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恰重逢江潭舊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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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散!
    她是誰?
    女孩醋頭醋臉地掃了阿七一眼,扁著一張小嘴。
    這是阿七。
    葉寒涼溫婉笑著。
    她真是昆侖宮的人?
    那女孩執拗地問道,眼裏閃爍著灼灼怒火。
    小魚兒。
    葉寒涼伸手去拉她,小姑娘一把推開他,狂奔而去。
    院門口撞到一個身材略胖的青衫男子,來人挽著袖管,胡子拉碴,正抱著一隻木盆走進來。小魚兒與他撞了個滿懷,那粗獷的漢子抱著盆左躲右閃竟未濺出一滴水來。
    丫頭,你去哪?
    不要你管!
    那丫頭抹著眼淚轉眼不見。
    葉寒涼拱手見禮。
    青衫漢子將一盆活潑潑的烏魚放在院當中,擦了擦手,大咧咧地對著他二人咧嘴而笑。
    聽莊主說,有貴客要住到沁春閣來,老秦正稀奇是怎樣的人物願意住到這斷崖之上來。公子玉樹臨風,姑娘貌美如花,果真登對得很,難得,難得。在下秦越,無涯山莊一個小小莊客。
    阿七看著那一雙圓鼓鼓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看不停的粗魯漢子嘴上如此不把門,心中抑鬱不已,扯了扯葉寒涼的袖子。
    秦兄,在下葉寒涼,在沁春閣稍住兩日,多有叨擾。
    葉寒涼嘴角微揚,拱手作揖。阿七跟著斂衽行禮,滿眼羞澀,眼角眉梢若春風拂過。她又扯了扯葉寒涼的袖子,輕聲問道。
    你不去看看那小女孩兒?
    小魚兒麽?那孩子就是個小野人,怎麽轟都轟不走,死活要賴在這斷崖之上。說要等什麽人來,脾氣死倔的一個孩子。也是可憐的,爺娘早死了,說是死在昆侖宮什麽人手上,整日纏著我要學武,可又資質平平,一招半式學個大半個月也無甚長進。
    那秦越想是在這崖上待得久了,見著個活人便嘰嘰歪歪講個不停。
    秦兄,舍妹偶感風寒,這些藥,還得借兄台爐灶煎一下。
    葉寒涼提著一疊草藥,溫婉一笑。
    好說好說,既是莊主的貴客,不必如此客氣,藥放那裏,我來煎。
    秦越大咧咧地嚷嚷道。
    不敢勞煩秦兄,那小魚兒,還請秦兄去看看她。藥,我自己來煎。
    哈哈!好好,我這就去。
    秦越笑得意味深長。
    葉寒涼將藥包拆開,拿清水洗淨了,放入湯缽中,加入清水,擱爐子上,大火煎著。
    阿七看著他一絲不苟地做著這些,心裏莫名有一絲絲感動。方才他和蕭雅同出去,是去取藥了。
    那個人,怪怪的。
    阿七緊緊挨在他身邊。那雙銅鈴般的眼睛,為何總盯著她看來看去?
    姑娘有顏如玉,便是被人多瞧上幾眼,又有何不可?
    葉寒涼打趣道。
    你取笑我!
    阿七伸手去捶他,兩隻拳頭卻如捶棉花般地軟綿無力。葉寒涼一把抓住她的手,溫涼的手在掌心如遊魚,她試圖掙脫他的掌握。
    還燒著呢!你回屋去,外麵風大。藥煎好了,我便端來。快去,聽話。
    葉寒涼將她拉起,看著她慢慢離開小院。
    阿七倚在門邊,望著那爐灶邊手忙腳亂地添柴火的少年,忍不住想笑,想不到,他能如此。她慢慢地沿著石子鋪就的小徑,漫無目地的隨意逛著,並未聽葉寒涼的回屋內傻待著。她來到烏黑的斷崖邊,斷崖邊緣用木標杆攔著,腳下便是萬丈深淵。暮色四合,天色漸漸呈青色。烏雲馱著棲鴉歸巢了,涼風漸起。她倚在欄杆上,輕輕咳嗽著。風拂亂衣衫,雲鬢亂飛。遠處的風景,似籠在霧中一般,朦朦朧朧。
    姑娘好興致,一個人在此看風景。
    一個聲音清脆地自身後傳來,她嚇了一跳,忙回首。
    一淡綠衣衫的少年提著兩壇酒慢慢走來。
    看來,你也是無聊得很。
    綠衣少年將酒壇遞上,笑容璀璨。
    喝嗎?
