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章:名門正派 普天之下,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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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 別說其他人,就連柳扶微都驚得一時忘了疼。
誰、誰是青澤
澄明沒有吱聲,周圍眾人顯然也不信, 有玄陽弟子道“殿下莫不是忘了, 在廟中,澄明差些死於青澤槍下吧”
“不錯, 澄明為了救大家還受了重傷, 這麽多雙眼睛盯著, 就算是太孫殿下也不可如此汙蔑人”
司照眸光一轉, 天光熾色更甚之前。
按理說青澤此刻應當留守熔爐陣, 突然帶人過來, 想必是察覺到了魔種已被拔除。
眼見眾人步步逼近, 他自廣袖中拂出一物,直直射向榻上戈望
眾人一驚,澄明提劍格擋開, 道“殿下當真是入了魔”
話沒說完,司照再度揮袖而出, 一片細碎的紫光劈啪炸開, 儼然是不給澄明多言的機會。
戈平趕忙撲到父帥身旁, 正待開罵皇太孫喪盡天良, 不知看到了什麽, 神色一呆。
支洲劍指蘭遇,試圖威脅“殿下若再不住手, 休怪我們對蘭公子”
司照道“蘭遇的母親乃是禧陽公主, 父親是吐蕃讚普,他有任何損傷,玄陽門所觸犯的便不止是大淵律令。”
這話一出, 幾雙踩在蘭遇身上的腳驟然一縮,蘭遇欲哭無淚哥,你確定這麽說不會讓我更有當綁票的價值麽
與此同時,“哐”一聲響,太孫殿下已帶著那位姑娘跳出窗外。
外頭的天地已被濃濃的紅光烘烤得如同蒸籠。
四方石雕神獸朝天吐出的炙火裹著煙,使得天上的陣紋劃出橫七豎八詭異的形態,宛如蜘蛛網化成了虹。
司照背著柳扶微穿過層層疊疊紅霧,不時感到熱風刮耳,先提醒道“你且閉眼。”又問“傷勢如何”
“還好。”她自不能說腹上傷已大致愈合“蘭公子那邊”
“我已解了他的繩索,他隻需依計自可脫身會和。”
“那戈帥”她被四處亂竄的紅光灼得睜不開眼。
“頭再放低些。”他越過一層虛火,“青澤的目的既是天地熔爐陣,應不急於奪戈帥性命”
“也是,魔種在我們這兒,他必得先追來滅我們” 柳扶微忙將臉埋他肩上,心裏卻道太孫殿下元氣大損,萬一敵不過青澤,那該如何是好
司照落在簷上,問她“魔種呢”
“在這兒。”她握著拳。
“是否該即刻毀掉”
“不用,它現在放在我這兒,就是個死物。”
其實仍是個活物。
青澤以此為蠱在那麽多人身上種下魔心,蠱王便算是握在她的手中了。別人興許不行,但她有脈望,在那些魔氣完全脫離之前,一樣可以拿這玩意兒把控人心。
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不過太孫殿下定然反對,她轉了話頭“殿下是如何看出澄明就是青澤的”
司照自袖中掏出一袖珍星盤,低頭向前,“幻林、易地陣、青澤廟還有今夜戈帥的房間,他次次都在,巧合多了,就不再是巧合了。”
柳扶微順著他的話一推“所以進青澤廟時,他是唯一一個還保持意識的人噝,那和你打架的又是誰”
“還是他。”
“啊”
“青澤即是澄明的念影。”
柳扶微恍然,不等她再問,司照一躍身落到一口石井邊,井沿上擺著三枚銅板。
今夜行事前,他提出讓談靈瑟誘出玄陽門長老,再趁機扮作其中一人進到太極觀內布陣,從而助他們在取得心種之後直入太極宮。
雖然談靈瑟擔心臨時教太孫殿下挪移術法恐怕行不通,但司照既說“權且一試”,那便權且一試。
司照拾起一枚銅板,拇指一彈,銅板憑空消失而他們倆仍處在原地。
柳扶微擔心是自己影響了他的發揮,默默從他背上滑下來。
又一枚銅板在半空中轉悠了一圈,像一個隻顧自己逃命的向導,嗖一聲不見了。
“”
實則,施此陣法需得判斷方向念咒、凝神靜心,方才司照為了救他傷了右手,此時不得已用左手擲銅板,而她的安危,無形中也亂了他的心緒。
他猶豫著撚起最後一枚銅板,她道“殿下先別多想了,不行我們大不了直闖”
前方閃來一道身影,人未至,聲音已傳來“欲要查找青澤,澄明自當配合,可符姑娘將戈帥心種取出,莫非就是教主阿飛教主大人大駕光臨,何必偷偷摸摸,不如讓我昭告所有人”
柳扶微暗歎一聲糟他要擾亂殿下心緒。
