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教主恕罪 教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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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馥回頭, 但看柳扶微喘著氣,渾然不像其他小娘子那般驚魂未定狀。
    那張濃如火焰蘭的麵容,目光竟似染了層薄薄的霜。
    公孫馥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柳扶微也不知怎麽說。
    本來今日她是打定主意絕不摘帽的, 哪裏想得到會遇到了這檔子事那傀儡木偶顯然是奔著奪命來的, 她本能出了手。
    這下, 整個廂房內的小娘子都震驚了。
    公孫馥緩緩爬起身, 正要開口, 就見柳扶微一臉後知後覺驚呼道“我的天,我居然把這恐怖玩意兒打下了了你們看到沒,是我打下來的欸”
    所有人“”
    倒是徐秋驪先訥訥開了口“扶微, 你不是說你的臉長了疹子麽”
    “蛤”柳扶微隻硬著頭皮道“所以, 今日稍稍化了點妝啊。”
    所幸大家驚魂未定, 關注點沒落於“稍稍”之上。
    好好的一出傀儡戲真招來了如此詭事, 武侯和不良人很快過來封鎖現場,仔細勘探, 聽聞是邪祟犯案,事涉席芳,大理寺也很快來了人。
    竟是言知行和卓然。
    他們兩人在看到柳扶微時亦是愣住, 尤其在聽到“燃燒的傀儡衝她方向飛去”時, 卓然又一次聯想起關乎“天煞孤星”的傳聞,非常隱晦地道“柳小姐,要不你這陣子就先別出門了。”
    柳扶微配合著點頭“卓評事言之有理。”
    事發之時, 茶樓的客人跑了一小半, 人自然是找不到的。
    小娘子們早都嚇壞了膽,迫不及待想走,當然也有人惴惴不安問“大人, 那個傀儡是真的被鬼魂附體了麽”
    “對啊,他還說說要給所有到場的人大禮是什麽意思他、他不會找上我們”吧”
    言知行道“近幾日少出門,可提醒府上,若收到任何不明物,別打開,傀儡戲絕非鬼魂附體,諸位勿要過度憂心。”
    待眾人先後離開,言知行叫住柳扶微“柳小姐,且等一等。”
    “言寺正還有事”
    言知行拾起已焦糊了大半的帽子,走到她跟前,問“我想問一下,這頂帷帽,你當時是怎麽甩出去的”
    “就是看到有火光過來,嚇得那麽一甩唄,怎麽了麽”
    言知行道“依公孫小姐她們的說法,那傀儡當時速度極快。以常理來說,需以同等力道相撞方可停止,但柳小姐卻說你隻是隨意一甩”
    “當時是我家婢女著急,就推了我一下,我也是一個不留神,才”柳扶微道“何況,那傀儡既是被人所操縱,力道速度應該也不能以常理度之吧”
    言知行微一頷首。
    總歸是少卿的妹妹,言知行令卓然記好口供,道“天色已晚,我派人送柳小姐回府。”
    “不必”柳扶微趕忙拒絕,“我爹要是看到又是大理寺的人送我回去,怕又要憂心了,我家離這裏很近,大人要案在身,不宜麻煩。”
    言知行和卓然確要趕緊回寺,也不強求,柳扶微斂袖行禮,拉著阿蘿匆匆離開。她所顧慮的,是另外一出。
    據她所知,整個袖羅教會使用傀儡線的,除了鬱濃之外,隻有席芳。
    今日這出戲,不論是不是因為他因眾人將他的故事寫成戲本,肆意報複,在她掀開帷帽,救下公孫馥的時候,席芳必定已經認出她來。
    饒是那段關於阿飛的記憶殘缺不齊,她也沒有忘記過橙心的話。
    是她將席芳趕出的袖羅教。
    如果席芳懷恨在心那他他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隻待再來一次,告訴世人自己是袖羅教主,就全玩完了。
    阿蘿看自家小姐額間細汗密布,隻當她驚魂未定,道“小姐,你也別太擔心了,言寺正都說沒事了,而且今日這麽多人呢,那妖邪就算要找,也不會那麽剛好就找上我們吧”
    柳扶微含混不清“嗯”了一聲“但願如此吧。”
    她們才踱到門口,茶博士上前提醒她書卷還沒挑,她對阿蘿道“你讓阿蠻把車駕出來。”