    阿七搖搖頭,淡淡笑著。
    真沒意思。冰塊臉呢!我找他喝酒去。
    誰是冰塊臉?
    阿七臉色緋紅,輕聲問道。
    你不是和葉寒涼一起來的姑娘?
    綠衣少年扛著兩壇酒,上下打量著她。
    我是,你叫他冰塊臉?
    阿七忍俊不禁。
    冰塊臉!冰塊臉!
    綠衣少年大聲叫著,兔子似的,撒開腳丫子狂奔而去。
    他在院子裏……
    一個人倚在欄杆前,暮色籠在頭頂,像下了一場金色的雨。
    小院裏燃起燈燭,四個角落的白石燈塔裏燃著熠熠燈火。
    綠衣少年正抱著酒壇將酒倒在偌大的碗中,葉寒涼卻端著一碗藥湯坐在桌前。
    阿七。
    阿七站在院門前,秦越和那個小姑娘還未回來。
    蕭池端起一大碗酒對著她,兀自呷了一口。
    小美人兒,斷崖的風景可好?
    阿七微微一笑,輕輕點點頭,站在他二人之間。桌上擺著四隻青花酒碗,酒水微漾,映著鵝黃的燈光。
    葉寒涼遞過藥碗,看著她望著那一碗黃褐色的藥汁皺眉。
    快喝了,涼了更苦。
    阿七端起藥碗一口咕咚喝了個精光,其苦無比,臉皺如花敗。
    來,你嚐嚐這個。
    蕭池走到那小樹下摘了一把紅豔豔的小果子,從牆角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衝洗幹淨了。
    試試。
    葉寒涼見她猶豫不已,便拈了一顆放在她手中。晶瑩紅潤的紅色小果實在燈光下發著瑪瑙似的光暈。她依言將那紅果放在齒間,慢慢咬破,一股清甜的汁水在唇齒間縈繞。她笑起來,兩隻嬌媚的梨渦淡淡化開,豔麗無邊。
    好神奇,不苦了。
    謝謝……小哥。
    阿七嫣然一笑。
    蕭池,蕭雅的弟弟。他來尋我喝酒。
    葉寒涼接過那隻微溫的空碗,放在桌上。
    你們光喝酒麽?
    阿七看著桌上的四碗酒,唇齒間仍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和那紅色小果實的清甜之味。
    我去給你們炒兩個下酒小菜。
    她輕咳著,身形搖晃著朝灶台邊走去。
    不必了,你病著呢!
    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好。
    阿七從那木盆中撈了條不大不小的烏魚,烏魚滑不留手,啪地又掉在水盆中,濺了她一身的水。
    葉寒涼走過去,伸手撈起那條魚,擱在砧板上。
    你閃開。
    他站在案板前,從懷中掏出一把渾身碧綠的匕首,拔出刀鞘,寒光滿院。葉寒涼將那把春水橫在胸前,拉開架勢,出刀,快如閃電。眼前寒光如水流淌,將他包裹在一團雪亮的光影之中。
    蕭池錯愕地站起身來,看著葉寒涼掏出一張帕子,一絲不苟地將那匕首擦得幹幹淨淨。
    冰塊臉,你方才使的可是驚鴻七式?
    葉寒涼點點頭,將那春水擦幹淨了,插入刀鞘之中,放在那愣愣發呆的女孩手中。
    這把春水,名氣雖不及千寒刃,卻也是紫衣閣的鎮閣之寶,用來防身卻也不錯。阿七!
    那女孩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眼神中空朦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