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見說花城日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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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散!
那個從不露麵的女人一路上倒對他倒極加照拂,將他的飲食起居安排得井然有序。每每用餐之時,他便想起那個叫陶雪苑的女人。沈青月那混小子倒是有豔福的,他越發對那女人起了好奇之心。用罷早膳他便踏上前往南國的旅途,按照地圖所示,他還有一天的行程便抵達目地的了。
葉寒涼坐在馬車上,望著車窗外的春意漸濃的風景。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田地裏的農民正在忙碌地耕種,山巒青翠,江水潺潺。
北地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他早已習慣了那些枯黃的植被、冰冷的寒風,這南國的綠樹紅花、和煦陽光,確實令他心生暖意。這樣的景致,不止她留戀,連他都無比留戀!
馬車進了城,城頭上寫著兩個碩大的字花城。這座古城確實城如其名,大街小巷家家戶戶的門前窗邊都種滿鮮花綠植。馬車夫慢慢地趕著馬車,馬蹄聲聲在潮濕的青石板路上回蕩,馬車慢慢前行穿過炫彩花海,濃鬱的花香撲麵而來。葉寒涼望著那街邊別具一格的建築,門窗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似在訴說著這座城的輝煌與榮耀。古樸的屋簷下掛著大紅燈籠,照亮了整個街道。暮色已起,華燈初上,這座城市仿佛活了過來,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車夫揚著馬鞭,得得地趕著馬車穿過人流花海。馬蹄聲清脆動聽,葉寒涼坐在馬車裏,靜靜地欣賞著這一切。車夫告訴他,雪苑樓就在前麵不遠處,再有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
公子,您來得可真是時候,趕上了這花城元宵夜市,可當真是繁華之極,公子安頓下來後,不妨出去逛逛。
車夫將馬車停在了雪苑樓前。葉寒涼下了馬車,一眼望見那座名氣頗盛的食樓雪苑樓。雪苑樓足有三層之高,氣勢磅礴,樓牌之上寫著極雋秀的三字雪苑樓。樓閣飛簷翹角之上掛著銀色風鈴,隨風拂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葉寒涼一拂衣袖,昂然走進雪苑樓。大廳裏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牆壁上掛著名家書畫,地上鋪著華麗厚重的地毯。桌椅板凳都是用上等木材製成的,上麵雕刻著精美的圖案。
一位身著青衣的店小二,老遠就見到了這位衣飾華貴、氣質不凡的公子。一雙吊梢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仿佛見了一大錠閃閃發光的金子。他趕忙飛奔上前,臉上堆滿了笑容,那一個熱情好客呀!
青衣小二跑到公子麵前,停下腳步,喘了好大一口氣。
這位公子,歡迎光臨鄙店。不知公子可有預定餐位?實在抱歉,今日元宵夜,人滿為患啊!
葉寒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奇奇怪怪,吃個飯還要預定餐位。
在下找你們老板娘陶雪苑。
青衣小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豐神如玉的少年,他雖一臉疲倦,那一眼睛卻亮如星辰。整個花城敢這樣直呼老板娘名姓的人屬實找不出三個來,這陌生的外地少年一進門便嚇他一大跳。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小的這就給貴客通報去!樓上雅座尚有一間,那預定座位的客人還未到,公子不妨上樓稍坐片刻。
那小二確是個人精,素日迎來送往練就他一身識人的功夫,他斷定這公子哥兒絕非尋常人家的子弟,忙不迭地將人迎上三樓雅座。
你就說沈青月到訪。
那小二連忙為他在雅間安排了一個舒適的臨窗座位,然後跑前跑後,為他端茶倒水,忙得不亦樂乎。那張臉上始終掛著燦爛的笑容。
葉寒涼端起茶杯,聞了聞那清香撲鼻的茶香。
沈公子稍待片刻,小的馬上去請老板娘來。
小二躬身正要退出。葉寒涼卻取出一錠雪亮的銀子,放在桌上。
拿去買些茶點果子吃,本公子初來乍到,往後少不得要麻煩小二哥。不知小哥如何稱呼?