    阿蘿瞠目“小姐,都這會兒了您還記得書啊”
    “廢話。兩冊十貫呢。”柳扶微轉向茶博士,“我們今日在你們店裏受了如此驚嚇,是不是理應便宜點算”
    “”茶博士苦笑“唉這官爺都查過了,鬼祟之事於我們無關呐,何況今日這出一鬧,咱茶樓這生意都得冷清好一陣子欸,小姐這邊走。”
    說話間,帶她穿過甬道。
    柳扶微滿懷心事,起初也沒太留神,等兜了一圈到了後院,方覺哪裏不對。
    外邊明明還吵吵嚷嚷的,怎麽忽然如此安靜
    她慢下步伐“拿個書要這麽麻煩”
    茶博士“外頭櫃架都給掀翻了,打理需要點時間,得去後院書房裏取。”
    茶博士小哥閃爍其詞,柳扶微甚至覺得他都沒拿正眼看自己。
    “算了。天快黑了,我下次再來。”她說罷轉身。
    茶博士一攔臂“小姐,你且隨我走一趟罷”
    她旋身避開,當即大呼“救命”,隻盼著外頭還有官差沒走遠能聽見。那茶博士見狀,索性也不裝了,不由分說攥住她的臂彎,健步如飛地將她往裏頭送
    糟了,這手勁大到嚇人,步伐也快得可怕,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柳扶微隻覺得自己腳底一空,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了,一個吸氣、吐氣的當口,人就被拽進了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內。
    隨即,門“砰”地一關
    茶博士躬身道“人,人我帶到了。”
    一抬眼,隻見屋內烏泱泱的站著七八個人,高矮胖瘦皆有之,頗有凶神惡煞之相。其中一塊頭較大的男人坐在桌前,一身錦緞華服在身,她認出了,進門時他與池春書站在一塊兒,茶博士說這是茶肆的老板。
    她莫不是真進了什麽虎穴狼巢了
    柳扶微揉著自己差點沒被拉到脫臼的肩膀,強自鎮定“哈,這裏人挺多,書倒是一本沒見著”
    但看那黑衣男人站起身,碩大的身軀朝著她步步逼近。柳扶微的心一下自吊到了嗓子眼,脈望不在身上,她慢慢倒退,手背到身後去摸門閂,嘴都禿嚕了“大理寺的言寺正剛剛還說要送我回家,若是你們”
    威脅的話尚未說完,突見,眼前這位老板右手拳頭一握,重重砸向自己左肩處,單膝跪身道“屬下,見過教主。”
    繼而,滿屋子人都握拳比肩,齊齊整整地跪下身“屬下等,見過教主。”
    “”
    上一次如此無言以對的時刻,還是目睹橙心搶蘭遇情根,跪地喊自己教主的那回。
    饒是主體場景、到場人物以及境況大不相同,基於類似的台詞聽過一次,她居然沒有表露出多少驚愕的神情,而是維持著負手在身的姿勢“起,起來吧。”
    一群人齊刷刷起身,那位“帶頭老板”看她目光中帶著遲疑,這才撕開了自己的人皮麵具“教主,您不會不認得屬下了吧”
    柳扶微定睛一看,那五官全擠一處的大盤子,卻不是袖羅教那隻大蝙蝠歐陽登又是誰
    “不是、你、你們這是什麽情況”柳扶微被震到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你們把人的店給劫了”
    眾人皆是一愕。
    “怎麽會”歐陽登也吃驚,然而下一句,他說出了更令她措手不及的話,“教主莫不是忘了,這茶肆本是我們袖羅教的產業啊”
    柳扶微“”
    今日這一出接一出的戲,真可謂是唱戲不看曲本離譜。
    更離譜的是,歐陽登說什麽來著,這茶肆還是她要求開的
    “正是。百花閣被查封之後,我們在長安需得重新布點,您說妓院太傷風化,要開茶肆,不妨盤下一品樓,結果老高不是和您解釋過茶肆賺錢太慢,何況我們袖羅教也沒有那麽多優良的茶葉源當時,您就改了口,說可以加入話本戲台噯,總而言之這些可都是教主您的想法不是”
    歐陽登一邊解釋,一邊指向他身後的幾位“教中幾位商賈奇才聞風而至,匯聚一堂,齊心為教主打造此店,不到半年就成為長安城第一書肆,見微這個名字,亦為見教主知著之意。”
    “”柳扶微頭大如鬥。
    歐陽登又說,這些好幾個都是商賈鬼才,因為擔心妖的身份會受到官府壓製,平日裏不得不隱藏自己真身,是加入了袖羅教之後,才得以重新做回自己。