於是直接搶聲道“青澤將軍我已進過戈望的靈域,親眼所見,鬱濃根本就沒有信天書的話,她也沒有拋棄你”
空氣寂靜了一瞬。
煙霧被撥開,青澤的劍帶著寒芒“我,不是青澤。”
她哪裏會與他鬼扯“你若停步,我就告訴你真正害你們到今天這一步的究竟是誰”
青澤聞言,居然當真頓足一瞬。
正是這一瞬,司照看準時機彈指一叮,頃刻間攜著她憑空消失。
這是柳扶微今晚第三次體驗過的急遽失重,落地時司照沒落穩,一跤下去,累得她也滾了兩圈。
兩人沾染滿身塵土,抬頭看向高高聳立的太極宮宮觀內的梁柱。
柳扶微自覺自己表現不錯,“好在我沒被青澤的話帶著跑”
“你剛剛”
“我就是怕他出手太快,先說重點。都什麽時候了,還要起承轉合、把控氛圍不成”
“教主,殿下。”石柱後冒出一人,是談靈瑟,“熔爐陣很快就要開了。”
太極宮乃是由四個宮觀搭並而成,殿中心為壇,壇中上供一巨大的祖師玉清聖像,石像掌心處手持一牙笏,有一人被綁在其上,正是橙心
柳扶微下意識往前一步,談靈瑟一把握住她,將他們帶到一鍾鼓法器後邊的隱蔽處,小聲道“人還有氣,但石像上設有護身法陣。”
以梅不虛為首的諸派仙長盤膝分坐於四方石柱之下,後頭各有數百玄陽門弟子,倶屏息凝神,持劍施法。
石柱之上便供著四象石雕神獸,它們朝天口吐炙火,陣心透著一道高聳入雲的紅光,一頭向天,一邊入地,直指玉清聖像眉心。
司照神色肅然“用己身靈力供熔爐之火”
談靈瑟“不止,整個靈州地界的地脈皆聚攏於此,靈氣越足,爐火越旺。”
柳扶微隻關心“這火究竟是正火,還是邪火”
司照手中的一念菩提泛著青黑色的光“邪火。”
那就是滅不了了
一想到橙心是代自己受此折辱,柳扶微咬牙道“早知如此,不如由著那些人被青澤活祭。”
司照與談靈瑟齊刷刷扭頭看向她。
柳扶微意識到自己又不小心爆了教主口徑“既然滅不了火,那我們還是依計離開,都準備妥當了麽”
“隻待此處結界會出現裂口,可施挪移陣帶教主和橙心離開。哦,還有殿下。”
她正想詢問司照意見,他自袖中拿出錦盒,撚起一根紫熒遞過來。
他道“脫身後,第一時間點燃,自有人會收到消息。”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麽”
“我需滅了此火。”
“可不是說熔爐火根本滅不了麽”
“總需一試。”
鼓架上供有數柄長劍,司照伸手去取,血滴自劍柄溢出,她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他徒手擋下的那一刀。
“你的手”
“無妨。”
不知怎的,忽然間覺得心裏像被小小的針尖刺著了。
阿微啊阿微。
你口口聲聲說要與他並肩作戰,哪怕這過程中你自覺出了力,但所言所行,無非是半腔自護之心、半腔自詡意氣,至於下一步該如何、會如何,大多時都拋給他,潛意識認為他能夠為自己兜底。
是以在靈域內,才會不聽他的話去奪戈望情根,令他再次受傷。
甚至到了這一刻,還在考慮如何為自己謀求後路。
她一手握住了他的手心,拿脈望輕輕貼上,道“別動。”
柳扶微也不知能否奏效。
從前,她充其量隻拿它給橙心渡過靈力。但哪怕她再遲鈍,也感受到脈望對司照的不同之處了既然可以體會到她的觀感、也可以與她一起進入靈域,那也許也能讓他的傷口愈合呢
不過眨眼之間,本在滲血的傷痕止了血。
司照眼中綻出一絲詫異。
“你不是說此法器除了進出靈域外別無用途”
聽他這麽問,她先是鬆了一口氣,“真有用啊”又覷見他緊盯著自己,自知自己此舉實在無法解釋“我承認,我又瞞了殿下,但”
“但”後就沒了下文,是不知該如何編才順得過去,她索性道“但有句話,我沒騙你。”
她直視他“我會陪殿下的。”
他眼底的瞳仁微動。
她道“就算真有什麽萬一,連我這樣一個貪生怕死之徒,都肯陪著你走到最後,那即便拯救不了所有人,又有什麽大不了已經已經很了不起了啊。”
司照的視線在脈望的作用下再度清晰了起來。
他見她額間亂發黏在長長的睫毛上,本能抬指想幫她拂開。
隻是抬到一半,想起自己滿手鮮血,複又放下,緩緩露出一個淺笑“嗯,了不起的柳小姐。”
她莫名覺得他是不是會錯了意,“我不是說我”
“先想好辯詞,等我回來再聽。”
“”
此時澄明等人自宮觀正門外奔入內,梅不虛問“何事如此慌張”
澄明道“師尊,太孫殿下欲要對戈帥下手,弟子擔心他下一步會來搗亂我們的大事。”
梅不虛身處陣中,不能起身,隻得轉頭問“可有誰見到太孫殿下”
“不必找了,我在這兒。”