青衣小二看到銀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忙將銀子揣進懷中,連連道謝。
公子叫小的阿福便是了,阿福謝公子打賞,您請坐,小的這就請老板娘去。
那阿福腳步輕緩地退了出去,隨手將門闔上了。
偌大的房間陳設得極高雅清致,牆上掛著數幅名人字畫!他今日倦極,根本無心欣賞那些字畫。便倚坐在窗邊,慢悠悠地喝著茶,賞著樓下街邊璀璨的夜景。花燈與人麵交輝相映,那平日困囿閨閣之中的女子都出來夜遊,一個個提燈賞月笑靨如花。
一白衣女子烏發迤邐,體量纖細,她提著一盞燈正和身邊的人說著什麽,隻見她嘴角帶笑,眼神溫柔,白色衣裙在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與周圍的花燈相互映襯。他怔怔然望著樓下之人之景,不覺呆了。
阿七!阿七!
他擲下茶杯,心中一陣狂喜,想也不想便從窗台翻身躍下,如一隻巨大的白色的飛鳥羽翅翩躚騰空而下!
陶雪苑推門而入的刹那,正好看到他躍窗而出。她心中一切,縱身躍出,伏在窗台邊,伸手一拉,卻連他半片衣角也未碰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少年飄然落下塵埃。
沈青月,你瘋了!
陶雪苑看著他安安穩穩地站在當街,耳畔傳來一陣驚呼聲,緊接著是滿堂喝彩之聲。
好俊的輕功啊!
這位公子好身手!
……
陶雪苑笑吟吟地站在窗前,心中一陣無可奈何,這廝還是如此……張狂啊!
葉寒涼目光幽幽地望著那一臉驚詫的女子,她嚇得花容失色,低垂著頭一臉嬌羞。
你這是做什麽?有路不好好走,從天上掉下來,嚇唬人啊!
那女子身邊的翠綠衣衫的女孩手提一盞蓮花燈,怒氣衝衝地興師問罪!
對……不起!在下唐突了,我……認錯人了。
他的看著她,滿臉都是失望。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茫然地站在那,隻是覺得無比的乏累。心在抽搐,在不住地下沉,他要去哪裏找她?
那女子靜靜地站著,看著他,羞澀一笑。
你呀,公子無心之過,你幹嘛這樣咄咄逼人?
那白衣女子挽了那翠衣女子,溫婉地衝他點了點頭,一雙鳳目久久盯在他身上。
走啦走啦!儺戲都要開始了。
綠衣女子狠狠瞪他一眼,拉扯著白衣女子,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站在燈火花海之中,白衣勝雪,似乎極失望。她一步三回首地被同伴拖走。
她竟和阿七長得有幾分相似。眼見她離開,他便迷迷瞪瞪地跟在她身後。亦真亦幻地穿過人流燈影,一路隨行,竟來到江邊,江邊碼頭前一大片空地之上,正在上演儺戲表演。那些戴著麵具的人,穿著華麗的戲服,手持各式各樣的兵器,動作整齊劃一,配合默契,像是在跳著一支神秘的舞蹈。圍觀者不時發出陣陣驚歎和掌聲。
他對那些古怪的表演全無興趣,隻是魔怔地跟在那姑娘身後。儺舞隊中鼓聲大作,他驚了一跳,緩過神來。她不是她。
他灰心喪氣地轉身離去。那些提著花燈、戴著儺戲麵具的人,一個個歡天喜地地提著花燈打他身邊走過。他不明白這些人有什麽好歡喜的。
公子,買個麵具吧!
大榕樹之下,那守著小攤售賣麵具的老者笑吟吟地望著他。
老者見他半晌不吱聲,微微一笑,再次開口道“公子,買個麵具吧!”那小小的攤位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麵具,或華麗或素雅,或威武或慈祥,無一不栩栩如生。
他靜靜地凝視著這些麵具,取下一一隻猙獰鬼麵,將麵具戴在臉上透過麵具看那芸芸眾生,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姐姐,我要買這個麵具!
