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真假殿下 世上竟有此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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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居然就這麽逃出生天, 並活到了現在,柳扶微心髒重重一跳, 隻覺得自己好像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不過, 這興奮勁兒才維持一時片刻,她又倏然回神我之前明明陽壽無幾,到底為什麽會活到現在又為什麽會出現在袖羅島還有我到底是怎麽失憶的
    她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但腦袋空空,實在空有一手鏟子是無處可挖啊。
    事實上, 她臨時起意重返人間, 本來是想再見一見阿爹, 可如今忽然多撿回一條命, 她一時又覺得心裏有點虛得慌。
    隻是她人還飄在北地,縱有日行千裏之能,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長安。
    而且這戈姓小將軍看上去還懷疑她來著。
    神廟那一出還得瞞死, 至於其他,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人若是生來悲悲戚戚, 歲月悠長也是煩惱三千。
    反之亦然。
    這一覺過後上了岸,隨車隊入繁市,嗅胡肉湯餅香,前一夜的悲思悉數消弭。
    靈州酒醇肉香,柳扶微滿腹饞蟲被勾起,自是想坐下好好品鑒一番。奈何戈平一心要趕至都軍府,又不肯單獨落下她, 一碗餺飥湯後繼續趕路。
    一路上又被問了不少關於袖羅的問題, 經一夜打磨, 基本能把謊圓得滴水不漏,戈平摳不出所以然,她倒順著話藤摸到了瓜原來是丟了個質子。
    這不是小事, 她問“你們如何得知質子是被袖羅教所擄”
    “父帥身上的傷是傀儡線所致,”戈平道“澄明先生說,那是袖羅教獨有的陰毒妖術。”
    “哦”這一點她深有體會,“他們為何要劫走質子”
    戈平搖頭,“妖賊之心,無從揣度。”
    大淵諸將,除神策軍定遠侯外,當屬戈平的老爹戈望名頭最響。
    十數年來率庭北軍拓疆擴土,使龍城邊郡固若金湯,聖人封其“靖安侯”。自古名將功勞越高流言越多,一旦丟質子的消息傳出去,難保朝中不會有人暗做文章。
    戈平又道“憑我父帥身手,袖羅中能傷他者本寥寥無幾。姑娘被困袖羅島這麽久,可知教中都有誰善用傀儡線”
    那應該是席芳了。
    麵對心急如焚的小將軍,本不該肆意糊弄。奈何她也實在知之有限
    “我隻曉得傀儡線並非誰都可修得,那時,我是說我被劫走時,隱約聽說他們教內弟子內訌,應是有人對教主不滿”
    她本想暗示他要否換個路子打聽,哪知戈平毫不意外“這我知道。”
    “啊”
    “半年前,袖羅教前教主鬱濃被人取而代之,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說到此處時,馬車已至府衙之外,她手中的水壺差點沒拿穩,“你是說鬱教主被篡位了”
    “姑娘竟不知此事”
    “那現在的教主是誰”
    “好像是個橫空出世的,誰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符小姐完全不知道”
    柳扶微搖搖頭,心道我還活著,難道這新教主是個大好人,看我可憐才饒了我一命
    這時,有人急急奔於馬車前“少將軍,王子回來了”
