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宿酲和夢何時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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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散!
青葵,你為何……在此?外麵怎麽啦?
阿七疑惑不解。
姑娘莫驚,不過是夫人的狸貓兒走丟了,莊主發動大夥兒找那貓兒,卻沒想到驚擾到姑娘了。
青葵吟吟笑道,眼睛望向那小魚兒。
你為何在此?這是阿七姑娘的房間,速速離去!
我才不稀罕呢!
那丫頭抱著烏龜,掉頭便走。
小魚兒!
阿七叫她不住,青葵上前將房門帶上。
姑娘不必擔心她,隨她去好了。莊主讓奴好生伺候著姑娘,奴已放好熱水,姑娘請沐浴更衣,早些歇息。
屏風後立著一隻碩大的沐浴桶,水汽氤氳,花香嫋嫋。晾衣架上掛著一件紅色的繡袍。
她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極重的酒味,和魚腥味。泡個澡再好好睡上一覺,如此甚好。便輕聲道
不必勞煩姑娘了,我自己來。外麵,當真無事?
她站在浴桶前,慢慢除去身上衣物。
無事,不過丟了一隻貓兒,看我們莊主緊張的,把大家夥兒都叫醒來尋那小畜牲。
青葵接過她脫下來的衣衫,抱在懷裏。
原來如此。你們莊主對夫人可真是情真意切。
她鬆了口氣,除去身上衣物,泡在溫熱的浴湯之中,靠在浴桶邊緣,全身舒暢。
那是自然的,論相貌才學功夫,我們莊主都是人中龍鳳,隻可惜,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青葵拿起一條浴巾,輕輕地為她搓著後背。
阿七扭頭看她,雪色的胳膊搭在水桶邊緣,清澈的水珠滴嗒而下。
你們莊主,夫人,還有葉寒涼,他們……他們三個……
你都看出來了,夫人並不愛莊主,她的心在葉公子那。
青葵酸溜溜地道,手執濕漉漉的浴巾輕輕擦拭著她的脖頸,手指掠過她頸上的紅繩。
我看葉公子對姑娘倒是情深似海。
青葵將雪白細膩的手搭在她肩上。
阿七將身子前傾,避開她的觸碰。
我洗好了。這件繡袍……
她看著掛在衣架上那件極致華美的衣袍,上好的杭綢,綴以金線,花樣繁複,若流雲在燈光中輕輕柔柔地飄蕩著。
莊主……夫人為姑娘備下的。姑娘請自便,青葵先行告退。
說罷,她便退了出去。
阿七穿上那件紅色的繡袍,衣服很合身。倦意襲來,暖洋洋地躺在被中,望著那搖曳的燭光,眼眸輕闔。
門吱呀被推開,一陣涼風吹了進來。她隻覺得臉上一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道烏黑的影子,慢慢遊走進來。來人白衣翩躚,腳步輕緩,悄然無聲。他坐在榻前,望著那錦繡紅袍下雪一般瑩白的身體,輕淡的呼吸,若有若無。她翻了個身,白玉一般的脖頸上掛著條紅絲繩,一枚黑色的指環,流動著月光般朦朧的流雲紋飾。白衣人手指輕輕一勾,指間刀自紅繩上一掠,紅繩斷開,指環落入他掌中。
阿七卻猛地驚醒,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袍。
你是誰?
一張黑色的,繪著猙獰鬼麵的麵具。兩眼突兀,獠牙森然,紅唇長舌。
惡鬼現人間。
她顫抖著,嚇得半死,卻不肯鬆手。
把東西還給我。
那人指節修長,大拇指摩挲著指環邊緣。
流雲指環。麒麟護子玉。真是有意思,平陽塢的至寶竟然都在你手上。你到底是什麽來路?
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有如春風拂過柳枝,颯颯不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東西還給我。
她咽了一口口水,額上冷汗直掉,卻顧不上去擦一下。
麵具人將右手鬆開,手上捏著一條鵝黃色瓔珞,一塊極品羊脂美玉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正是那塊掛在她腰間的麒麟護子玉。
還給我!
她爬起來,伸手去奪那玉佩。麵具人卻眼裏帶笑,輕輕一轉身,縹緲若雲霞,輕巧地避過!她惱極,一跳而起,將手伸至枕下,一把寒如冰雪的春水朝那人麵龐刺去。然而,她終是個菜鳥。光有一腔孤憤,卻毫無實力。那人捏著她柔若無骨的手,她疼得眼淚直流,春水跌落在床榻之上。
江湖流傳,平陽塢少主失蹤多日,他的物件卻出現在你身上。小美人兒,麻煩你給個解釋。
麵具人反手控製住她,將她拉入懷中,那張鬼臉摩挲著她慘白的臉。
謝……謝無涯……
她掙紮著,奮力扭動著身子,想奪下那張鬼麵。
哼!
那人冷笑著,不置可否。
懷中溫香軟玉,少女的芬芳令他血脈噴張。這丫頭看似瘦弱卻毫不幹巴,剛長開的身體像含苞的花蕾,散發著誘人的芳香。
謝無涯,你即是一莊之主,又是有婦之夫,更是葉寒涼的好友,你為何要如此?厚顏無恥!
我厚顏無恥?那你那位葉公子算什麽?豈不是厚顏無恥中的斯文敗類?
那麵具人拉下麵具,露出一張朗朗如月的臉,竟果真是謝無涯。
你說什麽?
阿七被他死死箍住在懷,臉如豬肝,又羞又恨。
他勾引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與你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又何曾考慮過你的名聲?
謝無涯涼涼地道。
姑娘,今日本莊主便好好教導教導你。你要記住,男人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他如此,我亦如此。他留你在身邊,並非因為你貌美如花伶俐可愛,而是因為,你體內有他想要的東西。
阿七仰起頭,淚流滿麵的瞪著他。
你胡說!
小華佗醫術極高明,他是絕不會診斷錯的。我且問你,三月前的事情,你可還記得?記不得了吧!華稀聲診斷出,你中了忘川之毒。你之前的記憶恐怕正慢慢地消解了,以前的事你定然是記不得了。這指環,這玉佩,你也記不起是何人所贈了,對不對?
謝無涯慢慢鬆開她,因為她已經放棄了反抗放棄了掙紮,一攤爛泥一般地伏在他胸前,那團紅雲裏,簌簌發抖的身體,如此柔弱如此可憐。她慢慢地推開他,坐在榻上,朦朧的燭光映照著她那雪亮瑩白的臉。
謝無涯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輕輕拍拍她那張美豔異常的臉,指間冰冷清冽的淚水,令他心軟不已。
小美人兒,你說他那樣的人該不該死?
你如此恨他?
阿七坐在帳下,心亂如麻。
我自然恨他。
謝無涯拂了拂膝上的衣衫,像坐著跟晚輩拉家常的長輩一樣地,溫和地笑著,望著她。
他長得比我好看,資質又比我強,以前,他在這斷崖之上練功,師傅總誇他聰明,悟性之高實屬罕見,是百年來江湖之第一人。哈哈,我師傅不要臉是真的。他不承認如今江湖少年英雄輩出,光就平陽塢少主傅流雲就光彩奪目,十三歲便創立了流雲十三式劍法,如此慧根與悟性,豈是他葉寒涼能比擬的?你身上有他的指環與玉佩,想必,那傅公子原是你的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