    幾位老板聽到自己被歐陽左使點名,激動之心溢於言表,忙一拱手“教主果然是教主,老朽行商數十年,如此絕妙的想法真的是生平僅見”
    “確實是教主厲害。”另一個老板連忙附和。
    “可不是能選中阿飛教主為我袖羅的接班人,鬱教主果然慧眼如炬”
    柳扶微看他們爭先恐後溜須拍馬,仿佛說慢了就要大禍臨頭的架勢,簡直要懷疑人生了“行行行行了。”
    約莫是感受到她的尷尬,歐陽登重咳一聲,示意他們先行退下,又交待茶博士小哥出去招呼好教主大人的婢女。待屋中隻剩他們兩人,歐陽登拿袖子一抹眼眶,道“教主,您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這會兒,柳扶微心肝餘震未消。
    雖然,她是有聽橙心提過,歐陽登因她是鬱濃親選的繼承人,那一腔不二忠心也轉嫁到了自己身上。但她對歐陽登的印象還停留在看她哪哪都不順的階段,眼下見他這般如此的猛男落淚實在是難以適應。
    “近來是發生了許多”柳扶微扶著桌沿坐下,歐陽登忙給她斟了一杯茶水,她咕嘟嘟灌了幾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這間書肆真的是袖羅教的產業”
    “當然。”
    “那今日這一出傀儡戲,也是你們搞得鬼”柳扶微一想到言知行、卓然他們隨時去而複返,”她立馬起身,“不行,我先撤了。”
    “傀儡班子是那班國子監監生請來的,他們都已被帶回大理寺了,一時半會兒查不到我們。還有,那勞什子傀儡戲確實和老子無關,否則,那幫官差哪能如此輕易解封的”
    看柳扶微一臉不信,歐陽登急不可耐道“千真萬確。教主金口玉言,在您回來之前我們不得做任何違背法令之舉,老子豈敢抗令何況,您也是了解老子的,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您要老子留在此處等消息”
    “且慢。什麽叫我讓你留下”
    歐陽登道“不是您說有人欲要攻擊總教,讓老子先行離島,留守於長安,暫代教主之職管理四壇麽”
    這回腦殼是真的疼了。
    事實上,袖羅教本就不隻是一個教會,而是散落在大淵各處的“妖”,或自主、或被迫入教,按照歐陽登的說法,她與總部失聯也才不到兩個月。
    最後一封信就是讓他們原地待命。
    柳扶微握著這封已記不起來的親筆信,半晌無語,歐陽登唯恐她有疑,又將半年來所有通信一一呈上。
    八月十七經營長安茶肆,玄武壇已暴露,換新駐點。
    九月八日新入教教徒先移至朱雀壇。
    十月二十一日叛教者先關入青龍壇地牢,斷葷不斷糧,待我回歸後處置。
    雖無落款,筆跡是自己的沒有錯。
    字字句句,不止分配任務,還關心各壇動向,簡直已經超出她對自己的認知。
    這些命令都是自己下的
    “歐陽左使辛苦了是這樣,關於教主這個位置,我本座思來想去,認為自己實在是難堪大任,所以我是想,退任。”
    歐陽登瞪大了眼“退任”
    “嗯。這個位置,本就是鬱教主留給橙心的,我不過是暫代罷了。如今風波已過,待橙心回來,就交還給她”
    歐陽登道“鬱教主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切不可奉少主為教主,否則袖羅教必將鬧個天翻地覆何況,少主行蹤不定,從不把任何人的話放在眼裏除了您之外,您若是在這種時候一走了之,豈不是令本已不富裕的我教雪上加霜,讓樹敵滿天下的我教予以雪恥報仇的天賜良機麽”
    柳扶微生生給後兩句嗆住了,“咳,既然如此如若歐陽左使有意,教主之位由你來接任即可。”
    糙漢的大臉龐肉眼可見達拉下來,若不是因為他眼睛太眯,她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又要哭了。
    下一刻歐陽登單手一砸桌麵“教主,老子若是做錯了什麽,你大可以教規罰老子,但你怎能如此戲耍於老子”
    看他站起身,她也忍不住站起來“我絕無戲耍之意,歐陽左使勞苦功高,又是教裏的老人,論資曆、論能力,最有資格繼承教主之位的本就是你”
    話未說完,歐陽登惡狠狠往前一步,道“入教時,歐陽登就曾經立下過“三不逾”之誓言對本教矢誌不渝、對教主之位絕不覬覦、對教主永不逾越,此誓言教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如今教主要我繼承教主之位,豈非是要我失信於眾位兄弟姐妹,丟人丟到姥姥家”