    王子即是質子。戈平神色一振,又聽人抖著嗓子道“可王子情況不大對”
    “如何不對”外頭澄明問。
    “屬、屬下也說不清總之,少將軍和大人快去看看吧”
    戈平亟不可待下車,柳扶微掀簾看了一眼都軍府的匾額,將披風帽簷一攏,也隨其後。
    一過前院,聽得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內廳中一名男子被捆縛於凳子上,涕淚沾襟且奮力掙紮,如遭酷刑。
    廳內一幹士兵皆手足無措,戈平愕然,“為什麽綁著王子”步上前去。
    熟料質子一見到戈平,忽地“嗷”一聲,蹦出一連串番語,柳扶微當然聽不懂,隻聽末尾夾了一句“狗賊還我寶兒命來”
    戈小將軍被那猙獰之態嚇一跳“他在鬼嚎什麽”
    澄明當即把他拉退一步“王子應是中了什麽法咒。”
    這人形態瘋癲,莫名令她想起當日在大理寺那群自刎的公子哥,她惴惴不安睨了周圍一圈,心道不會吧不會這麽倒黴又碰上席芳吧
    澄明轉問周圍兵士,“是何人送王子來的”
    “是我。”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側門處走來一人,一襲明黃色直裰錦衫,袖口拿狐裘滾邊,連發冠與腰帶都透著金光閃閃,無不裸地顯露一個“貴”字。
    拋開略微深邃的眼窩,也算是一個俊朗的青年。
    他好整以暇走到那質子身旁,望向戈平“現在鬆綁,王子非將小戈將軍你抽筋扒皮了不可。”
    “什麽意思”戈平道“你又是誰”
    金邊折扇於指尖來回轉悠,青年道“王子所中乃是袖羅教的獨門秘法情絲繞,今日若非是本公子,少將軍怕是少不得要挨暗箭了。”
    有士兵道“我們發現王子時他匿於頂上,確是這位公子將王子的毒鏢打落在地。”
    言罷,隔著布帕遞出兩枚泛黑的銀鏢。
    澄明同戈平交換過眼神後,步看向那青年“敢問閣下是”
    那青年笑笑,“唰”一聲打開自己的金扇,恨不得閃瞎眾人雙目一般晃了晃“我姓司。”
    澄明見著扇麵上“知愚知樂”四個大字,問“莫非是太孫殿下”
    青年眉梢一挑“眼力不錯我就是司圖南。”
    柳扶微簡直要驚掉下巴。
    這人是冒充的太孫殿下。
    這是柳扶微的第一反應。
    可不去計較臉的差距,就憑這一身輕佻又不著調的氣質,還太孫呢誰信
    “皇太孫殿下”戈平略微瞠目,“您怎麽會到這兒來的”
    “”
    所幸澄明尚且警惕“素聞殿下盛名。我等未曾有幸一睹真容,閣下如何自證身份”
    “是真是假,請戈帥出來不就明了了”
    戈平張了張口,澄明道“戈帥不在府內。”
    那青年眉梢微微一挑,自懷中掏出一枚金印,“上月我同令尊才有過通信,信中提及欲來此查一樁案,金印於此,戈小將軍自可分辨。”
    世人皆知當年聖人冊封太子時同時冊立太孫。而太子金寶隻有一枚,是以,聖人著名匠另刻一金印,方圓三寸,上紐騰雲之鵬,篆有“皇太孫寶印”五個大字。
    倒是與傳聞中如出一轍。
    戈平不敢擅斷。
    可上月初父帥是收到了一封來自太孫殿下的信,並將那信交予他保管。事已至此,當即去書房取信,並用印泥拓了金印細細比對連細縫深淺都別無二致,屬實來自同一枚金璽。
    戈平不疑有他,這才撩袍行拜禮,他這一跪,整院的人齊刷刷跪了一地,唯一一個還支棱在原地的柳扶微兀自傻眼假太孫揣了枚真寶印,這唱得是哪一出
    “本太孫既是微服,一切低調行事。”他抬手虛扶了一下,餘光一瞥,瞧見了角落裏唯一沒跪的柳扶微,“噢這位是”
    戈平回頭提醒她行禮,“她是被妖人所劫困在袖羅島的長安閨秀。”
    “你”柳扶微想要當場拆穿他的話才冒出嗓子眼,又生生頓住,此情此境莫名給她一種熟悉感當日大理寺內的席芳,就是先扮成自己人再坑死一窩人來著這當口冒充太孫來搞事,怕不是袖羅教中的人吧
