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重陽節近多風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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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散!
葉寒涼蹲在青石上,打濕一條絹帕,擦拭著她臉上的血跡。斬斷那輕狂浪蕩子的手掌時,那血跡飛濺,有兩滴血水濺在她臉上。她若親眼見到,怕早嚇得要哭。
對不起,本來是想帶你出來四下走走散散心,誰想先前與江家結下的仇怨會波及到你。這些天你還是小心些,紫衣閣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們一旦接了刺殺令,就不會輕易放棄。
阿七又驚又怕地看著他,眼裏閃爍著驚惶不安,臉色異常蒼白毫無血色。
你是說,有刺客要殺我,是江家堡的人發出的追殺令?
她站在溪邊青石之上,長衫束整,腰間墜著的一枚玉佩,溫潤不已。
葉寒涼點點頭。
那日挾持你的少年便是紫衣閣的少閣主。
他既然要殺我,卻為何不動手?
阿七不解,一隻手下意識地握住那枚玉佩。葉寒涼一怔,濃眉深鎖,望著那枚玉佩,目光綿長。
好啦,不管那些人了。先管管我的肚子,我要餓扁了。
阿軻準備的吃食本由侍衛保管著,一路奔行,那兩侍衛早不知跑哪去了。
葉寒涼抓了兩條魚,用青草縛著,牽著馬走在山間林中。阿七坐在馬上,眼底樹木蔥蘢,風景秀麗。
咱們去哪?
聽著小鳥啾啾鳴叫,先前的不快一掃而光。
我若沒記錯的話,前麵有座小木屋,是獵人歇腳之地。
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杵在林間,門前圍著籬笆,籬笆下竟圍了一片菜地,青秀的菜苖長勢極好。
阿七啞然失笑,葉寒涼扶著她下了馬。推門而入。
有人嗎?
無人應答。
簡陋的屋子裏隻一桌二凳,地上散亂著幹草,牆上掛著弓箭,獸皮。牆角立著一隻爐子,爐子上支著一口鍋。不遠的牆邊立著一隻碩大的水缸。缸邊擺放著一些壇壇罐罐。
地板上甚至有鳥獸走過的痕跡。
葉寒涼皺著眉頭看那不大幹淨的屋子,窗上還掛著的蛛網。
這地方似乎許久未有人居住。
阿七走進屋內,著手收拾。
出門在外,有一角之地立足,有片瓦遮風擋雨已是莫大的福報了。
葉寒涼淒然一笑,看了看手中的魚。
我已給黑衣衛留了信號,他們看到便會很快趕來,咱們吃的喝的都在他們那裏。
這不是還有魚嗎?有鍋有灶,煮一鍋魚湯也非難事。
說話之間,屋外的天色竟大變,黑雲驟起,風起雲湧,瓢潑大雨說下便下了起來。
好在灶台邊有打火石也留有不少幹柴,阿七麻利地壘了不少幹柴準備生火。
葉寒涼拿過她手裏的柴火。
這種粗活怎麽能讓女孩子做?你……去舀點水來,水缸裏該有的。
阿七笑著轉身打開水缸上的蓋子,一具烏黑的屍體漂浮在水麵上。
啊——
女孩嚇得扔掉木製的蓋子,臉白若雪,滿眼驚惶,踉蹌數步,往後退去。
葉寒涼一把扶住她,半攬在懷 一隻手捂著她的眼睛。
別怕別怕。
木屋外大雨傾盆,屋內水缸裏浸泡著一個麵目全非的男人。阿七俯身坐在樹墩做的凳子上,將早上吃的那一點點東西嘔吐殆盡,滿地穢物彌漫著濃濃藥味兒。
眼淚模糊著雙眼,一盞油燈照著屋內不大的空間,沉默伴著風聲四處飄忽。
等雨停了,我們便走,這裏離明月山莊不遠。
阿七不言不語。
自傅流雲走後,她便將自己封閉起來。不對任何事情發表任何看法。
風呼嘯著,冷雨撲窗。
葉寒涼從屋內取了兩隻碗,放在門外接了些雨水。倒在那鍋裏,開始煮魚湯。
一陣敲門聲,不徐不疾地響起來。
葉寒涼握緊掛在腰間的劍,安撫似地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靜坐莫動。
拉開門,冷風帶著寒雨撲麵而來。一個一身黑衣的女人,頭戴黑色鬥笠。雨水順著鬥笠邊緣滴答而下。
女人仰起一張青中帶白的鵝蛋臉,纖眉烏黑如水洗,薄唇泛白失色。
打攪二位了,小女子偶遇大雨,但求駐足片刻,雨歇便走。
葉寒涼警惕地打量著那渾身濕透的女人,身姿傲人,削肩蜂腰,雙腿修長。濕透的黑衣緊緊裹在玲瓏的身軀之上。
葉寒涼不作聲,隻是打量著那女人的臉,揣測著她的來路。
阿七站起來,風雨飄進屋來,打濕了門內的地板,灰塵和著泥土百般泥濘。
請進吧,外麵風大雨大的。
女人取下鬥笠,一張稱得上秀麗的臉,完完全全地露了出來。
多謝,真是個人美心善的小女人。
女人對著葉寒涼柔媚一笑,擦著他的身體,徑直走了進來。地上留下一串溫潤的輕而小的足跡。
魚湯的腥鮮味兒慢慢飄逸而出。
女人坐在爐火邊,將身上濕透的衣服一層層剝下,內裏隻剩下一件薄薄的內衣。
葉寒涼不動聲色,好像眼前當著他的麵脫得幾乎精光的女是一截木頭。
女人提著衣裳就著火烤,淡淡白煙飄逸而出。
阿七坐在那女人對麵,葉寒涼挨著她,見那女孩突然站起來,朝他伸出一隻手。
葉寒涼……
阿七驚呼道,人已如熟透的麵條一般往那鍋滾燙的魚湯倒去。
阿七!
葉寒涼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胸口一滯,雙膝一軟,眼前一黑,沉沉倒在地上。
唉,傻孩子。姑奶奶衣服上都是迷藥,饒你再機靈也要吃老娘洗腳水。睡吧睡吧!閣主有令,必須把這丫頭全須全尾地帶回去。至於你嘛,小祖宗雖對你恨得牙根癢癢卻又牽腸掛肚,再三申令不得傷你性命。
女人蹲在爐火邊,伸出手輕輕地在那張俊朗無比的臉上拍了拍。
真是個好小子。
女人慢悠悠地穿上衣服,衣上冒著熱乎乎的蒸氣,很舒服。她係好腰帶,俯身抱起那少年,走到門外,風雨交加中,一輛馬車站在屋外。
堂主。
車夫下了馬車恭敬地抱拳施禮。
屋子裏還有一個。
女人把葉寒涼放進車廂中,便坐在他身邊,從座位下翻出一身幹淨的衣服。
車夫抱著昏迷不醒的阿七,走了過來。
女人當著車夫的麵,將身上的濕衣慢慢脫下。
下山。
女人關上車門,拉上布簾。
車夫吞咽著口水,揚起馬車,大喝一聲,駕——
一路快馬加鞭,不知走了多久,馬車駛進一座莊子,風雨飄搖中,煙雨朦朧,無數盞紅燈籠掛滿樹梢花叢。
高大的牌樓上,書寫著三個大字
紫衣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