    “無非就是短暫地丟個人,待你統領本教,走向輝煌,一應往事也將隨風飄散”
    “教主不要次次都拿這套糊弄我你明明知道,這些年我平四壇之亂,多少人恨我入骨,一旦登位,便會被定下謀權篡位的罪名,這,豈非是給了他們光明正大殺我的理由
    “”
    他每說一句前進一步,柳扶微則後退一步,到最後一句,柳扶微整個人背靠著牆,到底是被他的氣場所懾,不覺一抖肩“停你的三不逾是什麽來著”
    歐陽登這才意識到自己逾越了,忙一跪身“是老子又得意忘形了,教、教主恕罪。”
    “得意忘形不是這麽用的”柳扶微扶額,繞開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罷了,既然左使未有此意,未知教中還有沒有人有這個雄心壯誌的本座也可以退位讓賢”
    歐陽登聞言更怒“老子都不敢當這教主之位,誰敢越過老子當,找死”
    “”
    “教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您若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大可直言,我們一定赴湯蹈火,撐你到底”
    柳扶微也不知道怎麽解釋,“我就是單純的認為我不適合”
    “怎麽會不適合呢您可是鬱教主看上的人,除了你,天底下根本沒有人可以勝任啊。”
    柳扶微道“歐陽登,我坦白和你說了吧,我受了傷,現在是手無縛雞之力。”
    “本教教徒上千,何需教主動手”
    “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
    “教主放心,凡事我們都會衝在前頭,教主隻需留在幕後。”
    “我還要嫁人呢”
    “嫁人和當教主,有何衝突時下男子多為薄幸之徒,您若有任何委屈,我們可為教主代勞讓他悄無聲息地消失,到時去父留子,再加上橙心小姐,你們一家三口豈非其樂融融”
    “”
    完了。對著大蝙蝠,想把道理說通是沒可能的。柳扶微都要氣笑了“既然如此,你們留我這個教主幹什麽供在那兒當吉祥物麽”
    歐陽登從櫃子中取一疊賬本,上桌。
    “這些房契、地契、良田半數都在教主名下,但最近又新出新令,短期內不可私下交易,教主若一走了之,稅賦一停,這些房契產業就會被官府收走了。”
    居然有好幾份都是鬱濃將私產轉給柳扶微的白契。
    講真,她滿腦子醞釀的辭位說法,在翻開契約的這一瞬間,轟然瓦解。
    西郊良田五畝、蘇杭、兩廣店鋪十六間,連洛陽盛意居都是他們的
    天
    袖羅教是到底為什麽要賊寇享福不好嘛銀子不香麽
    念頭方起,她一拍腦袋等一下,鬱濃將這個交給你,自然是因為橙心出不了島啊,你無非就是個媒介,真想私吞了不成
    腦子雖這麽想,翻賬簿的手卻未停,歐陽登又道“這是我教眾的名單,原教四百六十七人,去掉離教那二百,再加上教主新招的三百九十,共計六百五十七人。這六百五十七人一日日常吃穿用度有三成需教中供給,目前收支勉強平衡”
    原來是個大坑就說鬱濃哪有那麽好的心
    柳扶微瞬間把賬本放下。
    她此回長安,本就一心想要遠離江湖,哪有因為這億點點錢財就動心的道理何況,這一份份俱是白契,若要轉成官府的紅契,不就是自爆身份了
    柳扶微的金錢腦瞬間醒了大半。
    阿微,你好不容易逃出火坑,切莫要再卷進這屬於雲波詭譎的妖人內鬥中,害了自己不說,又得殃及家人。
    她心意既決,便開口:“教主之位,還是另擇他選吧。”
    歐陽登默了。
    柳扶微正要鬆個口說幾句諸如“離位之前會好好盡心幫助大家”之類的廢話,忽聽歐陽登道“教主就算不考慮我們這些追隨您的苦命人兒,難道就不怕被席芳那廝下死手麽”
    柳扶微身形一僵“下死手”
    “他當日離開前,分明說過會將教主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一一討回,他今日來我們這兒砸場子,不就是給教主您施的下馬威麽”  ,