,麵紗下的臉紅斑遍布,他費心勞神地在書齋翻查古書醫典,為了找到醫治她的方法,他片刻不敢歇息。而她在做什麽?
    你……一直都在騙我?你說他已離開了昆侖宮,卻把他囚禁在那暗無天日的地宮裏。
    她又怨又怒,根本無法平複心中的怒火。
    鑰匙!
    阿七用力試圖掙脫他的鉗製,然不過是徒勞,她眼裏的哀怨與傷心瞬間將他毀滅殆盡!
    你想要我放了他,又有何難?
    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口,那顆滾燙的心,在她掌心狂跳不已。
    什麽條件?
    她眼裏冷若冰霜的光像無數把利刃拉拉扯扯地在他心上割著。
    我想要什麽,你心裏最清楚不過了。
    他的心狂跳著,眼裏流露出的光卻冰冷刺骨。他把她拉在懷裏,附在她耳畔,溫涼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她的心也跟著莫名躁動起來。
    你的人,還有你的心。
    葉寒涼狠狠地抱住她,在她溫潤的耳垂上又愛又恨的輕輕咬了一口。這一刻他方才明白,自己深陷泥淖,不能自拔。
    阿七吃痛地推開他,臉上的麵紗飄落下來。
    葉寒涼一把接住,輕輕地覆了上去,掛在她耳邊。
    這張臉……他若是看到了,一定飯都吃不下……
    他在她那漂亮得無以複加的鼻梁上輕輕地摸了一下。
    阿七渾身一顫。淚水和著絕望,洶湧而出。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無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依你。你若想明白了,到寒涼殿來找我。
    他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轉身看了冬兒一眼。
    送阿七姑娘回溫涼小築。
    說罷,再也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她跟在冬兒身後,低垂著頭,默默行走在湖畔,那少女臉上得意的笑容,她望不見。
    你可知,宮主生平最恨的是什麽?
    冬兒轉身看了她一眼,眼風如刀。
    是背叛!
    阿七一聲不吭,繞過叢叢綠蔭,過長廊,經朱亭,徑直走向寒涼殿。
    偌大的宮殿,一掃先前陰鬱幽暗的情景,披紅掛彩,紅燭高燒,華美無比。一條鮮紅若霞的地毯由殿門外直通內宮。
    你來了。
    葉寒涼由帷幔後閃身而出,長發披肩,臉色並不太好看,映著火紅的燭光,照出一種病態的美來。
    阿七低垂著眼簾,並不看他。
    他走,我留下。
    原本清脆的聲音冰冷而沙啞地顫栗著。
    你想清楚了?
    葉寒涼欺身上前,修長嶙峋的手指落在她的肩上,望著她那張隱匿在麵紗下的臉,如此斑駁陸離。
    他的容貌,他的聲音,原不是這樣。你一定有辦法複原對不對?
    葉寒涼不作聲。
    回答我!
    她沉聲道。
    玲瓏。
    葉寒涼高聲喚道。
    玲瓏快步趨行,躬身拱手行禮道
    宮主。奴已給傅公子服下秘藥,他的臉三天後便複原如初了,但是聲音還需要時間慢慢恢複。奴已差人用快馬將他送出宮了。
    阿七疑惑地望著葉寒涼,眼前之人的所做所為,她絲毫不敢信。
    你當真放他走了?
    我答應過你的事,幾時食言了?
    葉寒涼目光綿長,她不相信他。
    阿七姑娘,傅公子已然離開了,宮主派人將他送出邊城。你大可放心,他身邊有人悉心照顧。
    玲瓏遞上一張信箋,她認出上麵的字跡,確是傅流雲的手書,信末還有他的花押。
    經此種種,我心頹靡。
    從此,勿複思量。
    盡可將你之心,付與他人。
    短短數字,半張薄紙,竟有千斤之重。
    阿七手握信箋,眼神迷離,心口洶湧而來的悲傷,令她痛不欲生。
    阿七。
    葉寒涼碰了碰她,那女孩茫然若失地看了他一眼,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那隨之而來的疼痛,令他心如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