司照現身時,眾人皆愕然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梅不虛“這裏不是殿下能進來的地方”
司照看了一眼掛在玉清聖像上的橙心,道“此女並非袖羅教主,諸位今日需就此收手,否則天書召喚不成,恐將釀成大禍。”
他這套腔調之前在雪林裏就說過一次,當時梅不虛就不信,此刻聽他提了“天書”二字,臉色登時大變“休得妄言我們隻是為了救戈帥,才布此陣法,不料天忽生異象,竟有天書降臨之兆”
柳扶微已經開始翻白眼了都這時候了還想著自圓其說,活該被騙得一整個門派手拉手圍坐一起玩。
“諸位掌門應該很清楚,天地熔爐火若生出邪火會有什麽後果。”司照道“我已查明,澄明即是青澤,青澤即是澄明。”
眾人麵麵相覷,澄明倒是不慌不忙,瞄了一眼太孫殿下那隻鮮血淋漓握劍的手,冷笑“荒唐,且不說我由始至終都在師尊身側,這天地熔爐火乃是師尊與諸位仙長親手所點,難道殿下的意思是他們包藏禍心,意欲謀害蒼生”
這種挑撥離間的話甫一出口,樓一山莊吳一錯開口罵道“我們齊聚於此,本是為天下蒼生請命,太孫殿下何以出此妄語何況,青澤既是魔影,隻能棲息於陰寒的幻林,他是人是鬼,我們會分不出來”
澄明身後的玄陽門弟子道“師父,殿下入魔,他要害戈帥是我們親眼所見”
有樓一山莊弟子立馬附和“太孫殿下本被困在青澤廟中,結果轉眼之間就逃了出來,我們還奇怪呢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想不到太孫竟才是青澤的同夥”
談靈瑟聽到此處,忍不住道“那日若非殿下出手,好些人早就被那尊石像壓成肉醬了,他們不僅不知感激,還倒打一耙不是說魔種被拔除之後,青澤便不能控製人心麽”
柳扶微感到一陣寒涼,“也許是這些人”
他們的心,從一開始就被貪婪與吞噬了。
澄明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在說你以為他們會信你的話
司照一手持劍,一手負袖於後。
他的目光透過這紅光,仿佛在某一刻與十六年前的光陰重疊在一起。
這便是當年青澤的處境麽
竭盡所能,卻被冠以十惡不赦的罪名。
司照這一刹的沉默,於梅不虛而言猶如默認,他唯恐自己苦心籌謀會因太孫功虧一簣,即道“殿下被妖賊迷惑心智,擅闖玄陽禁地,來人”
澄明掠身刺來,這一刺是奔著斬劍去的。
然而當他挺劍而出之際,司照腳下一動,越身而過。這身法快得讓人眼前一花,澄明難以置信回身,一個錯眼間便見太孫落至玄武神獸所在的石柱之下。
那石柱周圍的長老及弟子皆露驚駭之色,不等他們出手,太孫殿下竟然生生將長劍沒入石柱中
梅不虛意識到他此舉的目的,驚呼道“快快阻他”
下一刻,一梭耀眼且炫目的白光炸了開來,暫時掠奪了眾人的視線。
就連藏在角落的柳扶微都不得不抬手去擋但她心係司照安危,勉強掙開眼縫,但看一道道熾光自石柱縫隙噴灑而出,將陣中眾人濺得紛紛逃竄,疼得驚叫四起。
唯有司照。
哪怕那道炙光將他周身灼得泛白,根本看不真切,但柳扶微直覺,他在流血,比所有人都更疼。
饒是如此,那雙手還是牢牢地握著劍柄
隻聽高空之中“嘭”一聲響,四大石獸之一的玄武獸,口中所吐焰火黯淡了下來。
頃刻間,天地熔爐陣的四道光陣少了一道。
眾人全然驚呆。
肉身之軀,焉能滅得了天地熔爐之火
梅不虛那張皺巴巴的臉氣得煞白“搗毀天書之陣,這是這是忤逆天意你怎麽敢”
“為何不敢。”司照的聲音帶著一股沉靜,“於天理,我本為天書所擇之主,滅熔爐之火天經地義。”
不等眾人從那句“天書所擇之主”反應過來,他用力將劍從石柱上拔出,一字一頓道“於公理,我乃當今太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靈州亦在王土之中。今日我就算是為了萬民安危毀去玄陽地脈,又有何妨”
那一身廣袖被灼得襤褸,然而在炸起的陣陣熾光中,鋒芒之瑞,竟是令人不可逼視。
仿佛就連這殺戮重重的天地熔爐,都在那人身後沉靜地開出了一朵朵佛光瀲灩的紅蓮。
柳扶微第一次親睹這樣的太孫。
許是從相識起,他總是一貫的溫溫吞吞、寧靜隨和,至多在她過分時會稍作嚴肅,從未見過他如此辭色凜凜的姿態。
簡直可以說是囂張,又囂張得理所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