那小女孩約莫十來歲的模樣,身著一身紅色綢裙,腳踩著一雙黑色的小皮靴,一頭烏黑的長發紮了兩個小髻,滿臉笑容燦爛,手裏提著一盞兔子花燈,一蹦一跳地拉著一白衣女子跑了過來。她仰起頭望著身後的女子,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那白衣女子麵容精致,膚若凝脂,眉若遠山,唇若塗丹,一頭烏黑的長發瀑布般垂落身後,頭上綰著一條紅絲。身著一襲白色的長裙,裙角隨風飄動。她手上戴著一隻翠玉鐲,閃爍著溫潤的光芒,更襯得她皓腕纖細白皙。她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眼波流轉充滿了愛憐和寵溺,正不緊不慢地被小女孩拉著走到麵具攤前。
阿七!
他一激動,趕步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那雙眼睛瑩潤如玉望向他時,眼裏的驚愕令他心頭一顫。
這位兄台有何賜教?
一男子欺身上前,輕飄飄地將他的手拉開,笑吟吟地望著他。
葉寒涼冷冷地打量著那人,其容貌極為俊美,劍眉星目,隆鼻薄唇,皮膚白皙如雪,眼中帶笑卻神色蒼冷,令人不敢直視。他一身青綠色滾翠藍邊的錦衣,衣領袖口皆用金絲線繡著祥雲滾邊,袍袖上用紅線細細繡出精巧花紋,腰間束著一條同色的腰帶,懸掛著一枚溫潤的玉佩。其衣飾華貴,想必非富即貴。
哥哥哥哥,我也想要這個麵具!
小女孩兒指著他臉上的懈豸麵具,笑嘻嘻地道。
小姐,真是不巧,這個懈豸麵具隻剩下一件了。
老者歉然地指著滿攤架上的麵具。
要不,你選這個玉麵,這個清秀不嚇人適合你們小姑娘戴。
說罷,他摘下一隻白色麵具遞給那小女孩兒。
我不喜歡這個,我就喜歡他那隻大怪獸。
小女孩兒驕蠻地跺著腳。
枳兒,別鬧了。人家已經買下了。
白衣女子正是阿七,她躬身勸著的那小女孩兒正是謝枳。
謝淮南攔在那葉寒涼身前,望著那張麵具下涼薄的眼睛。這個人,實在奇怪。他身材高大挺拔,氣質冷酷,身上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那張猙獰的麵具遮住了他的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深邃、冰冷又如烈火烹油,仿佛要把整個世界焚毀殆盡。
葉寒涼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誰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試圖從她臉上讀出些什麽。然而,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隻在那小女孩兒身上,仿佛他並不存在一樣。
謝淮南卻深切地感受到了那麵具下冷熱交加的目光,他心中湧起一股極不安的情緒。
他掏出一塊碎銀,扔在老者攤上,抓了四隻麵具,一隻扔給謝環一隻扔給謝枳一隻給那阿七戴上一隻抓在手裏,抱起謝枳抓住阿七的手,大步離去。
葉寒涼怔怔地看著她雪白的身影消失在人流夜色之中,他一動也不能動,渾身如披冰雪。
他認出那華衣男子正是謝家的次子謝淮南,而站在他身邊的少年少女,則是謝無涯的弟弟和妹妹。他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為何她會和謝家的人在一起?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簡單。
看得出來,她極關心那小姑娘。是,她關心任何人,卻總是無視他的存在。
他失魂落魄地悵然離去,那售賣麵具的老者想叫住他,又欲言又止。
今夜,元宵節的夜晚,街上的繁華和喧囂仿佛獨獨與他無關。他獨自走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的笑聲和歡呼聲卻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抬頭望向天空,月亮明亮而孤獨,仿佛在映照他此刻的心情。周圍的燈籠五彩斑斕,但在他眼中卻顯得有些蒼白和無力。他的心中充滿了寂寞和孤獨,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格格不入。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該做什麽。街邊的小燈籠發出微弱的光芒,仿佛是他內心唯一的溫暖。
他特意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這裏沒有人群的喧囂,隻有微風輕輕吹過,帶來一絲絲涼意。他停下腳步,坐在江邊,取下臉上的麵具,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澹澹江水。心中無比孤寒。一路上他都在擔心她的安危,擔心她落入不懷好意的歹人之手。可是,她好得很呢!他的擔心不過多餘。
如此良宵美景,公子為何一人坐在江邊獨自傷懷?不如上船來,喝一杯!
一艘畫舫滿掛燈籠慢慢向他靠來,畫舫上站著一位姿容超絕的紅衣女子,她正笑吟吟地隨風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