    厚實的帽簷擋住她半張臉,“假太孫”逐步走近“我什麽”
    柳扶微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不能指認。那次就是輕舉妄動才被擒走當了人質,這就跳出來豈非是當活靶子
    一恍神,“假太孫”已踱至跟前。
    站的遠還沒覺得,人在跟前,她才意識到此人比席芳高出半個頭,邀月說過席芳不會縮骨功,那便不是席芳。
    “假太孫”看清她的模樣,問戈平“這位小娘子是從袖羅島帶來的,你們如何知道她是長安閨秀”
    戈平道“是符姑娘說”
    “旁人說的你們就信了說不定她就是袖羅教妖人,打算借此伺機混入軍中。”
    柳扶微反應過來了。行啊這廝,他是聽出自己本想說的後半句,想先發製人
    澄明解釋道“此女流落島中,小將軍仁心,自不能見死不救。她身上並無妖根,途中我與軍醫已為她診脈數次,均未見異常之處。”
    戈平道“是啊,澄明先生出身玄陽派,若有妖根他一定摸得到的。”
    玄陽派,據說是幾大仙門裏第一捉妖大派,位列仙門之首。
    “假太孫”轉向澄明“尋常妖人身上的妖根當然有跡可循,就不知澄明先生可聽過新任袖羅教主”
    澄明頷首“據說其手段毒辣,行蹤詭秘,比前教主鬱濃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短短半年,就將十數妖門散派悉數歸於教中,至今無人知他樣貌,隻知妖門中人稱其為盤絲大仙。”
    “假太孫”道“不錯。前教主鬱濃已是個十分變態的妖邪,但她十數年都未能統領的妖域竟讓這位新教主辦到,足見其可怕之處。”微頓了一下,“聽聞這新教主還開創了一手妖法”
    話未說完,那被捆縛在凳子上的質子再次間歇性打起搐來,嗚嗚咽咽道“寶兒,你們害死我寶,我也不活了”
    眼見情況不對,澄明一個掌刀下去想先將人敲暈,哪想還是慢了半拍,王子已痛咬破舌頭,頃刻間,鮮血溢滿下巴,“假太孫”忽道“你的寶兒可沒死,你要是死了,不得便宜其他人”
    王子聞言明顯一僵,“假太孫”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團布往他嘴裏一塞,回頭道“舌頭沒斷,先止血救人。”
    “假太孫”這一救,戈平已不自覺向他靠攏“王子究竟中了什麽風殿下和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麽新教主開創了一手極其沒有下限的妖法”
    金扇一收攏,將王子衣襟往下一扯,但那心口紋著一朵花狀刺青,綻得妖嬈,宛如從肌理深處透出的鮮紅,“名喚,情絲繞。”
    正在止血的醫官見了,都忍不住一愕“這、這不是”
    澄明瞪過去,又同戈平交換了一下眼神,道“我是聽過袖羅教是有一種新妖法能令人耽於美色,殿下可否細說”
    “假太孫”踱出兩步,道“萬物皆有靈氣,人也不外如是,生來種種本就注定譬如情根,多情者情根多如牛毛,薄情者則一毛不拔,隻是常人終其一生也窺不得自己的靈域,隻能將種種心境變幻籠統的囊括在七情六欲之中”
    戈平著急聽答案“這和情絲繞有什麽幹係”
    “假太孫”笑了笑,道“這情絲繞,本是一種帶妖氣的情絲,可繞進人的情根上從而控製人的情欲比如胡塔爾王子,他身上被袖羅教的人種下情絲,是以王子一聽我們說要對付袖羅妖女,他才會心痛難耐,要為他心上人報仇雪恨了。”
    戈平瞠目“世上還有這等妖法”
    假太孫道“可不是但自袖羅叛變後,聽聞新教主受了傷,目前神出鬼沒、剝奪他人情根應該是教主的心腹。當然,也不排除教主本尊親至的可能。如非如此,我也不會趕到靈州來,本打算借戈帥軍船去袖羅島一查究竟”
    澄明問“未知這情絲繞,可有解救之法”
    假太孫道“情絲繞雖然會控製人的情欲,所幸時長有限,運氣好,過個十天半月,植於身上的情絲慢慢消散之後,當能自愈。”
    戈平聽懵了,“那要是運氣不好呢”
    “情絲糾纏最緊時,情根可隨時被拔走,而失了情根之人,情念欲念隻能心係一人,從此為其生為其死再不能自持。”
    戈平舌頭都捋不平了“為什麽要拔、拔走情根”
    “假太孫”哎呀了一聲,道“我剛剛不都說了嗎妖道所圖本就是靈力,人的情根上靈氣最足,拔走情根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何況,還能繼續利用他們,何樂而不為”
    戈平依舊不解“人的情根也不過是六欲之一,就算沒了,思想和意識不還是自己的麽”
    假太孫嘖嘖兩聲,“小戈將軍,你年紀尚輕,未知人之六欲唯有欲字最為可怖,你若是一顆心隻惦記一人,任憑世間其他都不能放在眼裏了,待那時,人要你往西,哪怕你明知不對,也絕不願朝東的。”
    在場所有男子倶是虎軀一震,露出一種不寒而栗的神色,唯獨柳扶微一人心底滋生出了另一種聲音世上竟有此等好事
    澄明看戈平神色驚惶,安撫道“生來薄情者,縱是被種上情絲繞,能受的控製應當有限。”
    “假太孫”輕咳了一聲,道“不錯。但有些人的情根欲念多如牛毛,一夕之間被縛在一塊兒,那神魂顛倒也就不足為奇了。好比王子”
    這位打抽發癲的王子,原是個某方麵泛濫成災的人,突然被拗成了一枚癡情種,這不,瘋了。
    戈平覺得頭疼。
    王子來大淵當質子當成了癡傻兒,渤海國一旦知曉後果難料。
    他當即問“是不是隻要在此期間,派人好好看護王子周全就能躲過此劫”
    “隻要不被拔走情根,都還好說。”
    澄明道“那我們隻需將人藏好,不就沒事了”
    假太孫“嘖嘖”兩聲“非也非也。中了情絲繞,就等同於被妖人做了標記,不論藏身於何處,妖人隻要想感知都隨時能感知得到、想尋隨時能尋。五日之前,碩陽世子就是在紫真派的重重看護之下被拔走了情根。”
    眾人皆驚。
    假太孫道“袖羅教個個都擅偽裝,連妖根都能藏匿於無形,換句話說,縱然他們看上去像個平常人,我們也難有察覺。”
    說話間,目光再次有意無意朝柳扶微身上瞟去。
    嗬,這人還挺有始有終,兜了一個大圈又給兜回來了。
    見大家都投來注目禮,柳扶微實在忍不住了“怎麽,這位殿下,因為我是從袖羅島來的,您就要給我扣個妖女的罪名”
    假太孫金扇一指,“哎,誰心虛誰帶入,我可什麽都還沒說。”
    “”
    戈平未輕信,問“殿下一路查來,那些被妖女害過的人,可知她生得是何模樣”
    “中情絲繞者無一例外都想不起此女的模樣。
    唯一口徑一致的是美。
    說是夭桃濃李、瑰姿豔色,要不然如何能將人迷得七葷八素”
    這種虛頭巴腦的說法簡直把柳扶微氣笑了,“貌美女子何其多,你怎麽不說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然而她才往前一踏,眾人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儼然已將她代入到那形容之中。假太孫欸了一聲,反問“美人再多,如姑娘你這般萬裏挑一的卻少見得很呐,你以為你是那種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庸脂俗粉啊”
    “”突然之間不那麽想反駁是為哪般。
    澄明道“符姑娘也莫要緊張,殿下也是為防萬一。隻要你接下來半個月內沒有任何異常之處,我們自然放你離開。”
    這是明晃晃要監禁她了
    柳扶微本來還真沒想去沾這樁倒黴事,被逼到這份上,隻怕再讓這假太孫胡攪一番自己真要被鏟奸除惡了。
    “既是事關重大,民女可以配合,隻是這位殿下不也和我一樣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